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啊,感觉最近你有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呢,自从老头消失那一夜之后,你和你的身边总感觉奇怪了起来。是你长大了,还是姐的错觉啊?”正在记账的琵琶,遥遥的对着正在清扫的莫忘道。

“对啊,说起来你不信呢,我快成高手高手高高手了。”莫忘还是一脸玩世不恭嬉皮笑脸。

“你这孩子真是烧坏了,对了,白天那个俊俏的姑娘是谁,村子里可从没见过出落的这般水灵的妹子呢。”说到关键问题了,琵琶连账本也放下,挂上的油灯也晃了两晃。

“那也是个高来飞去的女侠,来找我切磋武艺的,很可惜一招只差她败于我的铁拳之下。”

“好咯,琵琶姐,我回去咯。”卫生打理好的莫忘脱下了沾染油污的围布。

“你这孩子,没个正经。 再过几年我估摸着小莫你也够本娶老婆了,要不要姐提前给你去给王媒婆打个招呼给你物色物色?”琵琶又拾起了账本。

“姐……”

“听说村头那户人家早就打听过此事了呢,就是那每日在那摘花的姑娘,我看着也挺不错,感觉挺能生养的。”琵琶自顾自的说道。没有注意到莫忘此时神情已经有点复杂。

“姐……”

“为了这个酒馆和早死的老爹,姐都没嫁出去,得先把你整的风风光光,咱家大业大的老莫家不能丢人。如果啊你们生了个女儿,那把姐的嫁妆也送她,省的你们操心!”

“姐,我可能要走了。”莫忘感觉眼眶有些烫,琵琶,是真的把自己当亲弟弟照顾的。

“你还没回去呢?姐刚当自己自言自语的呢。”停下动作的琵琶似乎发现了莫忘有些复杂的神色。

莫忘抬起头直视琵琶

吸了一口,再吐了出来。

“姐,我要离开村子了。”像是为了下定决心,说出来的语气也略微坚毅。

琵琶听得清清楚楚,也听清楚了话里所蕴含的意志。

“什么时候?”

琵琶生意上的精明却没有制止自己想的太单纯,以为两姐弟相依为命,支撑起这个酒馆,自己苦一点没有关系,让莫忘娶妻生子,住的离自己近一点,也能沾染点天伦之乐,这一辈子不算稀里糊涂也能欢声笑语的过去吧。只是自己好像忘记了,这已经不是当年跟着自己屁股后面,还要自己为他擦鼻涕的小屁孩了,那些异象也终究不是自己的幻觉。

“大概这个月吧,或许下个月,反正不久了。”莫忘看着面前平日里坚强着的孤独女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拿走她很重要的什么东西,自己不想这个答案,可能因为自己就是这个答案。

“还好不是明天,也多亏你有心提前给我准备呢。”情绪转变的很快的琵琶努力掩饰住心里的感伤,甚至想了想是不是得连休七日的业,给自己一个缓解。

“姐……对不起。”

“傻弟弟,说啥呢,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还是不是陆状元的学生了!这次出去,把咱莫家酒馆记在心里就好,一定要完完整整的回来,最好再给姐抱个大胖小子回来。”笑起来的琵琶格外的艳丽,只是莫忘心里满是心疼。

莫忘越来越觉得人性本善本恶都是扯淡,人性本贱才对,十六年从未觉得这小村庄多好多舒适,可能只是不讨厌过得下去罢了。而做了决定之后的自己发现就连这件破房间沾染了灰尘的角落都在发光,莫忘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接下来的日子琵琶再未过问莫忘的行程,莫忘也分身乏术与洪荒破仙拳脚的修炼与女人心性之间。

凭借几日积累的丰富气机,莫忘可以一拳击起山石拳头大小的碎屑,而鸾鸳轻描淡写的一拳能将一人高的立石打的粉碎,要说不沮丧莫忘深知自己没有那么大的心胸,只是这个姑娘也只比自己大六岁,便是正儿八经的宗师人物,看来自己老爹还真是会捡宝。

“少爷,拳脚招式亦或者御剑行刀,不过是内力外放的形式,只有契合的内功心法培育出来的浑厚力量才能做到收放自如,要刺时内劲为剑,要砍时内劲为刀,只是少爷此大开大合功法暂时适于拳脚直来直往,天下武夫,仅仅在收放自如上钻研半辈子的大有人在。”

鸾鸳教的很是细心,而莫忘也丝毫没有因为鸾鸳整日毕恭毕敬一口一个少爷就得意忘形,有时候下田抓几条鳝鱼,上山猎一些野味来孝敬孝敬这个真正意义上的入门师父。

而六月的最后一日,莫忘还是按照自己的本分工作大堂里帮衬,接着提着竹叶青,就往陆书文的书屋行去。

期间几次见着陆书文也装作一问三不知,走路甚至还要来些磕磕盼盼,还当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莫忘也问过鸾鸳陆书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实力,而鸾鸳能给出肯定的回答的就是肯定比自己高了不知几个境界,甚至见过陆书文一时兴起拉开了三石的硬弓,射穿三百年与邵江兴风作浪的恶蛟。

傍着池塘的书屋在这样的季节竟没有蚊虫,只有凉风习习,而面对一池睡着的莲花的陆书文,将书卷背在身后。莫忘踏入门内一脚,陆书文就很自然转过身来,扬了扬手中的书信,封面别着一片红色的羽毛。

“好东西。”陆书文面含春风。

“你说竹叶青?”莫忘也提了提自己手中的两坛竹叶青。

“我说这个。” 陆书文拆开了信封。

“陆先生,这是您的家书?”远道而来的书信,如果硬要说有喜之有那只有能抵万金的家书吧。

“瞎说什么,我家不就在这呢,这是万宝屋的密函。”坐下来的陆书文还是一如既往的一腿支起一腿盘下,只是这次没有急着摆碗。

“什么万宝屋?听起来挺富丽堂皇的。”

“这可是比这个朝代不……应该是五代十国到如今更久远的组织,他们财大气粗无所不能,以任务形式收集各种或许是法宝,或许是财宝或许是人头狗命也说不定。而用这些与他们交易可换的你所需的筹码相当的任何东西。”看着书函的内容眉角也舒展开来。

“看看,正好明日你出村吧,顺道把这个做了怎么样?”似乎是钓鱼上钩的姜太公,不同的只是老狐狸正一步步循循善诱。

“三百年的螭珠?这东西是要我下江还是下海去捞吗?”莫忘没好气的看着面前的老狐狸。

“咳咳,吾……恰好知晓一些线索。”老狐狸露出了尾巴,两腿都盘了下来。

“啊?”莫忘有些欲哭无泪,原来那个知无不言温文尔雅的陆书文去哪了?身边尽留下了老谋深算的狐狸,果然还是鸾鸳姐真性情吗?是不是不该在与她对练被一拳击倒后顺带摸一下鸾鸳姐的大腿?

“出了村子直往长沙城,路途有一吸人内力修为气机的老道,修为并不高深,不过借着一本至邪功法以夺取他人修为以补自身,如今身怀三百年的螭珠,恐怕也能施展妖术,是有些难以处理,不过你小子的机灵也不是不可能,此事不急,与你精力有余再去处理也尚可。”陆书文的语气充满了我在替你小子着想,但这事你不得不做。

“给我一个理由好吗,现在我就一身拳脚功夫,如何抵挡妖术,只有白白送命不是吗?”莫忘抚了抚额头,这算是初生牛犊去咬虎?

“赵正淳有一把佩剑名为指犀,赵正淳死后不知下落,你们赵家的事你们自己解决,不过通过万宝屋,可以说是一个办法。”垂钓者,讲究一个愿者上钩。

“……陆先生,你再这样下去,我此次远行恐怕是不太想回来了。”莫忘有些深感无力,人性是会扭曲的,自己这样的心性要不还是别出去了?这不是祸祸自己吗?

“哈哈哈哈,小莫啊,你儿子的名字,一定要由吾来取。”

临行的前日莫忘才发觉并没有更多的人可以道别,默默的将行李准备好,没有什么法器法宝,不过李长门的一把刀,不过自己刻的一只萧。

假寐而无法入睡的莫忘只好流转体内气息,一汪水潭今日初见规模,破仙拳脚寥寥十二招式简单粗暴无疑被莫忘契合发挥的淋漓尽致,击碎一人高的石块已经并非难事,甚至用尽气机已经可以截断规模不小的瀑布。而陆书文也算是良心发现,翻箱倒柜拿出一件软猬甲,据说冰火难侵,可挡宗师以下亡命一搏。

轮换气息的莫忘惊觉门外有脚步声,正准备做出警戒,门被推开,已经察觉是琵琶的气息时,莫忘放松了身体。只是琵琶这么晚来他房间不知为何。

莫忘感觉到琵琶似乎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似乎凝视着自己的背影。

夜晚太过静谧,好在莫忘的心跳控制的很好。琵琶将新制的鞋子放到莫忘的行李之中,看着眼前看了十多年的少年。

“小时候呢,姐总笑你没有志气。”琵琶只是坐着喃喃自语。

“你从小啊就想着长大后娶个过得去的姑娘然后过着过得去的生活就够了。”琵琶在轻轻的笑着。

“还记得咱们淘气傍晚在山谷中撞见了野狼吗?还是你这个十二岁的孩子要护着姐,非要姐先跑你去引开野狼。姐当时就在想,嫁什么人,你这小志气也挺好,咱们就相依为命过下去。”琵琶也知道自言自语很容易就感动了自己,眼眶有些难受,却胸中有太多的言语,不吐不快。

“姐在酒馆说的也是真的,就希望你娶妻后咱们住得近一点,让我沾沾天伦之乐的光,姐从来不看什么儒道诗书,也不会那琴棋书画,就学了一手管家算账,哪里给人家当的媳妇。”

“可是好男儿志在四方啊,出去走走闯荡闯荡,老爹就是因为没出门见过世面才总被娘亲嫌弃的。姐可等着用崇拜眼神听你讲奇闻异事的那一天呢。”琵琶笑出了眼泪,滴在未来得及擦拭的手背上。

“如果小莫啊,有了更合适的归处,不想回来,也不必回来,姐,会比你回来更为你开心欢喜。”

“出了远门外头可没有咱们这样淳朴的村民,都是披着羊皮的虎狼,你一定万事小心,切莫心肠再这么温热了。”

“姐是不是很叨唠啊?我就说嘛,姐这么烦人还处处要人帮衬的女人哪里能讨半点喜了。”

琵琶终于有些抑制不住胸中的起伏,软软的趴在床边低声啜泣。良久琵琶感觉一双温热的大手抚在自己的肩头。

“姐,老当家说过,男人在女人面前可不能后退一步。”莫忘坐起身来。

“姐,陆先生说过,心有归处才有家,心无归处遍地天涯。这是咱家,不回来,我去哪呢?”莫忘抬起琵琶的头,因为略涂薄粉此时已经哭花了脸。莫忘不禁笑了出来。

“姐,有朝一日我有幸闯出个名堂,我买下一个大宅子,咱们一起住里头,你帮我酿酒邵江也好,竹叶青也好。”

好不容易缓解的眼泪又从琵琶眼里流了出来,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的她只能不住的点头。

“姐,你这样的女子……”莫忘擦掉了琵琶的泪水,认真的看着琵琶。

琵琶不明所以,大眼睛扑闪的也看着莫忘。

“才最讨人喜。”

噗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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