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

身着着白色……唔,算是睡衣款式的连衣裙从黑暗里出现了,也不能说是突然出现这种形容吧?

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了我面前。

在我眼里一直是一个身世坎坷需要呵护的弱气少女,应该称得上幼女了,此时却身姿盎然的,虽然身高一米五或许都没有达到,但是却让人觉得无比挺拔。

“这么晚你就穿这个出来很不安全的!你一个女孩子没有这点意识吗!”

心底的萝莉之魂爆发了。

“你在说什么呢纯哥哥,你这好人装的未免太到位了呢。”

一下受宠若惊,一下含笑嘲讽的陈平安彻底释放了另一面的黑暗,对他人的猜忌,对别人的顾虑。

“你说这话未免就有些太不可爱了……”

“纯哥哥一定很希望我一直那样可爱?还是说可怜下去吧?嗯……最好是弱气而弱势的生活下去,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争,就那样一直内向的活着就好了,全部依赖他人的施舍就好了,是吗?”

本来身材就娇小的陈平安此时一边说着自怨自怜的话,一边蹲了下来,在我面前。

蹲了下来,并且歪着脑袋,被疏到头顶的刘海,露出了额头与眉眼的陈平安。

“小平安原来一直认为我是这种人吗?是一个在要做出抉择的时候会果断牺牲掉一方的刽子手吗?”

我大概听出来了陈平安的言外之意,

在她看来,或许胜利者……不应该说是生存者的天平,被我完全按到了魏李樱桃那一方。

或许。

“纯哥哥,不要一直当我是个孩子喔。我很危险的,我会开心,会难过,会遗憾,也会嫉妒……不,应该说是嫉恨呢。如你了解到的,我会伤害所有觊觎姐姐的人,同样,我也会赌上一切去捍卫我这微不足道的偏执。”

温柔在攀梯灵活的攀爬着。

“微不足道吗?据我所知被你伤害到的人都非死即伤吧?这种程度也能说是微不足道吗,难道在小平安的世界里,伤害、鲜血什么的,都那么微不足道吗?”

我实在不能理解,在这个我一直认为是弱气且温柔的女孩心里,究竟藏着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还是说,根本就是活着一个地狱而已。

地狱。

恶魔。

“啊……那些事情我没想过呢。说实话,我已经不太清楚这幅身体里,究竟是活着一个想要存活的陈平安,还是活着一个充满嫉恨只想占有和报复的陈平安了。也不知道哪一天或许自己就消失了呢,我已经没有那么多闲心去想这些事情了呢,大概是活一天算一天,能得到姐姐一天的爱,就那么活一天。最好是我消失的那一天,姐姐能赐予我最为真挚的爱意。”

在原地翩翩起舞,

舞起自己白色裙摆的陈平安,

笑容尽力的张开,

脸上全是希冀的声色,

却像是在绝境里开出的罂粟花一般,

美轮美奂却毒人害己。

“这件事情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了吗?在我看来,你和魏李樱桃都还没成年吧?都还是很稚嫩而青涩的时候,万一在以后,或许不远的以后,你们一不留神就获得了更为美好的感情,或者人生呢,一时的妥协,做不到吗?”

看着陈平安起舞着,

笑着,

我神色紧张。

“纯哥哥,这个问题,你问过那位吗?”

神山初中第一妖精,

长发红色汉袍的魏李樱桃。

“……”

沉默。

这种问题当然问过的。

但却也让我清楚的认识到局势是任何一方都不愿意放手的情况,所以称之为死局,并非没有道理。

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只能寄望于将事情拖到能够处于扭转地位的时刻,在等待救援吗?

可是并不会出现所谓的外援。

人不能自救,

全靠援手。

我坚信的这种理论,此时正让我忧心忡忡着。

“那么,纯哥哥,还是要站在魏李樱桃那一边吗?保护着她,庇佑着她,让她不受我这个嫉妒恶魔的伤害,能够与姐姐成为一段佳话流传在神山市吗?纯哥哥,要救下她,然后消灭我吗?”

陈平安嘟起泛着光泽的嘴唇,浮夸的表情像是特意让人看出来她在惺惺作态。

“平安,我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合格的驱邪人,也不是什么恩怨分明的贤者。魏李樱桃自己爱作是她的事情,我管不着的时候就是管不着,怎么都管不着。不过,我是真的想要救你,你不能这样被嫉妒和尚且年轻的感情掌控了,这种看起来,听起来,轰轰烈烈的爱,是会让人粉身碎骨尸骨无存的毒药啊。”

我看着陈平安背对着我,慢慢踱着步子,往前走着。

“嗯……纯哥哥这句话,我在来的时候已经想到了喔,纯哥哥是一定会说出这样的话的,其实这些话我完全不想做出回应,做出反应,不过对方是纯哥哥呢,那我就算是一个回答吧。”

温柔与海瑟薇从滑滑梯上滑下,

新鲜感十足而欢呼雀跃着。

我呆在原地。

“任何人妄自评论我对姐姐的感情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有一个人能感同身受到我内心澎湃的海洋全是姐姐的呼吸,我的心脏每一下的跳动都是因为姐姐,我血液的每一寸流淌都是因为姐姐,我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与姐姐一同享用,我所追求的世界最好只剩姐姐,所以,无论是想要独占姐姐的,还是想要劝告我的。我都视为绊脚石,觉得我性子软好欺负,那么就来试试好了。”

明明身着着白色连衣裙,

却觉得周身越来越黑暗的陈平安静静的说着让我毛骨悚然,做梦也想不到的话语。

“……”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

“纯哥哥应该知道今晚我约你来是为了什么吧?这几日纯哥哥的调查也差不多了吧?”

陈平安停下了脚步,

是离我大概二十步的距离,留下一边侧脸,回望着我。

“我明白。”

“那么现在的状况,算是交涉不成咯。”

她的嘴角还在嘟着,可爱至极,

可爱到病态。

“呐,看起来是这样呢,失败了,堂堂正正的交涉失败了。”

我也只能稍稍低下头,有些无力的按揉着自己胀痛的太阳穴。

温柔在右边荡着秋千,海瑟薇欢声笑语的为她摇着摆绳。

“那么纯哥哥可以选择离开喔,走了之后就一直保持冷眼旁观就行了,无论是魏李樱桃最后死在我手里,还是我出于任何原因消失在了这个世界,纯哥哥冷眼旁观就好,插手的人最后不能置身事外喔。”

原来事情已经到了十二岁的幼女可以随随便便把死挂在嘴里的程度了。

真是很糟糕,

糟糕透了。

但是我从未忘记我的身份,

一个职业而专业的滥好人,

擅长多管闲事,并且把事情搞砸。

然后误打误撞的解决问题,

算是老天庇护我没中道崩殂,那么再允许我任性一次的运气与筹码还在吗?

荡秋千的温柔与海瑟薇吗。

我的白袍。

“小平安,你也知道我是滥好人吧?那么既然要装,那我就装到底好了,这样说吧,我允许小平安保持着恨意保持着嫉妒,但是伤害别人的能力,却不能够拥有了。”

“哈哈哈哈,纯哥哥说的话真是让人开心呢,忘了说,之前拜托你照顾的那段时间,我都以为要爱上你了呢。不过说这话的纯哥哥是哪里来的掌控生死的大人吗,可以直接在生死簿上写上我的名字吗?”

陈平安发丝尽起,白裙在浮动。

语气也变得轻佻轻蔑。

“纯哥哥,你知道为什么我要穿白裙子吗?”

题外话,

彻底的题外话。

“为什么?”

看了看身上白袍的自己。

“因为白的反面是黑吧?我希望能用白来掩饰一下我内心的黑暗呢。”

……

起风了。

迎面而来的大风。

吹的我睁不开眼睛,我只能用一直手臂稍微遮挡前方。

似乎有什么在努力扇动着空气,气流混乱着。

接着我眼前的气流停滞了。

茫然的睁开眼睛。

“怎么样,阿纯哥哥,我说过能为你遮风挡雨的吧?”

巧笑倩兮着的温柔正在我眼前,努力的支起手臂,纤细的手臂帮我挡住了所有的气流。

“等等,你从来没说过这种话,不要以为我不喜欢看前言就能胡乱加戏。还有,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只能看到用手遮挡了我全部视线的温柔。

“好了,现在阿纯哥哥能睁大眼睛看了。”

于是温柔将手缓缓的放了下来。

于是我见到了。

————————

巨大的,

盘旋在半空的黑色的鸟类。

与金发蓝眸的海瑟薇交织着,应该是在交战着。

无数的火焰,无数的剑光在交错,

而在黑凤凰俯冲向海瑟薇的一瞬间,海瑟薇一剑直指黑凤凰的脑袋。

从剑尖触到黑凤凰的一瞬间,黑凤凰浑身黑色羽毛瞬间如水晶一般层层消退,从空中滑落了陈平安幼小的躯体。

接着还没来得及做出惊呼和感叹。

未落到地面的陈平安随着一声沙哑的鸣叫,又瞬间变回了一只巨大的黑凤凰,擦着地面,又回旋到空中,继续与海瑟薇对峙着。

“……谁能告诉我这算什么情况?卡碟了??”

眼前的黑凤凰不断被海瑟薇击杀着,接着重复着之前的过程继续复活着。

“阿纯哥哥真的是属于课堂上不认真听讲然后逼着老师再三重复的类型呢!之前说过的吧?这是黑凤凰的属性之一,重生,不断复活着。”

假装嗔怒的温柔跺了跺脚。

“这也太过分了,这种重生在我看来根本没有间隔的吧?而且这样下去,海瑟薇迟早会体力不支的吧。”

我冷静的分析着,自认为很恰当了。

“唔,我记得海瑟薇之前说过吧,这种生物就算是不同于神之大陆的实力,也很难击败它。”

温柔这样说。

“没错……现在看来也确实没错,如果一直这样重复下去,先落败的一定是不断消耗体力的海瑟薇。”

现在海瑟薇还算是能够轻描淡写的一击必杀着。

“这句话是没错的,不过海瑟薇只是说她一个人很难击败她喔。”

温柔卖关子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兴趣卖关子!”

我有些生气。

“好啦好啦,不生气不生气喔。阿纯哥哥,我的意思是,我和海瑟薇联手的话,可以做到在黑凤凰被海瑟薇击杀的一瞬间,用上魔法净化掉怪异。”

如同是在黑暗的隧道中探出的一线光明。

“那你快去啊!现在可不是什么请开始你的表演的装逼时刻,事关人命的事情吧现在?”

我都有些语无伦次。

“唔,可是现在做不到呢。”歪着脑袋的温柔。

此间,黑凤凰被海瑟薇连续击杀了十次。

“为什么?”

“因为此时陈平安内心的固执太深了,近乎偏执,一种可怕的执念。”

温柔为难的说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说吧,有什么我能做的。”

温柔的表情再熟悉不过,是要我做出必要贡献的时刻,不过这是之前才叫我不要以身犯险的温柔啊,到这种时候都抛之脑后了吗?

“当然不是什么以身犯险的事情,需要阿纯哥哥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我将你送到黑凤凰的嘴里,你找到陈平安,接着不管用上什么方式,让她的心里产生动摇,不管什么动摇,只要让她那一瞬间不充满仇恨嫉妒和偏执就行,就那么一瞬间,我能感应到,信念动摇影响力量的强弱。”

温柔的话,玄之又玄。

而我听起来简直是无言以对。

送到黑凤凰的嘴中。

不算是以身犯险?

这算是什么?

投食吗?

滴水公园已经十一点二十分的夜晚,

没有其他人,

我望向半空中那漆黑的嫉恨心,

我无法做到问心无愧,虽然与我没关系,

但如果能早点发现的话……

在所难免的,我这样操着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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