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结束了啊?”

陈平安踱步已经走到了我跟前,而我遵守约定将之前与魏李樱桃所言忘得一干二净。

与谁定下了约定呢?

“嗯……谢谢了纯哥哥呢。”

陈平安用着她特有的羞涩笑容。只是却不能避免的让我认为这笑容不真切起来。

明明说好忘掉的。

但这份羞涩后,这份弯起的弧度有些太过熟悉,几乎是程序式的结果,这便是不寻常之处。

“不用谢我啦,说到底还是樱桃班长来快刀斩乱麻了。”并非谦虚,这是事实。

“嗯……”我看得出陈平安有些犹豫与抗拒的神色,但她如何也不会露骨的说出糟糕的话来,不坦率之处,埋藏骸骨。

“唔,纯哥哥。”

还是十分钟的回家路程,我与陈平安差不多沉默了五分钟左右。接着,陈平安开了口。

“嗯?”我身侧,有些瘦弱的陈平安。

眸子闪烁着。

“我准备在学校寄宿呢。”

晚霞在天空蔓延,像人体内的血管,在纵横延伸着。

“诶?可以吗?”

我有些担忧的问着,虽然在学校的方便之处确实很多,但是终究是没有在家的舒适,而且受众多规矩管辖,再说了,其实我和陈平安所居住的神山一品距离学校并不远,不太需要起太早的床。

“嗯……同学说她们寝室正好少一个人呢,就想说我去怎么样来着……”忸怩着的陈平安,手指微微屈卷着发丝。

狭长的我的眼眸。

泪痣。

黑色的影子,在脚边挣扎。

“这样啊,如果小平安有这份心当然是最好的…毕竟在学校住相当于24小时都在一起呢,应该会有所进展的吧?”当然我会毫不犹豫的相信陈平安,带着美好的期望。

“嗯!谢谢纯哥哥!”像真的受到了我的鼓励一般。

像真的一般。

伪物,

或是真物。

与我没有切肤的关系,

我也无数次提醒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不要成为那种滥好人,

那还不如继承温家传统。

————

神山一品。

又过五分钟后,

我与陈平安顺利到达了。

有敞开胸膛穿着蓝色汉袍的男人站在小区门口。

被绑起来的黑色长发。

脸上带着平静,

只有平静,

五官也是相当普通。

相当的高。

这个男人的出众之处,

也只有这一身的汉袍与长发,和人群之中相当显眼的高度。明明是普通的样貌和普通的气息。

中年男子。

我与陈平安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仿佛就应该被我们注意到一样。

而事实也是在我们注意到这个男子的时候,他也看到了我和陈平安。

看着我。

看了看我的眼睛。

“少年你好。”

与我打了招呼,

身边的陈平安被无视着。

陈平安怔在原地。

这算是对陈平安的不礼貌吗?我有立场抗诉一下吗?似乎没有。

“你好……”

陈平安躲在了我的身后,像是小孩子遇见陌生人的第一反应,我疑惑看着这个古朴的男子,有着和我父亲一般的气息。

这样来说……

邪异,

驱邪人……吗?

“简单来说我这样出现在这里的人应该能称得上奇怪才对,并不是说我这种人奇怪,而是这身打扮与此时的氛围相称的话,让人感觉到的,一定是奇怪吧?”

男人面对着我,平静的表情没有起伏的语调。

这个男人对我相当的坦白,还是说这个男人就习惯对人坦白。我没有贸然回答,因为就像考试遇见了并非选择题的计算题,随便回答,老师连卷面分都不会施舍。

“我想这次虽然没有见到想见的那个人,遇见你也不错,小姑娘不在这个范畴之内,所以招呼就免了。不要沾染不必要的诅咒。”

男人说话相当的自顾自。

既没有说明那个人,是哪个人。

也没说明遇见我,为什么就不错。

还有诅咒……

“诶,诅咒?”

身后的陈平安因为男人有些过于骇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开玩笑的话语而瑟缩了一下。

“对,诅咒。不过……好像我没有说明这种事情的必要,当然,这也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不过座前三叩首,旦夕一炷香罢了。”

男人说话不像我们一般,会用上各种指手画脚的动作,很是平静,欣长的身姿宛若笔直的大树。

不过……他说的是什么啊,

故弄玄虚,还是真的高深莫测。

我歪了歪头。

一层更黑的天幕,拉扯过来。

红霞更为深沉。

“抱歉,又擅自对涉世未深的少年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了。接下来,该说个正事了。”

男人往前走了几步,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将挺直的背弯曲了一些。

距离我的脸庞更近了一些。

“那么,与邪异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少年,你认识温侯吗?”

从后而来的风,将男人绑好的长发吹散开来。

并非是多么柔顺的乌发,

干燥而有些……褪色

其中夹杂了闪耀着的白发。

几缕。

这么说来,绑起来是为了掩饰这种过早白头的现象吗?

那么剪短不是更干脆吗?

胡思乱想着。

温侯。

这个人我当然认识。

是我的父亲。

那个比我还提不起干劲,在某些事情上会粗枝大叶的,不修边幅的男人。

和邪异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少年,当然是我。

这么说,果然算的上驱邪那一块的人物吧。

“是我的父亲。”

我如实回答。

“那么请问您有什么事情?”

我尽力沉稳着,看明白在这个男人的平静面前,任何情绪都是提不起来的场面。

“果然呢,你和那个男人真是挺相似的,是叫温纯吧?”男人也没有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只是语气是果然如此的语调。

“父亲现在可能在家,可能不在家,你要上楼去看一下吗?”我并非是真的会带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上楼,只不过是应该说这种客气的话而已。

“啊,也不是一定要见到你父亲,实际上我正是来找与这个男人有关系的人,如果是你的,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男人也不会有最好不过这种喜悦情绪,只是这么说着。从汉袍里掏出用白色信封包裹好的信件来。

陈平安在我身后探出头看着男人白皙纤长的手指所拿住的信封。

我顺势接过来。

“应该说请务必送到少年父亲的手上这种话吧?不过还是算了,少年你心情好记得的话就给他好了,不记得或是不想给,就算了。毕竟我和你父亲,都是相当不讨人喜欢的存在。”

男人的话依旧是莫名其妙。

有些黑下来的天际之下,男人脸也被阴影覆盖。

“我走了。”

男人直起了欣长的身体。

从阴影出抬起脸来。

“等等……您,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是我比较好奇的问题。

虽然说这种问题可能会有着“你父亲告诉我的”这种简单的回答,但我的直觉却不该如此。

我的直觉也相当迟钝。

脚步停住了。

男人的手穿到自己散落的发丝间。

用白绳轻巧的穿插着,绑扎着。

“因为……你母亲似乎这么希望着。”

绑好了。

而我被留在了原地。

母亲啊。

照片里能见到的那个人。

一个没有留在我回忆里的至亲。

所以是说不上怀念的,只能说有些空虚着。

“对了,问人姓名却没有交代自己的,实在有些不礼貌。我叫……白纸。”

人如其名的感觉是吗?

和脸上的平静一般如同白纸的姓名。

不过中间的停顿是为了铺垫而做下的手法还是在犹豫思考给出真名还是假名?

瞬息万变。

男人穿着布鞋跨着大步离开了神山一品。

“好奇怪的人……”

陈平安终于从我身后的阴影站出来了,天黑了下来。

“相当奇怪才对,不过父亲的朋友……不奇怪也不能和父亲成为朋友吧?这种级别的,应该算是关系不错的那种。”

我开起了父亲的玩笑,并非多么好调侃的事情,只不过,我需要消化一下男人隐含给出的讯息。

我看了看手中的信封。

右下角属着一个“白”

然后画了一个折纸。

“诶?”

这个图案看起来……意外的萌嘛。

就像是我们这种年纪的孩子,会签完字之后再加上一个代表自己的图案。

白色折纸图案。

白纸。

“小平安,辞树姐最近回来的多么?”

我突然想起这种话茬来。

“姐姐最近很忙呢,不过还是回了电话喔。”

扬起头对我露出红着两腮的笑容的陈平安,这种表情我相信绝非作假。

起码代表了两姐妹并非相互为恶。但是有什么影响吗?这个事情的本质该是如此,会因为一方的态度而发生改变吗?

毕竟如果是真的,那么陈辞树的这种话,绝对只能用恶心来形容。

不要冠以让自己的妹妹尽快成长这种冠冕堂皇的内涵,这种话只能说不存在着足够的爱。

能用爱与不爱来区分的事态,一定是相当严重的。

“啊…所以小平安一个人还适应吗?一个人在家这种事……”我有些担忧的看着陈平安此时有些阴郁下来的神情,戳到心里了吗?

“这种事情…就算再怎么去撒娇也是不懂事的样子吧?纯哥哥,如果平安真的变得不懂事了,那么姐姐一定会讨厌我的。”

意外的有着足够观念的陈平安,

在我料想之内的懂事。

“但是还是会有些难过和孤单的。”

“那么……”

“不过这种事只能怪我就好……也只是我,这种事情,纯哥哥,你会原谅我吗?”

突然在眼中崩断了哪根串联所有情感……

遗憾、孤独、悔恨、爱意以及嫉妒的丝线。

陈平安哭了出来。

并非是毫无预兆的,只是这刻,是实实在在的忍不住了。

瘦弱而娇小的陈平安。

天黑了。

她的肩膀瑟缩着。

再没有说出话来,我蹲在她身前。

什么都没能看出来,什么都没能感觉到。

以为当时只是一时的情绪宣泄,以为只是因为寂寞孤单而带来的高压。

如果。

没有这种以为的话。

————————————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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