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之后会遇到数不胜数的,对你而言形同噩梦的遭遇。

镜海这么说过。

我本以为她指的是我在长假被人枪击和中途放弃这件事。但是,嗯,毕竟她说到的是“数不胜数”,想来这无事平安的两个月钝化了我的预感。

那串住址是我的目的地,义手的不规则抖动说明了迎接自己的可能性。没什么的,毕竟已经被杀过两次,如果镜海让我去的话,我就会去。

但是啊,镜海。

你究竟想要我怎样?

我知道这样的疑问不该出现,但当我锁上房门,站在早已阴沉下来的傍晚街道上时,我发现自己还是忍不住这样想着。

——啧啧,这样不好。

轻松些,轻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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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门口并没有停着某辆两个月前就见过一面的幽灵巴士,看起来这次是要自己出车票钱。

说起它来,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镜海的手段,但如果是的话,那可真是没品到让我都会吃惊,简直是不敢相信。怎么说,神秘巴士拐着深夜乘客不知不觉神隐的都市传说广为人知是不假,但如果能变出这种东西,稍微改改外形不是更好吗。

比如说索性搞成哥特风的漆黑猎装马车,被四匹骷髅军马拖动,再让车轮旋转起来的时候喷出火焰——

还是普通的巴士吧。

这么想着,走到最近的站台。

虽然事先在手机上看好了路线,但在这里确信自己要等待的确实是这一班车还是让人可笑地紧张。万一看错了可就糟糕了,到时候连要在什么地方下都搞不懂。

十二月的傍晚与子夜已全无区别。街灯之下人迹鲜见,林立的老旧居民楼自周身窗口亮起无谓的零星灯光,多被窗帘遮挡。而平日准时开场的室外排档也移入屋内或是干脆消失,如果不是自己现在在手机上确认了时间,大概会误以为现在已是深夜。

南部沿海城市的空气在这段时节更是潮湿刺骨。我下意识地耸起肩膀,将自己依旧振颤的手伸进口袋,未令自己转暖半分。

如果裳夏现在也在的话,她会突然把自己的双手再次覆在我的面颊上吗。

一般都是手冷才会这样恶作剧,不过学长你感觉到了吧?我的手总是温的,没什么效果。

她会这样突然笑起来,然后和我解释吗。

叹息故作姿态,僵硬而不自觉地成股吐出。

水汽烟尘样消散,好像能点亮什么的小学妹也在我眼中影绰远去。

偶尔能够听见遥远的响动,面前时而驶过车辆。

可以说就这么一直等下去也没有问题。

但该做的事完全没有做完,在这里沉溺未免太不敬业,更重要的是腿脚也开始难受。

如果和九月的发生的事件类似的话,我其实应该做些额外的准备。不管怎么说,起码拿一柄水果刀会让自己对情况更有利那么一星半点。要面对的大概不是什么正常人,我大概除了怎么也不会死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超能力,但刀总还是刀,没有坏处。

但说到自己怎么也不会死。

原来如此。

所以自己才没有直接感觉到性命危机,而是直到现在才像是疏漏了什么一样后悔。

知道了自己不会死之后淡化的求生本能和危机感原来会影响行为模式,连带着人格也一起改变——还真是有意思,如果我是心理学系的什么大学生的话,大概能用这个来做某篇论文的核心论点。

不过我这等样人(笑),直到高中也还悠闲度日,十有八九是上不了大学的。

手机短暂地在口袋中振动。

知道我联络方式的人并不多,在长假过后更是这样——这么想着掏出手机,果然就是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但空虚如在十二月的傍晚等车的我则正是会毫不犹豫地接起。

“喂。”

“听的见吧?你已经到了吗?还是说还在车上?”

镜海的声音意外地隔着话筒响起,听起来并无太多起伏,换言之像是单纯的询问。

“咦……啊,不,我还在站台那里等。”

“哦哦,那就好。那个,我在纸条上忘写了一件事,因为暂时没有办法赶到你这里,就临时借了别人的手机。”

“是吗,那我就不存这个号码到你的联系人下了?”

“要存也没错就是了。”

“这样。”

“哦呀,不问为什么是个好兆头。”

“镜海要告诉我什么呢。”

“嗯,直奔主题也是个好兆头。难不成这两个月也有进步吗?真的是,好快哦。”

承蒙夸奖。

“是啊,在一开始连你为什么不能突然出现在我身边也没有问,我猜你也会这么说。”

“那是因为你已经知道了吧。”

“稍微。”

“那对你来说已经十分足够了。”

“是啊。对了……”

“那,接下来是正经事了:我漏了一句话。”

在我总算想要回到正题前,镜海抢先回答。

“‘不要杀了它’。”

语气笃定。

简直像是如果不是预先提醒,我就绝对会杀死尚且未知的某人一样。

“以后也是。虽然对你来说可能很难,但是尽量不要杀了它们——”

“不,我不太明白……”

“你只要负责○○就可以了。”

滤去某个不可认的音节,精神负荷在瞬间过载。

“——”

“听到了——”

手机滑落指尖。

意识混乱不堪。

“○○○○○○○”

出离亵渎,和声依旧从头顶上方传来。

无法分辨,不愿分辨。

不要抬头。

不要抬头。

不要抬头。

重力即是一切。

轰鸣。

“——!”

亮橘色的集束灯光映出尘埃,第二声鸣响略为不安定。

颤动的橡胶与金属气息从头部前端开始裹挟全身,飘零的意识开始回归。

让开。

——听见这样的声音。

开始恢复的视力循声望去。

应当是巴士司机的中年男人不耐烦地从窗口探出头来。

要等车也别跪在大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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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匆匆爬起,慌神之间拾起掉落在地的手机,朝着高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道歉,随后狼狈地钻进打开的前门,好在没有忘记投币。

车内的乘客并没有过多地在意我,只是在确认没有发生事故后便各自重新低下了头,或是望向什么景色也没有的侧窗。

空座尚且留有不少,我直直走向最后排。

直到坐下为止,我才发现手机的屏幕多了一条裂痕。

我确认功能无恙,将上一通通话的号码存入镜海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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