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杨羽推开了未来城分部的大门，有些诧异的望着那个站在阳台上朝天岭群山眺望的背影。

“来啦，是收到陆羽的消息了吧。”

以往这个时候，按照潇潇私底下打的小报告，李天渊通常会跟死猪一样倒在分部的沙发上打盹儿，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从回来那天开始他就一直这个样子，不顾潇潇的强烈抗议，死皮赖脸把所有事情都扔给自己的后辈，自己却以需要休养为理由，天天趴在分部沙发上呼呼大睡。

潇潇每次来找他的时候，他都是那么一副永远睡不够的样子，经常说着说着话便开始打盹，不像是个而立之年的三十岁汉子，倒像是老年痴呆症提前了。

“嗯。”杨羽迅捷的点点头，反手拉上了门，没了更多言语。

“那既然都接到消息了，咱们就动身吧，计划的最后一环要开始了。”李天渊回过身歉意的笑笑，“说好回去见小希的，没办法只能推后了。”

他无奈的摊摊手，装作很害怕的样子，等待着杨羽的怒火倾泻下来，脸上的表情则是滑稽到不行，就差在脑门上写上“谢天谢地”四个字。

杨羽偏了偏脑袋，眸子定定的看着相隔十米的姐夫，眼神柔和，却逐渐带上了几分凌厉和肃杀的意味。

“游戏……”她的声音很低，低得近乎耳语。

“你说啥？”李天渊一脸懵逼的看向她，只能看见女孩口中将要成型的口型。

“开始！”

金字塔的一角自虚空之中浮现，无尽的光路呈放射状发散开去，旋转的黑色光点顷刻形成了领域的外延，在包裹住整个分部顶层之后骤然回缩。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屏蔽了完全物理法则的概念便构建完成，像是囚笼一样把身处其中的两人包裹在内。

“卧槽，不用这么生气吧！”李天渊连连摆手，“羽妹子你听我解释！真是陆羽那家伙发的消息让我赶紧去帝都！我不信那家伙没给你发！别动不动就开领域啊！会折寿的！”

“我相信你收到了陆羽的消息。”杨羽点点头，表情里毫无生气的意味，却带着十足的认真味道，虽然她口中话这么说，可“游戏”领域的运行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白色的光路自金字塔底端喷射而出，伴随着机械性的连接声，一道连上了杨羽的手腕是，而另一道则是朝着李天渊而去。

“卧槽，知道你还开游戏！快停下！”

“我也接到了任务，不过内容和你相反，”杨羽抬起脸庞望向面前惊慌失措的姐夫哥，“把你留在未来城！”

话音刚落，她身侧暴风骤起，虚幻的光影开始在半空中成型，上一次未结束的游戏开始复盘。

“连接成功，游戏载入成功！”

那是一局围棋，光与影的两端，两方玩家在棋盘两极相对而立，黑方杨羽，而白方……并不是李天渊。

“你好，我的名字是Delta-Go，很高兴能和你对弈。”小机器人的显示屏上出现一个大大的笑脸，弯起的眉角显示机器人先生此刻很高兴。

杨羽凝视着面前的小机器人，好半天才终于吐出了喉间憋了不知道多久的郁气。

“果然是这样吗……”

“你是什么时候发觉的？我以为我已经装得很像了，不，至少在模仿他的所作所为这一方面，我自信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小机器人的身后露出两道人影，左边是面露苦笑，拿手搔着头皮的李天渊，右方则是面无表情的盛装精灵。

镜之精灵，海曦。

此刻她身前悬浮着直径约莫一手长的空洞，原本应当连接上李天渊的数据流却直接进入到了那个平面，最后如同光线被反射一般连接上了小机器人的手臂。

“镜精灵的镜面世界反射吗……”杨羽咬着下唇，渐渐有铁锈味渗进了喉咙深处。

“你模仿得真的很像，”她很真诚的对李天渊点点头，表示很认可对方的能力，“我分不清，潇潇姐也分不出来。”

“但是，025可以。”

她笑了笑，手指在半空中划过，大大的记录牌浮出水面。

“杨羽 VS因果”，大字纹路分明，带着难以言喻的庄重与厚重气息。

“就这么简单啊。”李天渊脸上的笑容更加苦涩，他歪着脑袋想了想，用一种很小心的措辞开口道，“说真的，我虽然是幻想种，但是现在未来城的生活其实我挺满意的……”

他摊了摊手，眼看着杨羽没有什么过激的表示，这才继续道：“如果你相信的话，我们可以完全当这事没发生过，我们可以继续过现在的生活，把齐亚的事处理完，我回来按照约定娶小希，你要相信，我绝对比李天渊那个家伙对你姐姐好……”

“别说了。”杨羽没有理会男人低声下气的请求，扭转目光望向站在一旁的海曦：“你不想回你哥哥身边了？还是说人格已经被完全融合了？”

“不存在融合不融合的。”海曦摇摇头，刘海拂过面庞，“倒不如说我本来就是海曦，也是齐盈，而且只是为了保护齐亚的话，拦住你才是我应该做的。”

她不再言语，手心托举着反射数据流的镜面，额上渐渐渗出汗珠。

“小羽，”李天渊咬咬牙，“我是不是李天渊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你是不是李天渊对我并不重要。”杨羽闭上眼眸，“姐姐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我不可能任由一个披着李天渊皮的捕食者待在姐姐身边。”

她睁开眼来，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拳头在此刻攥得青白：“换做是你，你敢让一头披着羊皮的狼混在羊群里吗？”

“我……”

她突然再次挥手，数据流形成的天空之中，白色的光路再次成型，再次射向李天渊。

这次那道光路终于如她所愿的连接上了李天渊的手臂——当然，也是因为苦笑着的男人完全没有躲的意思。

黑与白交叠的光影里，第二幅棋盘在虚空中成形，只是上面一枚棋子都没有。

做完这一切的少女显得相当疲惫，她捂着额头，感受着一阵阵神经传来的抽痛，略有些颤抖的手伸入口袋，取出了一根约莫两指长的针管。

针管通体透明，其中的液体翻滚着吐着泡泡，映照着对面李天渊脸上不忍的表情。

“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又不是龙渊的狗……”

“何苦？这你该去问李天渊啊。”少女唇边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他的药剂也用掉了吧，你去问他怎么想的啊。”

说着，针头已经重重扎入臂膀，令人通体彻寒的清醒在同一瞬间袭上额前叶，数据流的世界也在此刻凝实了几分。

“你这样做，对齐亚心里不会有愧吗？”李天渊似乎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骗他去帝都也有你的一份，现在又拦住我，心里难道就没有任何愧疚吗！”

“没有！”杨羽冷冷的看着李天渊，“没有！”

“一点也没有！”她重复了一遍，手掌终于在此刻挥下！

代表游戏开始的倒计时，在这一刻继续1开始运作！

李天渊眸子里的期望，伴随少女手掌的挥下，终于彻底熄灭。

他嘴唇颤颤，放弃了最后一点想要挽救两人关系的努力之后，眸子里的金色终于渐渐升腾起来，代表着“因果”的无色领域伴随着他气息的升腾，开始一点点挤压、侵蚀数据流的存在空间。

如今已经幻想化的他，能量上限早已远远超过杨羽，哪怕是天使药剂的加成也不足以让杨羽面对李天渊有分庭抗礼的机会，如此凭借能量上限的领域挤压可以说是李天渊断绝了杨羽利用游戏规则胜利的希望。

两个概念幻想种的具象化对抗，无非便是领域能量等级相等，那咱们比概念特性；或者能量等级不等，一方直接靠量级碾压另一方的领域空间。而现在杨羽无疑属于后者。

“放弃吧，”似乎是看出了杨羽眸子里尚存的搏命意志，就连一直保持沉默的海曦也忍不住再次出言道，“你的对手是升级版的阿尔法GO。”

“世界排名前十的棋手和阿尔法GO对抗的结果你应该知道，除了一局打劫胜，其余几乎都是中盘投子，你一个业余五级，难道还妄想在这个领域打赢人工智能？”

她看了一眼一直保持着微薄存在感卖萌当看板娘的小机器人：“为了找到它，我们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有什么不可能的呢，你怕是没听说一种棋局，”杨羽没有理会海曦的好意，落子星位的手指稳得出奇，声音也极为笃定，原本侵略性的目光也渐渐平和深邃，看起来精神逐渐移到棋局本身，“即便是人工智能也只能吃瘪的棋局。”

“什么？”

“三劫循环。”她看了一眼李天渊面前的空棋盘，毫不犹豫的小飞守角开局，看起来似乎是准备同时应对两盘棋局！

“那个局可是几万局里出一局，如果小贝没记错的话，上一次还是十几年前罗洗河下了一局吧。”小机器人突然出了声，屏幕上的笑脸依旧未变，但无声调的机械声却丝毫掩不去质疑的意味。

“可面对小贝，就算你造出了那种棋局，结果也只会是重赛而已。”李天渊望了望正在被自己的领域加速侵蚀的数据流领域，“就算你能连续造出很多局三劫循环，可最后结果也只会是你的大脑承受不住负荷，直接死亡而已。”

“谁知道呢？”杨羽踏前一步，“也许我能在那之前先结果掉你呢？”

她又踏前一步，唇边溢出一抹嫣红，可本人却毫不在意的笑起来：“你以为为什么我现在才来找你摊牌？身边还不带人？”

紧接着，少女抬头望了望被数据流淌过的天空。

“因为，我本来就没打算活着从这里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