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我在谢在承的家里独自等了两天。

而直到我离开为止,谢在承和那个叫作简漪的女孩都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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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就是这样。”

从某个靠角落的双人座传来这样的声音,后半句渗入谢在承的耳边。

“就是这样,朝生暮死。”

能够听见这样细小模糊的声音,当要感谢相对安稳的环境。大约是因为已经过了高峰时段,坐在座位上的客人发出的交谈声并没有多么嘈杂,甚至可说得上安静。

背对着他坐下的身影看起来属于女性。虽然衣衫不整,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

她是在对自己说话吗?

那张二人餐桌上只有她一名客人,周围的餐桌则空空如也。

不排除是在对着手机发送语音,不过,在自己要转身离开的时刻恰好听见的这样一句微妙的话语,若说是不值得关注,也未免没有蛮不讲理逃避现实的嫌疑。

知道的东西越少越好,但情况特殊,不应该放过一点有可能通往答案的迹象。况且上前确认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又不是要去和什么疯子打交道——于是谢在承在门口停下,调转方向,朝那张双人桌的另一张座位走去。

不知是否是因为察觉到了自己接近的气息,少女转过头来。她右手稍微撩起显得凌乱的黑发,用闪烁的眼神向后方确认。

“不用看了,你好。”谢在承再度鼓起勇气,快步经过她的身旁,径直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今日第二次地,朝着陌生人故作洒脱地搭话。

机会难得。

“咦......?”

她看起来对这样突然的举动没有合适的举动,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陌生人。

“别太紧张。反正你刚才是在朝我说话吧?”谢在承把本要递给还在外等候的宣妍的一杯饮料推到她的面前,“那我就过来了。”

“唔,你......?”

“我过来了,行了,你刚才要说什么?你提到了朝生暮死,还说这里的人怎样怎样的,到底是想说什么?”

“不,不是对你......”表现得慌张起来的少女开始连连摇头,同时想要从座位上离开,“不是对你......”

“那就让我再确认一下:你也记得别人不记得的东西吗?”

和午后在屋里想要逃走的宣妍一样,面前的少女在听到对她意味明显的暗示时,老套地抽了一口气,就连动作也显出停顿。

“我也遇到了这样的情况,如果不愿意互相交流倒也可以,”谢在承对自己武断的赌博行为再度赌中感到奇妙,“反正是迟早都会忘得差不多的小事,没有区别,打扰你——”

“——不是小事!”

谢在承还来不及说完自己的话,少女就一把将手中的餐盘摔在了桌上。

不顾那些溅出的汤汁与四周的目光,她像是将浑身的重量压在两只随后拍在桌面的手臂上一样,一反方才的难堪姿态,朝谢在承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

“不是什么‘小事’!什么都不懂就不要瞎说!”

那么,她也记得夏天发生了什么吗。

谢在承一边感受着少女令人心惊的变化,一边再度感到一丝自己抓住了正确绳索的确信。

“冷,冷静点儿......”

同时也被打回原形。

谢在承不由自主地在胸前稍稍举起双手,像是个败者那般低声嘟囔起来。

“周围的人都在看着呢......”

而直到他们走出餐厅,看到宣妍为止,谢在承都以为这就是简漪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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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着桌面用力拍下餐盘。

撑住双手,对着素昧平生的陌生男人嘶吼起来。

实在是很少见的事情,被不相关的人们注目的感觉非常难受,但我不后悔。

并不常在键盘与家中之外的地方暴露出面具下的丝毫,但回想起来,这样的恼怒倒也已经不是第一次。

没错,一转攻势(不需要空格),完全胜利(不需要空格)。外强中干的谢在承选手一败涂地,而我除了溅在身上的酱汁之外大获全胜。

即使是现在,我也绝不会容忍任何把班长的事情轻描淡写的人,更不会原谅将它完全视若无物的人。

就算是班长本人也一样。

更何况早就不是了。

那么,不提第一卷的事情,来专注于现状吧(笑)。

我在和他稍微聊了几句之后,才发现他说的并不是我所在想的那件事,但我也没有道歉,我想他也不会在意我有没有道歉。

毕竟礼仪对同龄人是多余的东西。

而很荣幸我们两个都是这么想的。

“周围的人都在看着呢......”他看起来被我突然的反应吓到了,在胸前举起双手,像是在做些微不足道的防御那样可笑。

当然一般来说我看起来更可笑。

我没有再说什么,在原地盯着他,没有坐下。

“那个,我真的很抱歉,没有想要贬低什么的意思......”

像这样的家伙,用着“那个”来磕磕绊绊地张嘴说话,实在是让人觉得滑稽。

也让人涌起无关痛痒的杀意。

而且再正好不过,我的餐盘内有一双筷子。

用前段捅入眼窝。

然后。

然后任他流出混合着像是乳胶样的组织的血泪,喊叫着因为失明与痛苦挥舞双手,再用手掌猛力将一根拍入,登上餐桌,掐住头颅,用膝盖顶入另一根,砸在桌面上,看着他兀自抽搐,失禁,断气,让死物的臭味与饭食混合,割下他的面容,折下他的肋骨,穿刺所有孔洞。

像是那个地下室里的少女一样,既然已经清楚自己是疯子,就不该忌惮杀死别人。

想杀的话,就去做好了。

这么想着,我拿起筷子。

“......原来你也记得夏天的事情吗。”

然后我放了下去。

“什么夏天。”我冷淡地把视线从刚被放下的筷子上移到与他平齐。

“啊......不是吗。”他皱眉。

“你在说什么。”

“那、那,你又是没有忘记什么?”

他不回答,却反倒问出另一个问题,像是单纯的记者立场令我二度恼火起来。

“什么叫,没有忘记什么。”

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勉强维持着理性。

“嗯......你记不记得什么其他人都忘记了的东西呢。”他像是将刚才的退缩抛在一边般,重新开始发问,“我以为你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对我说那种话,我想错了吗?”

“你在说些什么。”

“那个,我不想没礼貌,也不想被你那样吼第二次,但都干脆一些对双方都好——那样的激烈反应绝对不可能是什么都不知道......不愿意和我说也无所谓,我们就这么分别的话,也能节省一点我的时间。”

他回过神来的速度和恰合时宜的勇气真可谓是有着主角级别的效率。当然了,题外话就是他不是主角,不如说这次就是让他充分意识到这点的事件也不为过。

第二个题外话就是这是后话,严格来讲现在就说是一件相当煞风景的事。

但想必诸位不会一个字一个字地记住每一句话,所以其实不敬业一点也无所谓啦。

“你在说些什么。”我快要因为种种情绪与混乱而短路的思绪使得自己重复了一遍问题。

“我说,如果是我想的那样的话,那我们可能遇到了差不多性质的事情。”他摇摇头,像是最后想要尝试一次一样换上更直白的说法,“要是这样,我觉得我们可以互相帮助。”

最后几个字听得格外清楚,也让我觉得格外可笑。

“互相帮助?”

“是。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如果你同意。”

我咯咯地掩面低头笑起来。

“好啊,那我就承认吧,你想得没错。那我们互相帮助去做什么?努力不失忆吗?”

嗤笑感过去之后,我抛开已经消退得差不多的杀意,打算嘲弄一番这家伙。

“我打算首先进行实地考察,其实这就是为什么我今天过来——”

“那你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嗯?”我已经顾不上去复原扭捏的行径,尽情揶揄起他来,“有弹片痕迹吗?还是哪里看到指纹了?凶器?”

“不是完全没有。”他没有理会我的讽刺,自顾自弯下腰去。

再次起身时,他的手中多了一小块木片。

看起来像是什么雕塑上剥落下来的碎片,其中一面似乎显得平滑,甚至能够反射照下的灯光。

“直到现在,我也没在这家餐厅里看到木制餐具。”

“难道别人就不能带来木制的什么东西吗?”我忍住笑,看着单手捏住木片的他的样子,“你还就真觉得自己是侦探吗?”

“如果能跟我回一趟我的住所,你应该就能明白了。”但他却没有减下什么兴致,只是继续朝我解释着,“到时候我再问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吧。”

“要我跟你走?”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说过,你如果就这么走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点头,“只是难得有了没有被擦得什么都不剩的事情,我觉得如果我们的情况类似,那就应该努力试试。”

——擦得什么都不剩。

就像那栋房子,那间地下室,那十跟手指,那几千条信息记录,那一个月的友情一样吗。

那时的我好似在心中有什么松动了一瞬般,楞在原地。不要觉得可笑,就算是疯子或者杀人犯,我的基础也只是和诸位一样的人科人属智人种个体而已,交感反射出的感情的表现形式和诸位的当然也是近似的嘛。

“......你家在哪里?”

“需要坐半小时公交,有零钱吗。”

我拿起已经被水珠覆盖的饮料杯,咬住吸管。

“坐几路呢。”

而直到他说出自己还有一个做警察的同伴前,我都以为自己对自己的懦弱能够收放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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