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我的情绪好转,断臂上的伤口也开始愈合,我开始力所能及地帮着阿公做一些事,村子里的人对于我的到来显得很是诧异,但是也都没有说什么,在相处中渐渐地接纳了我。

“阿凤嫂让我带了碗鸡汤给你,记得趁热喝了。”我叮嘱道,然后走出了家门。

走到院子后头,我从柴房里抱出一捆还没劈好的柴火,只是由于现在只有一只右手,所以柴不少掉落在了地上。

我拿出斧头,虽然只有一只右手,但是劈柴也不怎么显得吃力,十多分钟后一捆柴已经劈成了小木条。

我扔下斧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抱着柴往屋子里走去。

小村庄确实太乡下了,这里甚至连煤气灶都没有普及,大多数都还用着原始的烧柴做饭。

阿公已经在切菜了,我进了厨房,在灶台下把火点了,然后熟练地将木头往里塞。

饭菜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一盘青菜,唯一带点肉的就是一碗蛋花汤。

但就是这么简单的饭菜,却也让我感到一阵温馨,有时不禁想在这村子里孤独终老也不错。

吃完晚饭后,我烧了热水,将热水倒到一个大圆木桶里,准备洗澡。

脱去衣物,我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心脏位置一个黑色的印记,轻轻地抚了抚,这个印记是那一天之后出现的,看上去就像是一把小剑,但是却是圆锥模样,只有尖端锋利,而两边却是圆滑。

黑色小印突出,像是要破皮而出一般,但是我却并未奇怪,不去理睬它,爬进了木桶。

被热水包裹,顿时一阵神情舒酸,一日的疲倦也被驱散不少。

我开始想起在那一日之后,我的头疼已经不药而愈,但是与此同时,白小夜送给我的养魂木却自燃成了灰烬,我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是否有关系,也无心去深究。

想起白小夜,我不禁一阵黯然,她听到了我的消息,一定会难过吧。

泡了半个小时左右,我擦干净身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将木桶的水倒掉,然后回屋就睡了。

就在我进入了梦乡之后,阿公不知何时到了我的床旁,看着我熟睡的面庞许久,摇头道:“老龙还真是给了我一个难题。算了,这孩子也讨我喜欢,就替他挡过一劫。”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稻草,然后伸手在我头上取下了不少头发,然后枯皱的老手不紧不慢地开始编织着手中的稻草,每动一下,就将一缕发丝缠绕上去。

“草结·替命之术。”

最终稻草被扎成一个草人,被握在阿公手心。

阿公看着手中的草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手一挥,草人竟幻作虚影,变成了我的模样,然后和躺在床上的我身影重合。

下一刻,我浮了起来,而床上还躺着一个“我”,由那草人化作的“我”,只是他的身上缠绕着几根金色的线,而线的另一端却遁入虚空,望不到尽头。

最终床上的“我”身影缩小,又变回了那只草人,只是那草人身上缠绕着一根金线特别瞩目。

阿公向着草人一招手,草人顿时飞回到了阿公手中,而漂浮在空中的我这时才落回了床上。

阿公把玩着草人,露出一丝笑意:“破了接引的缘法,恐怕接引不会给我好脸色看吧?”话虽这么说,可阿公的模样哪里有一丝介意。

他把玩了一会草人,便将草人轻轻地放到了我的床边,悄然无声地离开了我的房间。

第二天,当我醒来时,发现了床头的草人时一阵诧异,却见到阿公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只当是阿公为了让我开心的礼物,笑着贴身收好。

后面几天,我开始频繁上山,不时会有一两只山鸡野兔什么的,最不济也会有一捆野菜带回来。

阿公看着我带回的野味,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特别的高兴,只是在我回来的时候“恩”了一声,又继续编他的草鞋。

再后来一天,我并没有上山,留在了阿公的屋子里,将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我希望至少在我走之前能够为救了我一命的阿公做点什么。

晚上,我闭目假寐,等待月上梢头之时,睁开了眼睛,神色复杂。

我爬了起来,身上的衣服本就没脱,下床穿好鞋袜,轻轻地推门而出,尽量不把阿公吵醒。

走出了家门,我又回头看着我住了许久的屋子,内心一阵不舍,但是我知道,我该走了,否则的话,总有一天极乐的人会找到这里,那时候对于村子里的人还有阿公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我什么都没有带走,只有将阿公为我扎的草人留作纪念。

我回过头,仰头发出一声长啸,身影一顿,化作一道黑影窜入森林之中。

而在家门口,阿公正站在那儿,看着我的离去,最终等待看不到我的身影后,才裹了裹衣服,进屋关上了门。

……

多日之后,青云市华立高中内一所住房楼内。

蔷薇为通天沏好一杯茶,放到他的桌上,安静地站立在一旁。

通天端起茶杯,静静地冥思了片刻,不知为何又放下了茶杯,沉默地看着蔷薇。

最终通天打破了这份沉默,他迟疑了片刻,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在你答应我之后。”回答他的是蔷薇温润好听的声音。

“这是不可能的!”通天的脸渐渐地冷了起来。

“假如……”蔷薇的声音突然间变得妩媚,她凑近通天,脸贴到通天的脖子上,手抚摸着通天的胸膛,“我用自己来做交换呢?”

通天一把抓住蔷薇的手,脸上浮现出怒色:“你这是在作践自己!”

“作践自己又怎么样?”蔷薇平静地看着通天,“如果能够救他的话,我心甘情愿!”

“难不成你以为本座会被女色所诱?”

蔷薇昂着头,毫不示弱:“那你又为什么救我?”

“简直是无理取闹!”通天将蔷薇推开,别过脸去,不再看她,“他就这么招你喜欢么?”

“呵呵,喜欢?对,没错。我就是喜欢他,但也恨过他!”蔷薇坐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双手抱着膝盖,“他把我从地狱里拉了出来,最终却又把我推回了地狱。”

通天浑身一震,看着蔷薇,似是不解。

蔷薇陷入了回忆之中:“当我再次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去和他一起死!但是当我真真正正的看到他时,我知道,我根本就下不了手。虽然他已经完全忘记了我,一点一滴都想不起来,但我还是甘心待在他身边,就这么安静地陪着他也好。”

“可是他们,他们为什么连这一点要求都要剥夺?”蔷薇语气非常平静,但她的十指紧紧地扣着自己的脸,眼神说不出的骇人,“我恨啊!”

就在这时,门打了开来,门外传来一声好听的叫声。

“师兄,我来找你玩了。”闻人启明走了进来,刚进屋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蔷薇和椅子上的通天。

通天的脸色依旧冰冷,但是眼神飘忽,说不出的不自在。

蔷薇此刻恢复了正常,站起身子微笑道:“闻人同学好久不见啊。”

“蔷薇,你怎么在这里?天明呢?”闻人启明向屋内环视了一圈,却没有找到楚天明的身影,不由有些失落。

“你不知道?”蔷薇目光一凛,却见闻人启明满脸好奇,全然没有假装的成分,当时心中便是百转千回。

闻人启明见蔷薇脸色不对,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么?”

说话时,蔷薇脸上顿时泪珠滑落,隐隐约约有呜咽声:“他……他失踪了,左手还断了。”

闻人启明顿时大吃一惊,漂亮的小脸蛋都皱了起来,大急道:“怎么回事?谁干的?”

“是……是极乐净土下的手,是西方圣人要杀他。”

闻人启明感觉大脑已经失去指挥自己行动的能力,木头一般地站在那里不动,喃喃道:“天明是我的朋友……为什么完全没有人和我说起这件事?”

他双手划动,在身前撕开了一个黑洞:“不行,我要去找接引他们问个清楚!”

说完,他不顾通天阻拦,直接走入了黑洞之中。

通天看着闻人启明离开,突然间暴起,一把抓住蔷薇的肩膀,狰狞道:“你为什么要让他知道?”

“呵呵,小圣人还真是单纯。”蔷薇冷冷地笑着,哪里还有之前梨花带雨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似乎都刻意不让小圣人知道这一切,甚至可以说是将小圣人捧在手心里呵护,却不让他接触外界的一切。

就像是……围在深墙里的皇帝一般,所有人都敬畏他,却又远离他。

通天松开蔷薇,站在尚未合拢的黑洞前,冷冷道:“这件事我可以帮你,但有一个要求。”

“我答应。”蔷薇不假思索道。

通天错愕道:“你不问问我是什么要求?”

蔷薇摇了摇头:“没有必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通天盯着蔷薇看了一会,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黑洞之中。

“呵。”蔷薇露出了微笑,最终笑意竟难以控制,笑得有如疯狂,“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了三四分钟,笑声渐止,她重新变成了那个温顺的少女,迈步走进了黑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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