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鞠了个躬，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普通的少年，他普通到自认为很普通，可是实际上到底普通不普通呢？嘛——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名少年确实普通过一段时间，然后直到那一天。”说到这他顿了顿，“这时候需要掌声，响起来吧，开演之时，无论剧目如何，也请先献上掌声吧。”
然而并没有什么声音响起，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丑角一个人。
“好吧好吧好吧，观众姥爷还真是不懂得捧场呢！梅菲好伤心啊！”摆出一副哭脸的丑角说道，但是下一刻他突然变脸，“但是无论如何都要把节目演下去，一个敬业的丑角就该如此。”
他接着说道：“那一天，少年结束了人生中的重要一关，于是出于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只是一时兴起，他决定了一个人单独和他人出游。一名少年啊，不懂事的少年啊，将会怎么样呢？”
在无人捧场的舞台上丑角自顾自地叙述着故事：“正如很多很多的三流故事一样，也正如很多很多的一流故事一样，少年出了意外，然后差点死掉——对，没错！差点死掉了，而且是那种挣扎着哀嚎着像最卑微的虫子一样躺在地上慢慢等死哦！多么滑稽啊，本来才刚刚开始甚至是完全没有开始的人生戏剧，就这么躺在地上迎来了落幕！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唔咳咳咳——呛到了。”
狂笑不止至呛气的丑角好不容易理顺了嗓子，接着说：“于是对于濒临死亡的少年而言，他此时就好像身处在炼狱之中，孤单而绝望地看着自己即将堕入那一片名为‘死亡’的地狱里。对于你而言，当这时候一根纤细到了极点的蜘蛛丝悬挂在你的面前，你会怎么做？答案是——抓住它啊！”
丑角将手中用于在叙事时烘托气氛用的手杖指着远方，说道：“你说是不是啊，和我一样的家伙？”
张异从位置上站起来，突来的虚弱感让他觉得双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他环视四周，没有男女莫辨的浮夸丑角，没有耀眼的聚光灯，自己也不是在马戏团，而是在自己平时居住的咖啡馆，自己刚刚似乎趴着桌子睡着了……这是什么情况？他花了好几秒才认清楚眼前的事实。
一张张咖啡桌和靠背椅摔在墙壁下变得残破不堪，柜台后面的酒柜里的酒瓶被全数摔碎，里面的酒液流满了一地，破坏最严重的是门框那一面的墙壁，几乎整面墙都被莫名其妙地切成一个个边缘整齐的块状物。
“我好不容易粉刷的墙壁啊……我好不容易铺的墙砖啊……”张异悲愤地砸了一拳，结果原本就是岌岌可危的咖啡桌在这一砸下直接碎成了好几块，让突然失去支撑的张异摔趴在地上。
看着被破坏得差不多的咖啡馆一楼，张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感觉到了一阵疲倦，还有空虚。张异挣扎着爬起来，走到变得布满龟裂的柜台后面，找到了幸免于难的清洁工具，准备简单清扫一下一片狼藉的咖啡馆。
之前张异刚刚把插在身上的巨剑拔出来后没多久，便在伊莎贝拉的攻击中被对方制造的热风吹个正着，原本就身心俱疲的他终于决定偷懒了，以“装死准备偷袭”的理由让自己得以名正言顺地偷个懒，结果反而真的睡着了。不过话虽如此，他还是隐隐约约知道了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大小姐真的是一个很危险的人啊，我真的适合再在这里工作下去吗？他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说不定自己在大小姐眼里，也只是一个可以随时丢弃的玩具，被厌倦后丢弃或者是在被厌倦之前就先报废至无法修复。
“我的大小姐啊，真是够了，这脑回路不知道是什么构造的，或者是说精神怎么怎么——”张异说着说着突然止住了话，原因很简单，不知什么时候起凯萨琳坐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单手托腮，笑吟吟地看着张异。
“我怎么了？继续说啊。”
“那个，大小姐啊，你知道的，这人啊心情不好的时候总喜欢胡思乱想的。”
“没有，我觉得你说得对，我的脑子经常被人说有问题。”
喂喂喂要不要这么惊悚啊！张异在心里吐槽，不过他忍着没有说出来，而是岔开话题：“总不可能白天那会儿的大规模食物中毒事件都实际上是您老整出来的吧？”
凯萨琳立刻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惊呼：“你怎么知道的？杰西卡什么时候对你说的？”
“大小姐你的脑子真的需要去看一看了啊喂！”张异终于忍不住吐槽，“合着你才是罪魁祸首啊！原本应该被女仆吊在树上晒太阳的是你而不是乔治啊——不对不对不对，考虑到你这次的甩锅，到头来还是乔治被吊在树上，作为仆人的乔治真是危险啊。”
似乎凯萨琳不喜欢张异的说法，反驳道：“我只是随便提个意见而已，具体实施还是乔治，说我是罪魁祸首真的是太过分了。”
“仔细想想也是。”张异走向楼梯，他想到要检查一下其它楼层有没有出事，预先做好心理准备。
“而且如果我真的是罪魁祸首而且想要甩锅的话，到时候被吊在树上的是你。”凯萨琳这句话让张异脚一软，摔在楼梯上，她及时一挪，让张异和凹凸不平的楼梯来了个亲密接触。
“原来最危险的是我啊！”张异大声吐槽，“我到底是合格的背锅人选还是怎么样啊！”
这句话让凯萨琳思索了一小会儿，回答道：“你啊，只是我的一名很普通的管家而已。”
“所谓的管家会每天晚上出去揍人，时不时帮助祖国的人吸引火力，大半夜的手撕吸血鬼吗？”
“你不就是吗？”凯萨琳天真无邪的声音让张异无言以对，“而且我的仆人说，美国和英国那儿的管家都需要这么做的，好像还有日本吧？他们要么有着钢铁一般的肉身和意志，要么有着不亚于泰坦的战斗力，最次也有无与伦比的计算能力。”
“我问一下，您口中的我的同行可以举出一些代表吗？”
“阿尔弗雷德①、绫崎飒②、贾维斯③，在美国和日本驻留的女仆说的，说是管家界的楷模。”
“这三个家伙岂止是楷模啊！”张异感觉很无力，“开挂达人，人形高达，最后一个估计连人都不是……原来我的工作标准就是成为他们一样的存在啊……我真的做得到这些非人类的标准吗？”
“说得好像你就是人一样，不把自己的要求方高一些怎么行？”凯萨琳的话让刚刚撑起自己身体的张异又重新摔在楼梯上。
“被吐槽了，我刚刚被大小姐吐槽了……”
看着张异的样子，凯萨琳笑了，她笑的样子没有之前碎尸时那么疯狂，现在的笑容因此要更加和善，也更加动人。
“你真有趣，张异，我越来越觉得把你改造成僵尸是正确的选择了。”她拍着张异的后背，“好了，不要继续装死了，赶紧起来吧，陪我玩。”
“我还有工作呢大小姐……哎呀这不是我买的中国象棋吗？让我陪你来一局吗？我试试吧，水平太差别怪我啊。”
于是乎，主仆二人就这么坐在楼梯的最低一级台阶上，把象棋棋盘铺在地上直接开始了对弈。
不得不说，凯萨琳的棋艺还不错，没有像初学者那样急于进攻，而是慢慢琢磨着布局，一点一点地让战局变得有利于自己。
因为张异有心事，所以对棋子的布局有些凌乱，在凯萨琳的进攻下，陆陆续续地宣告退场。
奇怪，太奇怪了，张异的棋艺说好不算好，可是也不会差，原以为我会赢得很轻松，结果反而只能一步步鲸吞蚕食，凯萨琳心想。这种想法在她安排的一步双炮将的布局被破了后，更是起疑到了极点。
就在她准备用釜底抽薪的办法将张异的将彻底封死的时候，对面的一句“将军”让凯萨琳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将什么军？”她看着棋盘，不明白张异所有的棋子堆在自己的地盘，究竟是如何将军的。
张异提起自己的将，越过楚河汉界，落在了凯萨琳的帅上。
“还能这么玩？！”
“这是基本的规则啊大小姐！”虽然张异嘴上这么说，但是他第一次和妹妹下棋的时候，就因为不知道这个规则被打败了，不过他不会说的，“大将对阵可以放冷箭的，所以象棋里将帅面对面对峙的时候可以直接吃掉对方。”
“虽然和西洋棋相比，我很少下中国象棋，但是也不少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大小姐你对于中国象棋的理解是到了什么地步？”张异想要确认这件事。
“马走日，象飞田，就这个样子吧。”
张异一拍脑门，嘀咕道：“如果不是对面的人故意放水就是你们两个下棋是菜鸡呼啄。”
“哇，说得好难听，不过这次的棋局挺有趣的，就原谅你了。然后是第二件事，张异靠近一点点。”
干嘛？张异不解，让自己的身子朝凯萨琳挪近了一点点。
凯萨琳掏出一枚胸章，别在了张异衣服的左胸上，“不要乱动啊，别到肉就麻烦了。”
这枚胸章是蓝色打底的长方形胸章，上面有一根白银色的长枪，洁白的羽翼尽情舒展，栩栩如生。
凯萨琳解释道：“这是王国的勇气勋章，颁发给战斗中表现优秀的士兵，原本需要军务部的人负责审核的，不过我可以调用自己的特权。”
“所谓的优秀表现是什么样啊？”张异有种不好的预感。
“拼死战斗便可以获得这个勋章，你很符合这个标准。”凯萨琳说道，“你的表现很精彩，让我欣赏到了一场有趣的战斗。”
喂喂喂，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感觉到有些诧异的张异开口问道：“我今晚的战斗的影响只有这么多？”
“主要是这么多的影响，麻烦你多对自己的主人多一点信心吧。”凯萨琳拍了拍张异的肩膀，“我说过了，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她不过是我这次的一颗棋子，她这次的袭击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那我呢？我也只是一颗棋子吗？”张异用一种轻松但是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你是我的棋子？不不不，张异，你只是我的管家，你在旁边服侍我，对我展现你的忠心和敬业。原本我是看在僵尸的体能和你的吐槽才把你招募的，但是今晚你的表现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以为你会老老实实待在医院里享受病假的，但是你竟然会来这儿帮我。”
“和管家相比，我更接近丑角。”张异自嘲道。
“对，丑角，joker，不惜一切取乐他人的人，不过你可是比纯粹的丑角有用多了。”说完这句话，凯萨琳站了起来，“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张异？嘛，我也不关心这么多，你只需要做好工作就行。”
一个丑角吗？看着离开的凯萨琳，张异在心里嘀咕，他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梦里的那个丑角会对他说他们两个是同类了，因为他们都是取乐他人的丑角，只不过一个是刻意为之，一个是无心之举。
“我啊，是不是真的只是一个丑角呢？”张异躺在楼梯上，用力伸了个懒腰，让自己的骨头发出微弱的嗡鸣。
“嘛，谁知道呢？”一张倒过来的人脸出现在他的面前，这是他梦里出现的丑角！
(注释：①阿尔弗雷德，蝙蝠侠布鲁斯·韦恩的管家，虽然设定上是普通人，但是很多时候的表现不亚于那些超级英雄。
②绫崎飒，日本搞笑漫画《旋风管家》男主角，因为各种夸张的表现被吐槽是“人形高达”。
③贾维斯，钢铁侠托尼·斯塔克的管家之一，人工智能，有着无与伦比的计算能力，只要世界上还有网络便可以给自己备份数据，担任托尼·斯塔克的管家、助手兼吐槽役。)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