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乏动机的主角是彻头彻尾的失败品,这是再简单不过的基本。

就像是随着水流冲走,任其摆布的落单沙砾那样,毫无命运二字可言。不会被人,也不配被人驻足观赏。

本质而言,你并非如此。

但平稳的生活不会触发你所渴望的条件。

你依旧深信自己不属于这里,因此,在异常发生时才会露出马脚。

是,你只有在不堪至极的某项条件下才会感到鼓动,才会成为这个故事需要的英雄,才会得到微不足道的满足。

若你能明了这点,无端无末的噩梦即可迎来终结。

痛苦并不会消退,但童年的远去从来都是好事。

承认自己的丑陋,然后为其在此处划上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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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学长你到底想要什么?”

裳夏重新坐正,直视起我。

隐约让人觉得不得到回答就不会眨眼。

“什么都......”

不想要?

并非如此,不是这样,起码自己绝对不是无欲无求这点我是可以肯定——对,我想要的东西一定很多,多到简直像山一样高。

话虽如此,我在这个瞬间也真的什么也想不到。

“什么都行吧。”

哎,不妙,这两者什么区别都没有。

“哈?”

想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覆水难收,裳夏的声调升高。

“因为你看啊,问得这么突然,一时间想不到什么也很正常吧。”

“那,让我**然后包上丝带自己变成礼物这种事情也没有想到吗?这种的很煽情吧。”

从谁那里听说这种东西的。

“......如果我说没有是不是会显得失礼。”

“啊......是吧。而且仔细想想的话,无论学长怎么回答我好像都只应该生气。”

“顺带一提我的确没有,也应该不会有人真的这么想。”

“嗯,想想也是,说了之后也觉得学长不会想到那种地方去。”裳夏低头思考,不知为何显得格外认真,“不过这么一来,学长你难道真的是无欲无求吗?你看——”

又来了,阴魂不散。

那四个字让我迫不及待地否定,难以想象自己会这样急切地出声。

“你是怎么才会拐到这种结论的。”

“唔啊,我都没说完——等等,学长你是很在意被别人这么说吗?”我在认识这家伙的小半年里,确实地见识到了她和自身活力不相上下的准确直觉,“那,学长原来其实对自己很有数,这样吗。”

“你觉得是的话就是吧。”

“真敷衍,看来一定是这样没错了。反正有自知之明是优点,学长你也不用不承认嘛。”她笑了一下,“说到这个,我对自己也应该还蛮有自知之明的。”

比如说我很可爱这点,小学妹恬不知耻地如是补充。

那应该是能够让人起码苦笑,或者意识到自己应当苦笑的举动。

不能做到这点的我正可谓无可救药。

“但是自知不是好事。”

“哎?是,是吗。”

“是。”我无意降下了声音,垂下视线后近乎自言自语,甚至没有去看裳夏。

在旁人看来,我这副模样想必是无端地令人心情郁卒,丧气到家,非常抱歉。

“尤其是在你有着充足的自知之明,但又什么都不打算做的时候。”

有着自知之明并不应当引以为豪,也并不能让自己自认高人一等地置身事外。

知晓自己的劣等但毫无作为,比起无我梦中浑然不觉,是更加劣等百倍的人格。

那从来都不是安然稳坐的筹码,只是不断呈现在眼前的丑陋事实。而自己为了减弱刺激而不得不将其美化。

因为自己无能而无法作为。

因为认同自己的无能而决定不去作为。

因为自己的无法作为而再度认同了自己的无能。

然后在其间循环,劣化,陈腐。

“——学长到底想要什么呢。”

“啊啊,什么都——”

“不,这次不是说礼物的事情了。”

“是吗。”

“真是让人看着都累啊。”

脸颊被柔软的双手捧起。

“学长你到底是哪里没有被满足呢。”

唔嗯。

她面带困惑地直视着我。

隐约让人觉得不得到回答就不会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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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

“嗯,比如说,生理上之类的,或者说安全感之类的——你看,我认识学长也算是差不多一个学期了,从来都没有见过学长你真的笑过,反倒是刚才那种丧气脸更多一些。”

“这句话前后完全不搭啊。”

“不是啦!我是想说学长你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样,简直就好像不会觉得开心这回事。我本来还以为学长是那种装作冷静的男生——结果根本不是,学长从来都没有笑过,没有生气过,随时随地都会变成这副样子,没有一点原因可言——到底是哪里不开心才会这样呢?没有朋友吗?不被人认同所以没有自信吗?生活上有困难吗?”

看,学长你根本不会笑。

感觉到脸颊被向上揉捏,嘴角也跟着不自然地扬起。

“这样就……嗯,你看,真的是一次也没见到过的表情哦。”

“随便猜别人没有朋友或者生活上有困难可不太合适。”

“但是学长也不会生气吧。”

“啊,应该不会吧。”

“所以说嘛,学长你到底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像学长你这样一点都没有好恶的人,实在是不懂……说得再过分一些的话,简直就像是学长你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在活着一样。”

“你每天只会偶尔在放学和午休的时候看见我吧?不要那么随意地以偏概全。”

“那我说错了吗。”

裳夏终于松开我的面颊。

“学长真的因为什么生气过吗。”

她坐回椅上,有恃无恐地在胸前叉起手臂,等待着我回应。

“学长真的因为什么高兴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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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直觉敏锐又爱多管闲事的她所言。

那座金字塔上的每一层我都应当不曾真正缺失过。

这样谨慎繁琐的用词实属事出有因,实属可悲可叹。

因为在终盘回想起这段对话时,我发现自己恐怕还是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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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放学回家后,我并没有在那间公寓里看到镜海的身影。而正当我好奇她究竟会去哪里时,无意间瞥见了客厅的茶几上放置着一张写着什么的纸条。

镜海确实对电子产品无比熟谙,不过在有事需要通知时还是会采用这种传统的方式。

据她所言,这是养成的习惯。

四下寻找无果,我拾起贴在玻璃桌面上的便签纸。

——其上写有应该是某所住处的详细地址,除此之外就只有随之附上的两句话:

结束之后通知索薰。

既然证明了自己足以承受,就把这当成是房租吧。

许久未曾颤动的双臂颤抖起来,我未感到一丝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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