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也便就在这个当口儿，阶下的马如龙忽然也是一举手，朗声阻止道：“且慢！”

这一声断喝里略微带着些内力的鼓荡，造势之余，唬的大厅内悬挂的灯笼与点燃的烛火都是一阵摇曳，与之相对的，更加映衬得窗外那点的直若白昼的火把光芒是如此的通明透亮！

然而醉霓裳姊贵为这风宵楼楼主，风尘江湖，沉浮多年，似是他这般的武林大豪，却也并非没有见过，是以虽然这一下声威甚猛，于她却恍若不觉，反而再又转过来，脸上依旧挂着那样招牌式的媚然甜笑。

“马总堂主这句话却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嫌弃我风宵楼的酒菜不好，因此才出言喝止的吗？”

那样的风姿绰约，那样的妩媚温柔，让原本多少有些蓄势待发的万马堂总堂主不由得又是气势一馁，虽然仍旧是神色不善，语言尖刻，缺少了方才吼出那两个字儿时的气吞山河。

“马某倒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马某这一次与顾总镖头前来贵楼，却不是来向霓裳楼主讨酒喝的！所以方才有此一句话，若是惊扰到了霓裳姑娘，还请莫怪！”

“哦，那么马总堂主带着顾总镖头此来风宵楼，不是来喝酒，难道是来找事的吗？”虽然问话里已经有些露了锋芒，但是她说话的口吻却实在太过的柔媚，太过的温婉，让人心情荡漾之下，怕是都察觉不到这话中的绵里藏针！

然而那位马总堂主却未有这样怜香惜玉之意，毕竟楼主姊那样不动声色，依旧温柔可亲的言语，却恰恰的说中了他的来意。

“就算马某是来找事儿的，那也要风宵楼中，有马某人要找的事情才行啊！”

“哦，那么却不知道，马总堂主是来找什么事情的呢？说给霓裳听一听，看看霓裳能不能也略尽绵力，帮着马总堂主一起找找？”

“哼，那么马某人就先行谢过霓裳姑娘了，只不过待到马某人真的说将了出来，还望霓裳姑娘不要赖账，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才好！”

“这个自然，马总堂主久在关东，怕是不知道，霓裳与风宵楼，一向在生意场上最守规矩，从不赖账，这一点，有您身边的顾总镖头作人证，马总堂主还请放心便是！”楼主姊仍旧笑着，还在话语间，不经意的瞟了瞟那边厢的顾金刀。

平安镖局的总镖头既然被点名道姓，这时自然也不免的帮衬着一声道：“这个自然，兄弟可以作证，马大哥，霓裳姑娘素来豪爽大方，而且恪守本分，我们不如便就把实话跟霓裳姑娘说清楚，说不定是误会一场呢，莫要这样再买官司，否则若是真的有了什么不应该有龃龉产生，岂不太过可惜了！”

马如龙听得他这样在中间调和的话语，略微想了一下，终究神色一肃，低声道：“好，马某人就卖顾兄弟这个面子！索性把话说清楚，省得繁文缛节，也省得中间再又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马总堂主但说无妨，霓裳在此洗耳恭听。”

“霓裳姑娘请了，马某是个粗人，说话未免冲了些，若是待会儿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多多见谅！”

“好说，好说，马总堂主不必客气，有话请说！”楼主淡淡的笑，我跟在她的身后，躲躲闪闪，低眉顺眼的，却险些笑将了出来，不知道她究竟是无心之失，还是有意而为之，毕竟虽然与她相处的日子不短了，但是素日里见得她，不是平常调戏玩弄我的时候那副飞扬跋扈，“心狠手辣”的样子；就是在这等紧要关头的气势俨然…虽然除了主要的这两种状态之外，还见过些许她不那么广为人所见的面目，但是就我所知而言，虽然是出身教坊，她却似乎从来没有出口过什么污言秽语，所以若说她是无意而为之，我倒是愿意相信。

只不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看那边厢马如龙的长相，再联系他之前的那个被我杀掉的属下孟老大是怎样满嘴下流不堪的词汇，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要说他不知道所谓“有话请说”的后半句是什么，当真打死我也不信！

只不过楼主姊既然未言明，他也不好说破，又是这等的关头，就算是未免有些“有屁请放”之嫌，他却也顾不得了！

但是估计也便就是这么个小小细节的缘故，待他真的开口说出话来，脾气自然又不免的涨了几分！

“霓裳姑娘既然有问，马某人自然有话直说…好叫姑娘得知，这一次我关东万马堂作客金陵，除了马某人之外，尚且还有万马堂座下三位分堂堂主一同前来，只不过人多不便，马某与三位分堂主兄弟乃是分批来到金陵的！”

“好说，好说，只不过霓裳只是略有些担忧，马总堂主不光自己只身前来，还带上了几位分堂主，知道的明白这是马总堂主与顾总镖头关系匪浅，与自己兄弟也是情深义重，所以来金陵作客也不忘记带上自家兄弟！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万马堂要来跟平安镖局抢地盘呐！”

“你！霓裳姑娘这话却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也没有，不过玩笑而已，顾总镖头那边尚且未当真，马总堂主也请莫要与霓裳计较才是！”楼主姊笑着这般的解释道，一边再又向着顾金刀略微的抛了个媚眼。

这种关头，自然又是只能指望顾金刀来当和事佬了。

“就是，就是，马大哥，霓裳姑娘只是玩笑罢了！不碍事的，还是说正事要紧！”

“好罢！马某人接着说便是，只不过在马某人把事情说清楚之前，还请霓裳姑娘莫要随便打断马某人的话，也莫要再随便乱开玩笑才是！”

“好说，好说，马总堂主请说吧！”

马如龙冷冷的再又哼了一声，顿了一顿，方才找回之前的话头，再又低沉着冷肃的声音说道：“…待到今日顾兄弟设宴为我等接风之时，万马堂这边除了马某人之外，三个分堂主已到其二，剩下的孟老大孟堂主却因为在路上稍有些耽搁，误了进城的时间，待他到达之时，顾兄弟的酒宴已经开始，他也不好中途前来，打断众人雅兴…说来惭愧，孟堂主虽然是我万马堂中一员猛将，关东出名的好汉，却偏偏有些耽于女色，既没有去赴顾兄弟的酒宴，他当即带着两名与他一同前来的分堂兄弟，前去寻觅个其他地方先逍遥快活一番，且待着顾兄弟的酒宴散了之后再来厮见…谁知道…谁知道他们三人这一去，却直到酒宴散了许久，还未曾回来！”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也是瞥了顾金刀一眼，这位走南闯北的平安镖局总镖头何等的乖觉？当即配合着他也向着楼主这边证实道：“马大哥的话说得分毫不假，直到之前，酒宴散了已经将近两个时辰有余，那位孟兄弟却还未归还得来，也丝毫没有半点音讯传回，马大哥自然不免有些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