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密布的天空下,海面惊涛骇浪。大雾开始散去,一艘飘扬着骷髅旗的黑帆帆船从雾中驶来。炮声隆隆,响声忽大忽小。这是由于凯里的哈良德的瞬间收张阻拦住了敌人的炮击。红色公牛号虽然被最开始的炮击打得伤痕累累,但现在局势已经扭转了。

“开火!”

凯里一声令下,铁球进入火炮口,在哈良德收缩起来的瞬间发射。凯里向前方看去,海盗的船帆似乎被撕开了一个不小裂口。

“继续加把劲!”

凯里大声吼道,水手们忙上忙下。大炮旁边控制填炮和归位的炮手,不断拉动船帆的绳索并爬上爬下和拉着帆绳大喊“二来六去”的水手,以及从甲板下面把盾牌和刀剑一类武器搬上来的战士。他们都在凯里的指示下,有条不紊地行动着。

这时凯里看到一名瘦弱的水手和四周的人一起来围观船帆,但他似乎不怎么卖力。于是凯里走了过去,使劲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啊,诶!船长,怎怎么了?”

小伙子似乎吓了一跳。他立刻放下手中的活,挺直了腰杆。

“再卖点力气。”凯里大声说道,瘦弱的水手又打了个激灵。

但他再次握住绳索时,绳子被绷直且紧紧收缩了一些。小伙子笑着继续发力,像是要把身体里的一切都压榨出来一样。凯里点了点头,满意地离去了。

接着,这名小伙子就被炸轰飞了。

“呃啊?!”

木屑四起,血肉横飞。那名瘦弱的水手顷刻被一枚炮弹砸得四分五裂,就连附近的凯里都被突然响起的声音震得耳鸣。

“船长!海盗随着我们哈良德收放的时机,把炮弹打过来了!”

“那就暂时停止开炮!”凯里大吼道,毕竟这种事也是意料之中。“我们一边防御一边甩掉他们!”

哈良德再次展开,水手们更加把劲地行动。红色公牛号顺风而行,凯里让哈良德调整着漂浮的位置,以阻断两艘船的攻击。

“爸爸!”

听到身后有人呼唤自己,他转身看去,只见维蟒人和蓝花扶着露凯往这边走来。

露凯一瘸一拐,腿上的麻醉使其僵硬。她走到凯里面前,看着远处的海盗船和震动不稳的脚下,她脸上出现了一丝不甘。

“露凯,你干什么去了!”凯里摸了摸她的脸颊。

“要不是我被树人骗了……也不至于这样。”

露凯说明了一下情况,凯里听了之后叹了口气:

“早知道我不该让他随行的,我应该早点看出来他家庭的异常……。”

“现在没时间说这个了。有没有我们能帮上忙的?”

渐香插话道。维蟒人们纷纷握紧了武器,唯独蓝花在旁边干笑着摆手。

“不,寒梢。你们是我的客人,不该被卷进来。”

渐香走上前一步,想理论一番。但凯里按住了他的肩膀:

“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小女露凯可不可以拜托你们?如果她能够安全的话,我也就能安心战斗了。”

渐香看了一眼露凯,少女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即使和父亲在一起也无济于事吧。

“我们这边的战况不利。如果我们快要输了,你们就去把船底的小艇放到海里逃命吧。以露凯的浅势明,你们是有逃生的可能的。”

凯里顿了顿,

“而且从树人的叛变来看,敌人恐怕是早有预谋的,我可能已经知道他们是冲什么来的了……。总之这边就交给我们了。”

虽然向海盗投降基本上是没用的,但凯里认为身为游牧民族的渐香并不了解这一点。而且渐香现在被闻涛城通缉,似乎还不受西维蟒当权者的接纳,凯里认为渐香是有可能叛变的。

毕竟他虽然和蓝花混熟了,可却并不了解渐香。

凯里的说辞令渐香很不舒服:

“我知道你们或许不信任我们,但我至少有个M.G.在。”

说着渐香把冻彻凝云拔出鞘,往地面上使劲一砍。木板上立刻深深凹了进去。见到少年对自己的证明,凯里却依然摇着头,他满布皱纹的表情中流露出一个“客随主便”。

“……”

渐香叹了口气,把剑收回鞘内,带着其他五名维蟒人以及几名船上的水手,随着带路水手走下了甲板的梯子。

凯里看了看远处的海盗船,虽然难以拉开距离,但只要利用哈良德的防御能力一直拖时间就好了,海盗们总会放弃的。

但是,他错了。

正因为凯里停止了炮击,“那名海盗”才站出了甲板。

“?”

一缕红光从远处照射过来,虽然非常细小,但这种颜色却在大海中十分抢眼。这道光线经由雾水的折射,照在了红色公牛号的帆布,那里是哈良德所保护不到的地方。仅仅闪烁了一下,那道红光转瞬而逝。

是错觉吗,为什么总感觉船帆被撕破了一个口子?

凯里瞪大了眼睛。那裂口一定是刚刚海盗的大炮所致,不可能是被光给射破的……。凯里摇了摇头,但是接下来发生的景象却令他不得不接受现实。只见那缕细细的光又闪烁了几下,它照射在哪,帆布就被撕破在哪。

而且它似乎在调整着角度。

“不会吧……。”

凯里摇了摇头。哗啦的一声,伴随着清脆的响声,光线抵达了哈良德,并将其一角照射出一道裂痕。

紧接着。

呼!赤红之光快速闪烁,将巨大的哈良德射出一道裂痕。接着第二次、第三次……慢慢地,哈良德被长长的裂痕一分为二。当那道光线射到哈良德最中心的部分时,能阻挡一千吨冲击的超大盾牌被顷刻粉碎,碎片像落叶一样沉入了大海。

整个过程用了不到十分钟,能够阻挡一千吨冲击的巨大护盾就被顷刻击溃。

“……”

水手们一时不知所措地沉默了一会。凯里则一脚跺在地上,将失去哈良德的惋惜吞入腹中,大声发号施令:

“开火!”

海盗船逐渐接近,她和红色公牛号的炮弹你来我往,时而有碎裂的木块在天空飞舞,整艘船都震荡不断。一阵又一阵的冲击使凯里险些站不稳。他看着眼前的水手接连被炮弹打中,顷刻四分五裂。

除此之外,被溅射到的水手们也身负重伤,尖声叫嚷着。有几个人直接被炮火带走了腿和胳膊,他们抱着自己断裂的伤口,在地上连连打滚。

“快把伤员送回厨房!炮手开火!”凯里大吼道。

伤员被缓慢地扶下甲板,但在这途中他们又被摇荡的地面晃倒,收到二次伤害。炮手们发射的炮弹对海盗们有了一定伤害,可有一门炮却径直被对面的炮弹射中,炮手被沉重地砸成碎末。

忽然,桅帆波动,起了一阵大风。凯里逢机立断,对着舵手说:

“坚壁先生,准备改变航道,我们借上风势!”

坚壁点了点头,立刻卖力地转动船舵。“二来六去,使劲!”水手们奋力拉动桅帆的绳索,红色公牛号的航道一点点开始改变。

可是,突然一枚炮弹又打了进来,打中了拉动桅帆绳索的船员旁边。冲击使得他倒了下去,接着另一名水手被他的绳索勾住了脚,整个人被吊上了天又摔了下来,血肉模糊。

凯里看着这一幕,感到有些后怕。但是真正令他感到恐怖的则是另一件事。

那不详的红光又闪烁了一下。

凯里瞪大了眼,随后舵手坚壁的脚边的地板出现了一道裂纹。

再之后的一次红光闪烁,坚壁的肚子被开了个口,里面的肠道掉落出来。他扶着舵站了一下,但很快就颤抖地倒在地上。

在大雾之中却如此精准,凯里被恐惧侵袭,不敢自己直接去掌舵:

“郭晴先生,快去掌舵!”

船舵在离开了人的控制之后,一下子往回打了好几圈。郭晴赶忙握住了舵,但没转一圈,他也被红光削下了半个脑袋,令人作呕的粘稠物从头盖骨里掉出来。

眼看四下的人都在忙碌,凯里想要自己去掌舵,但身体却无法动弹。

这时,风势减弱了。

在水手们被大炮紧紧地压制中,海盗船紧逼前方。

海盗的黑帆一点一点接近,每一波炮击来袭都需要卧倒。这样下去他们会登上红色公牛号的……。凯里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对白发苍苍的大副说道:

“佩吉(Peggy),这里先交给你了,我去处理点事情。”

老人点了点头,凯里离开了这里,走向桅帆附近,那里有自己的船长室。凯里走进来点起了一盏火灯,他关上了门,在桌子上翻找起来。炮击所致的震荡令桌上的物品东倒西歪,凯里就着灯光,他翻到了航海日志和几张航海图。

他把厚旧的书扔进火灯里,但又觉得烧得太慢了,便翻出最重要的几页优先烧起来。做这些是为了保险起见,如果海盗们能够攻入这扇门,那也绝不能让他们看到这里面的东西。

这时凯里听到有人在敲门,他正想把门板放进槽子里,把门锁上,但外面的人已经推门进来了。

“蓝花,你来这里干嘛?”看着从门外钻进来的娇小身影,凯里问道。“你不是该和他们一块逃命吗?”

“不……”蓝花干笑着,“和他们走也不一定能活命,在大海上漂泊太没底了。”

“那你是要和我们誓死一战?”

“我认为还是投降比较可行。”

听了蓝花的想法,凯里摇了摇头,走他到门边想把蓝花赶出去。但是突然轰地一声!船体大幅度晃动,从各个方向都吱吱作响的悲鸣。凯里也一时重心不稳而踉跄倒地,同时桌上正被火焰烧着的航海日志掉落下来,还在蓝花脚边掀开了某一页。

见状凯里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把航海日志踢到了一边,并从房间的角落里抽出一把长刀:

“说,你都看到什么了!”

“没,没什么!”

蓝花扶着墙说道,但凯里却依然咄咄逼人,他把刀刃抵在蓝花的脖子上。如果船现在再震荡一次,蓝花就会当场毙命。

过于贴近身体的锋利刀刃,激起了蓝花内心深处的阴影,童年时期的一幕幕恐怖的景象在眼前浮现。一向冷静的蓝花突然感到大脑中一片空白,他闭上眼睛喊道:

“真的什么都没看见……不论是暗耀岛,还是岳池监察官……,我什么都没记住!”

“……”

看着眼角挂着泪珠的蓝花,凯里眉头紧锁:

“记载那些事情的页,已经被我撕下来烧掉了……”

蓝花瞪大了眼睛,凯里用刀尖轻轻抬起他小小的下巴: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邀请我到你家喝酒……”

“哈啊……。又是酒后!”

凯里揉了揉头,很是懊恼。苏自衡曾经多次提醒过,凯里容易喝酒误事,可他却依然没有悔改。

但现在改也不迟。

凯里想要将刀刃向蓝花的喉咙移动,少年在愣了一下之后咬紧牙关向后退去。与此同时船体再次震动,凯里向后翻滚了一下倒在了地上。蓝花的脖子被砍出一道伤痕,血液流淌,但并不是致命伤。

“我不会告诉海盗们的,相信我!”

蓝花一边后退一边向凯里承诺道,但船长却不予理睬,抬着刀打算向他跑过来。

难道只能用这个M.G.了吗?蓝花咬了咬牙,他的M.G.是最低阶的一种,并且一旦使用,它就有“叛变”的风险。所以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寄希望于这东西。

但似乎不用也不行了,蓝花准备把缠在腰间的M.G.放出来。

然而,突然。

凯里身旁的墙壁顷刻粉碎,几块木头砸在蓝花旁边,木屑飞到蓝花身上,有几个小碎块还割破了他白皙的皮肤。与此同时巨响传来,蓝花闭上了眼,只感觉耳鸣目眩。

过了一会,蓝花正开了眼。黑夜的微风吹过他的脖子,刚刚被划伤的伤口隐隐作痛。木屑飘舞在房间里,墙壁被开了一个大口,一颗铁球镶进了地板里。

蓝花感到身上凉凉的,原来是被鲜血浸湿了。他快速地喘息着,茫茫的视线飘到脚边。反胃感窜了上来,一具腹部被砸出大坑、内脏被重压挤到地板上的尸体,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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