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究竟该从何时开始呢?我也不清楚,或许是从约战世界回来之后的某个下午,又或者是从我十岁的时候那场灾难,再或者是从五岁唯一的依靠离开这个世界?那种事情怎么都好吧,反正故事开始的时候是不需要任何预告的,在某一个时间,故事就开始了。

我站在铺着华丽大理石的道路上,天空是一片苍白色,远处的景色就和垃圾游戏一般用的贴图,只有周围的场景才算是清楚。看着这奇妙的景色,我并没有任何的想法,因为我很清楚这里是那里。

无论是不远处的豪宅,还是身侧的花园,又或是远处如同纸片一样的山脉,都是非常熟悉的景色。那是被我掩埋在记忆最深处的记忆,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回忆起来吗?那倒是还真是有趣。

我慢悠悠的穿过花园,来到那所巨大的豪宅,重新仰望着这位于记忆深处的居所,还是一如既往的奢华呢……或许几百年来都没有变过呢,没有轩辕家那么庞大,也没有我那栋别墅那样寒酸。有着独特的结构和外形,就像是某种传承,某种来自高位存在的传承。

我仔细的看着眼前这幢建筑的每一个纹路,眼角撇过向我走过来的黑衣人。标准的黑西装黑皮鞋黑墨镜,甚至还是个黑人。那是个相当标准的保镖,这样的豪宅当然会有保镖来巡逻,就连位置都是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呢。

我转过身来,面对着这个或许见过的家伙,然后冷眼看着他冲我走过来,直到两人的距离已经将要贴近鼻梁都没有减速的意思。我也没有动作,就连眼眸深处都没有任何的动荡,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比我高大很多的男人扑面而来,然后直接从我身上穿过去了,或者说是我从他体内穿过去了,就像是两个根本就不在同一个世界的交汇。

“果然是没法接触的么……就连看都看不见的么。”大概明白了一些特性,我绕着豪宅迈开了脚步。就如同散步一般,慢慢看着这如同艺术品一般的建筑,渐渐的有琴声传入耳中,是很有名的曲目,弹奏的人也很有水平,就算是外行都能领略到那种近乎实质化的技巧。我斜了斜眼睛,慢慢继续向前,绕过一个拐角,便看到了一扇打开的窗户,琴声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愈发清晰的渗透进灵魂深处。

我微微将视线下移,并不矮的窗台之下,一个六七岁的孩童抱着双腿坐在地上,下巴抵在膝盖上,稀碎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出那究竟是什么感情,但是可以想象,那绝对不是什么正面的情绪。

我叹了口气,慢慢坐到男孩子旁边,屈起膝盖架着胳膊,然后随手生成香烟慢慢点上,虽然这玩意不是什么正道,不过对于我来说,无论喝酒抽烟就算吸毒其实对身体和精神都没有任何的影响,也不会上瘾。不过微妙的减压还是有的,微微吸了口烟,虽然是第一次抽烟就是了,不过味道也真是糟糕啊……主要就是觉得只是坐在这里嘴里不塞点什么就不爽,就跟琴里整天含着棒棒糖一样。

微微吐出一口烟雾,我歪着脑袋看向了身边的孩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也不用说什么,无论是我的样子,我的声音还是我的动作,都是传达不到他那里的。琴声和烟雾慢慢上升,就好像具象化了一般缠绕在一起。

我知道,我当然都知道。我知道头顶的这扇窗户里有着和身旁小男孩相同相貌的孩子,就是这优美琴声的演奏者。我也知道现在身旁的孩子心理究竟是什么情绪。

没有高兴,没有欣慰,没有羡慕,没有嫉妒,没有悲伤,也没有仇恨。其实男孩心里的想法很简单,那是非常纯粹的,黑暗。

“真是太糟糕了……”我捂着眼睛吐掉烟头,同时将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全部丢掉。这是属于我的过去,身旁的孩子就是过去的我,房间里的自然就是亓翼那家伙。那个时候就展现出了非人的天赋,毕竟不是所有小孩在这个年纪就能弹肖邦的曲子的,就算技术达标了,小孩的身体还在限制着呢。

啊啊,对啊对啊,那个时候的我并不是对一切都看的很开,毕竟只是个孩子,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心中还能保持光明才是不正常的。

抹了一把脸,抬起眼眸,眼前的一切再度变了颜色。不再是苍白的天空,而是乌云低垂的阴雨天,周围也不再是豪宅和花园,而是一片安静的墓园。我靠在一个十字架上,脚边就是一块写着墓志铭的石碑,或者说叫墓碑比较恰切。视线所及是黑压压的一大片,虽然亓家并不是什么大家族,但是要凑几百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数百张空白的面孔整整齐齐的站在前方的不远处,他们没有脸的头颅看上去很恐怖,这是必然的,毕竟那个时候我根本就没有记住任何一个来宾,既然在我的记忆里没有,那么在这里自然就没有脸,就连身高和体型都一模一样,毕竟他们在我的印象中也只有大片的数量而已。

墓碑的前面是穿着黑色长衫带着十字架的老牧师,他用着外语宣读着圣经上的内容:“我现在被浇奠,我离世的时候到了。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我存留,就是按着公义审判的主到了那日要赐给我的。不但赐给我,也赐给凡爱慕他显现的人。”

而牧师的前面,则是被翻开的土壤,以及逐渐下沉的棺木。再继续顺着这个方向看过去,便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三十岁上下的他还保持着相当英俊的面孔,就像是一个冷酷的君王。他冷眼看着眼前的棺木,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也没有流下任何一滴眼泪,即使眼前下葬的是他的妻子。

我把手里的打火机砸到那个男人的脸上,但是毫不意外的穿过脑袋消失在人海之中。什么都没有改变,无论是那个男人的眼神,又或者是我对他的恨意。这是过去,过去是神明也没法改变的,我们能够改变的,只有未来。

在男人的身旁,还有两个五岁大的孩子,那如同复刻出来的面孔证明着两人双胞胎的身份,他们的脸上皆是一种茫然无措。毕竟对于他们这个年纪来讲,他们根本不理解死亡究竟是什么,或许他们只知道他们的母亲不会再说话也不会再对着他们笑了,被关进一个冰冷的箱子里沉入了底下,不会再有任何的亲吻与抚摸,不会再有任何的床前故事与人生教义。有的,只是可在石头上的几行认不全的字迹。

我慢慢站起身来,径直穿过牧师,踩着棺材一路前行,站到那对双生子面前。俯下身子,我微微叹气,即使现在两人的性格差距几乎没有,我也依然能够分辨出来不同。两颗黑暗的种子在两颗幼小的心灵里深深埋下。但是不同的是,其中一颗已经深深的扎下了根。

我看着曾经的自己,即使他根本看不到我,眼睛透过我的身体看着那不断下沉的墓碑。那个时候我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现在我也模模糊糊的有了猜测。或许我隐藏的很好,认识我的人很少有看到,那属于我的另一面,那就连我都选择性遗忘的一面。那是属于黑暗的一面,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天使的血脉选择了亓翼而不是我吧。

我看着两只紧紧握在一起的小手,不由得觉得有些想笑。那时的我或许还天真的认为,即使母亲离去了,身边还是有唯一的亲人的。

当我站起身,转过脸的时候,场景再次变换。看样子这也属于一种记忆上的回溯吧,而且还是随机跳跃式的回溯,就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下一个目的地在哪里。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奢华的装饰让我很快的确定了位置,这里就是那个男人的房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我身上的确有那个男人的一般血脉,虽然成为神明之后的身体替换过了,但是神明毕竟是注重概念意义的,这一点是无法否认的。

“结果怎么样?”那个如同君王一般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冷眼看着前面不远处的老人,那是亓家的管家,也算是他的亲信了。

老管家虽然身上已经留下了岁月的刻痕,但是依旧如同一头雄狮一般,充满着爆发力,他扶了扶眼镜,慢慢的开口:“二少爷的学习能力非常惊人,无论是在学术上还是在艺术上的造诣都非常惊人,精神力方面也是打破记录,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而且很有可能觉醒相当强悍的异能。”

“是么?”男人看了一眼站在管家身旁的两个一模一样的兄弟,“那另一个呢?”可悲的是,他也分不清楚这两人。这让他感到心烦意乱,他也不想去分清了,那种事情怎么都好,他关心的是亓家的传承。

管家似乎有些犹豫,但是他还是说出了,那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十分残酷的话语:“大少爷没有任何的天赋,就和普通人一样,学习任何东西都很费力,精神力方面也与常人无异,很可能不具备觉醒异能的机会。”

“是么?”家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他的眉毛拧在一起,似乎在思考什么,最终,还是深深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你应该知道怎么办。”

“我明白了。”管家微微欠身,然后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房间。而在同时,整个房间的一切都被定格了。这也是正常的,毕竟这个房间在我离开之后就不存在于我的记忆中了。

我冷冷的看着那个应该作为我父亲的男人,现在的情况下我无法对他做任何事情,当然我也不会做任何事情。

黑暗的种子汲取够了养分,正在逐渐顶破种皮,露出嫩芽。

之后的时光我不喜欢回忆,也不太想去回忆。刚才那一幕,是我和亓翼一起生活的终点,在那之后我们就被分开了。毕竟已经被名为天赋的东西分开了,分成了天才和废物。而相应的天赋和能力,自然分配到的就是相应的资源。

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最后的亲人也不存在了,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两种人,一种是我,另一种是我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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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微微抬起眼眸,“结束了么……”

看来对于过去的时间回溯就这么停止了,虽然不知道契机是什么,但是偶尔会想起过去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默默点上一根烟,再度感受那难闻的味道,也真是奇怪了,明明是折磨人的玩意,有些让人迷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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