在细心洗净鱼的内脏之后,从空气里蔓延出了腥味,这让我皱起了鼻子,眼里眉间变得有些为难。

“那个……阿水,能不能把刀递给我?”我这样对在一旁看着剥鱼过程饶有兴趣的阿水说道。

她的视线有些失神的拉扯回来。

“嗯?什么?”

似乎是专注在我为鱼开膛破肚这种事情上了,还是我的声调过于柔和了?这种事情,没有什么思考的必要,于是我重复一遍之前的话语。

“刀?那个……很锋利的东西吗?”

歪着脑袋,肩膀上的吊带滑落下来,露出光滑细嫩水灵的大块肌肤。这种姿态是具天真与媚态一体的画面,可惜我是个直女啊……

“真是好看。”

“哈?”阿水好像并没有听清,我感激起这样的迷糊来。

“我说,小心点,不留神会受伤的。”我赶紧拨乱反正起来。

“受伤?”拿起明晃晃而锋利的菜刀在自己另一只手上比划的阿水好像并没有完全理解我字里行间的意思。

“危险的意思!”

我感觉心情很疲惫。

“像是马路边上竖起的警示牌吗?”

“啊?这样说的话应该差不多吧……不过在菜刀上好像没必要画上那样的警示……”是斑马线前竖起的蓝色牌子,画上触目惊心的图标。或许用触目惊心这种词形容好像有些太过严重了,不过一旦不听警示造成的后果可远比能想象的场面更可怕。

“是池塘边上会竖起的小木牌吗?”

在脑袋上高高挂起问号图标的好奇宝宝阿水。

波光粼粼,

池塘,

桑树,

白色连衣裙,

失足少女。

我定定的看着面前像是懵懂无知的阿水。

“怎么了,夏晨姐姐?你的表情像是见到了什么嫌疑犯的样子呢……可是你并不是警察那种身份吧?你在心虚什么吗?”

阿水精湛的演技,

以及无时无刻在试探,在挑衅我的神经。

我很难讨厌这个女孩子,但是总不会一直默默忍受这种无止尽的骚扰,我不是那样的女生,如果按温纯说的,我不是一个性格柔软外表高傲的女生。

我从里到外,都很高傲。

无边无际的那种。

“你是人吗?”

在放在任何场合,都算是很没有礼貌的话,不对,这样说来的话,可以算得上是狠话,脏话,不是人话这种等级的语气和用词了。

我自认我的情绪和我的表情都算是稳定着。

而面前的阿水好像也确认了我表情的镇定和稳定,她更显的格外轻松,轻松的像刚才那番话不是从她那樱桃般的嘴里说出来的一般。

好像太过自信了啊。

这个女孩子,自认为把控到我的底线与边缘了吗?

于是我很轻松的用我方才洗干净的左手,

捏住了这个女孩子看上去光滑细嫩极为水灵的下巴。

实际上摸上去的触感也相当滑嫩,

滑到她好像可以随时将脑袋从我手掌中逃离的程度。

但是阿水,这位具演技和可爱的欺瞒外表于一体女孩子还是在舞台上与我相当默契的对戏着。

将脑袋,下巴稳稳的放置在我手心里。

即使表情,气势已经很足了,

但这样来说的话……

没有一点威逼感了啊……

“夏……晨姐姐……”

突然的楚楚可怜,在这张脸上都是稚嫩的浮夸演技,我究竟带回来了何方神圣啊……

“哇……好好吃啊!”

嘴里咬住两只筷子似乎刚刚做完舔舐的动作,然后张大眼睛,似乎闪着光一般的看着我,并且做出以上评价的阿水极大的满足了我微薄的虚荣心。

我应该还算一个宠辱不惊的人吧……不处于害羞或者事态严重与否这些客观因素的存在下的话。

“有那么夸张嘛,做鱼的话,应该还只是第二次,照你这个样子,再下去我大概能去做国宴了。”

……

等等,这是我的吐槽吗?大概有些角色混乱了,果然某人离开神山市我好像就失去了什么BUFF得到了什么debuff一般。

“夏晨姐姐是什么时候开始学做菜的呢。”

菜足饭饱之后,看不出体型有什么变化,可是一直在抚摸自己的肚子的阿水又提出了她的问题。

我从茶几上拿起了芒果,将水果刀在其表面比划着,不规则不均匀的果实,让我需要考虑从何处下手将它比较舒畅的剥开。

无论是鱼还是芒果的开膛破肚都需要遵循一种规律与美学,这种奇怪的考虑并不是什么性格上的偏执。

是通过学习得来的。

“唔,大概是小学的时候就想着帮母亲的忙吧,那时候就学着炒两个简单的菜了。”

我漫不经心的回答着,实际上开头的沉吟与思考的重心还是在这颗不规则的很变扭的芒果之上。

“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吗……真是不可思议啊,不,应该说是夏晨姐姐真是出人意料的懂事啊……不过这种评价想必夏晨姐姐你已经不会放在心上了吧?懂事啊、听话啊、贴心啊诸如此类的正面评价应该是从小就伴随着你吧?”

评价。

夸奖吗……

突然话题到了这种年久失修,已经堆满灰的往事回忆之中。

要花心思去回忆,去思考似乎是不受控制的事情,不过阿水说的并没错,我确确实实是从小学某个较早的年级开始就每每占据班上一个三好学生的名额,不管是学习还是品德上的评价都是最优级的那种,是许多家长在对自己顽劣的孩子做出训诫的时候都会挂在嘴边的正面教材。

似乎这么说起自己是有些高傲了……

应该已经到了得意忘形的地步了吧?

不过就算夹带了一些我微薄的虚荣感,但是其中大部分也都是事实,不过也是导致了我与小学同学,尤其是女生关系都没有太好,甚至除了温纯之外,几乎没有在联系的了。

不过短短三年而已啊……不过好像是高手就该寂寞如雪的那种形势吗?还是说的现实一点好吧,是我自己选择做一个受尽约束成为一个好学生的路子而已。

不过现在放弃了,

不过好像有人还在坚持呢。

就不指名道姓了。

即使是我的独白之中,也没有想要出现她的名字,仅此而已。

“这种事你干嘛要知道,难道阿水在学校是那种风评不好的学生吗?而且我好像还不知道你几年级来着。”

“扭年纪喔!夏晨姐姐。”

认真将大拇指与小拇指翘起,将中间三指蜷缩起来的阿水,N,L不分,含糊的说道。

“是六年级吧?”

“是扭年纪啊!”

好吧,不做争论。

“我可是一个标准的模范生哦!”

阿水突然很自豪的拍了拍自己初具……不好意思,还是不能说太过违心的话,六年级的孩子哪有什么规模。

不过拍胸脯这种动作,在我初一的时候,就确实是放弃了,就算是连自己也觉得会相当好的手感。

“看起来可没有那个样子,是放飞了什么突然的自我吗?”

终于将超级不规则,看着超不舒服,能逼死强迫症的芒果给切成了块状,我才有些闲心再去过问阿水小姑娘的情况。

“只是作为模范生,也有很多的烦恼啦,夏晨姐姐有过吗?比如会有讨厌的人,突然在你举手回答问题的时候冷嘲热讽呢,说出一些不怎么好听的话呢。”

每一条路有每一条路的荆棘,毫无疑问,成为了一个讨老师家长喜欢的学生的话,就会成为同学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毫无疑问,

没有例外呢。

“当然啊……”

我有些沉浸在回忆里,

那个学校,那个年纪,那个楼层的那个班级的灰色的,黑色的,红色的,绿色的回忆在相互交织着。

“那么一定有很好的解决办法吧?”

“当然。”

我肯定的回答。

“那么……”

“放弃成为好学生就行了。”

没错,这是最为简单直接的方式,去除多余的嫉恨和评议。

简单粗暴到唾手可得的结局。

“那么夏晨姐姐也是这么做的吗?”

似乎没有因为我这个简单粗暴的答案而感到惊讶,而是像是得到了什么秘籍一般,赶紧确认着。

“现在这个孤家寡人的我,就是很明显的下场吧?节假日黄金周也没有同学邀约,也不会去赴约的这种情况是显而易见了,不过好像放飞自己之后,就不会再在意学校这种薄弱的交际链条了。”

好像啰啰嗦嗦断断续续说了一些废话的样子。

“那么夏晨姐姐是确实放弃掉了这种生活方式对吧?”

我递给阿水一半芒果之后,她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就将话先说了出来。

“如果硬要说是生活方式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吧……总而言之是放弃了,不想继续下去了这样子。”

“那么是为什么不想继续下去了呢?”

“因为一个很好的同学,也是朋友。”

我说的是赵小羽,但是我惊讶自己为何没有防备的,就那么坦然的说了出来,如同诉苦一般的顺畅。

“她怎么了?”

“她死了。”

话题好像已经超过界限了,我既定在内心世界的,挂上高压的危险红线。

“她的死为什么会和你放弃这种生活有关系呢。”

步步紧逼,

眼神灼灼。

紧绷的线终于断掉了。

一片空白与虚无。

“我刚刚说了什么吗?还是你问了什么?”

我有些迷茫的看着我手上脏兮兮的芒果留下来的痕迹,看着正在咀嚼着什么的阿水。

“没有什么喔,一切正常。”

阿水似是安慰着我,没有一点非常规的表情。

“是吗,那最好。”

“是啊,都很好呢,夏晨姐姐。”

阿水笑出了两个甜甜的酒窝,如同两汪池塘一般。

我在心底也松了口气,至少希望着一切安稳平常。

这么希望着。

直到凌晨三点,

惊醒的我,

看着面前拿着锋利的,会让人受伤的水果刀的阿水小姑娘在我赤裸的身子上比比划划时。

事情好像乱成一团了。

如毛线球,

如杂草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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