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二十年。

  那是一场被人类称之为‘天堂之战’的战争,因为对人类来说,那是属于‘神明’的战争。它给人类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也带来了不可估量的灾难。

  那是两伙分别自称是‘萨利安’和‘斯达克’的外星人,他们不顾地球人的反对,在外太空进行了超出人类知识范畴的战斗。

  他们使用了太多人类根本无法称呼其名字的武器。引力扭曲,太空导弹,智能激光,磁场武器,生物病毒,小型黑洞,量子共振……也许还有太多人类无法观测到的武器,但仅凭这些,就足以使得地球人龟缩在母星瑟瑟发抖,只能无助的等待最后的战争结果。

  结果就是,整整一年,无论是白昼还是黑夜,地球人在地面上都能观察到天空剧烈的震动。无数军舰无时无刻不在爆炸、毁灭,然后又有更多的军舰跃迁至此,继续投入到战斗当中。他们好像无穷无尽,无所不能。人类不知道外星人的工厂每天能生产多少这样的军舰,这里的战斗究竟什么时候能够停止。

  绚烂的火光照亮了夜空,地球人在随时可能波及自身的战争恐惧中,度过了整整一年。幸运的是,或者说奇怪的是,双方好像都有意无意的主动避免战斗波及到地球,除了少许战舰失去动力后不幸被地球引力捕获,坠落到地面以外,几乎没有伤害地球人的事件发生。

  一年之后,胜利者诞生了,联合国大厦前,人类迎来了他们的‘主人’,斯达克人。

  这个时候的人类还记得,一年之前,那个自称是‘萨利安公主’的少女在联合国安理会上发表了一场全球同步直播的发言,她在发言中指出,地球自古以来就是波希皇朝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要求地球人保卫自己的家园不受斯达克人的侵犯……

  无论当时的地球人是如何看待‘自己早就是宇宙某大国领土内居民’这一事实的,经历了‘天堂之战’的人类,早就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是何等的卑微,他们除了等待并臣服新的主宰,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人类本以为斯达克人会全面接手地球的防务和政治,并且做好了交出人类除生存权以外全部权利的准备,但略微超出 地球人预料的是,斯达克人只是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存在,然后就……坐着他们的飞船回去了。

  这个时候的人类忽然有一种好容易找到了自己的母亲,有机会接触高端的星际文明,然后又被无情抛弃了的感觉……不过,一年前那个少女称地球乃至银河系,自古以来都是波希皇朝的领土的时候,人类也确实没有什么实体感觉。

  但是,天堂之战还未结束。

  几个月后,那支金白色的‘萨利安舰队’又回来了。像是约定好了似的,红黑两色的斯达克舰队也同时回到了战场。

  这一次,是萨利安人胜出了,他们在外太空留下了一个空间站,然后匆匆离去。

  正当人类满心欢喜的准备与新的胜利者萨利安人沟通时,斯达克人又回来了,他们摧毁了萨利安人留下的空间站,然后扬长而去。

  人类突然明白了,在他们眼中,自己只不过是卑如蝼蚁的土著人,自己的生命,这个星球,乃至整个银河系的存亡他们都置若罔闻。人类只能蜷缩在陆地上,等待着双方下一次战斗的爆发……

  可是,一切都沉寂了下去……五年过去了,萨利安人和斯达克人再也没有到访过地球,那一年多的战争好像从未存在,只有外太空无数舰队的残骸证明天堂之战是真实存在的。

  人类好像是被抛弃的婴儿,在见识过星际文明的威力和魅力后,又被无情的冷落……

  战后十年,人类终于意识到他们可能不会回来了,天堂之战促进了人类的觉醒,全世界的人民都要求尽快成立一个联合的全球政府,加快探索宇宙的步伐。

  但这种急功近利的做法不但事与愿违,反而加重了种族和国家间的矛盾,套用一句马克思主义者的说法,因为这不符合社会发展规律,社会意识和社会存在无法协调……

  直到这种矛盾变得不可调和。

  战后十五年,属于人类的战争爆发了。

  几乎是在一天之内,人类就把自己一百年间发射的卫星全部击落,把自己变成了瞎子。一月之内,人类就几乎打光了自己所有的导弹,丧失了全部的优秀飞行员,摧毁了让自己失去了远程攻击的手段。一年之间,人类经济全部崩盘,除了维持最低限度生存的需要,所有民用工厂都变成了军工厂。一年之后仍然幸存的国家无一例外的变成了彻底的军政府,再也不存在什么空天一体战、信息战、电子战、经济战……有的,只是钢铁产量和人口数量……

  “第三次世界大战在一个月内便从军事学家设想的立体战争演变成了二战水平的战争,”事后有人这样分析道,“主要原因是因为人类虽然有了打一场立体战争的攻击手段,却没有发展出相应的防御手段,这是二十年前世界达成恐怖平衡的一个重要原因。”

  “由于外星人的缘故,人类希望加快统一政府的建立。但不幸的是,由于不切实际的超出科技与社会发展水平的要求与现实的种族主义与民族主义的矛盾,各国之间摩擦越来越大,导致了战争的提早爆发。于是战争变成了谁能最快打击对方的毫无保护的卫星和城市就能获得胜利。这种先发制人的思想得到各国高层的认同,于是在战争初期……立体战的设想就被钢铁洪流摧毁了……这场战争从为了争夺星球的最高指挥权,演变成了纯粹的民族和国家的保卫战……”

  “跟我说这番话,就是你把我叫到这的理由?”

  在我身边的,是我一生的挚友--林海。我们是从小打到大的伙伴,从学生时代到入伍升迁,我们两个如影随形。

  他身上的军衔告诉我,他现在是突击中队的副队长,而我,是这只番号为025的突击中队队长……

  我们现在正站在哈萨克的土地上,脚下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我们的指挥部就驻扎在草原的某处帐篷中。

  不可否认,这是在国境线外的战斗……但这并不代表我们打的是一场侵略战争。

  自三战爆发以来,已经有一百多个国家被吞并、附庸或是崩溃。三战的爆发,让许多人惊讶的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一半以上的国家几乎等于没有自己的军事力量,在大国面前,一触即溃。

  五年以后,我们仅存的唯一盟友,‘北方联合’也崩溃了。

  我们的敌人使用了可怕 的生物武器,将‘北方联合’的最高指挥层一网打尽,‘北方联合’失去了他们的首脑,在混乱中崩溃解体。

  在宣布国家崩溃之后,他们将自己的全部军队和国土交给了我们,希望我们能替他们继续打赢这场战争……事实上,在三战中,自己的国家崩溃后,主动将国家指挥权交给盟友这样的做法,并不罕见,真正罕见的是,体量如此巨大的国家也崩溃了。

  因为本质上来说,这仍然是一场争夺星球最高统治权的战争,盟友的胜利,就是自己的胜利。

  但是‘北方联合’实在是太大了,我们没法一下子全盘接手他们的军队和国土,等我们重整他们的军队时,敌人已经从首都莫科斯推进到哈萨克的阿斯塔木了。

  我们的身后就是国境线……

  “是啊。”我说,“战争已经如此艰难,我想找个人说说话。”

  “你觉得我们能打赢么?”

  “很难。”我摇了摇头,这是我的真心话。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难道以后这个星球真的只能交给那群充满傲慢与偏见的白种人统治了么?”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种族主义者。”我打趣道。

  “我只是不甘心。”

  “我也是。”

  ……

  “要不要来根烟?”我从大衣里抽出一叠褶皱的烟盒。

   “可以。”

   他接过烟头,叼在嘴中,神气的看着我。

   我笑了笑,勉为其难的为他点上。

   这时,腰间传来啪滋啪滋的声音,那是通讯器的电流声,军情紧急,我赶紧接通。

  “这里是025突击队队长秦风!”

  “这里是哈萨克方面集团军司令部,这里是哈萨克方面集团军司令部,报告情况。”

   我转头望着浩瀚无垠的哈萨克大草原,视线的尽头,碧绿草原和蔚蓝天空连成了一线,分散出去的侦察兵也没有报告异常。

  “报告,一切正常。”

  “了解,通讯结束。”

  “不知道那群狗娘养的什么时候出现,真想干他娘的一炮啊。”我边把通讯器系回腰间边跟林海打趣。

  可是忽然,我的脸颊上突然传来了一股可怖的温热。

  这种温热我体验过很多次,并不烫脸,有点黏糊,最重要的是,像是洒在脸上似的……

  那是战友死在自己身边时的鲜血……

  我的脸扭曲成了怪物,我不敢转过头,我生怕看到那个让我绝望的场景……

  可紧随着这股温热的血液,林海的头颅旋转着,从我视线的边缘慢悠悠的飘了进来……

  他的头……飞了起来……

  他的脸是那么的安详,似乎欲言又止,或许是在想应该如何幽默的回复我的打趣……

  可是现在,他的头从他的身体中分离了出来,以草原和天空为背景,在空中旋转着,鲜血从他的太阳穴和脖子里疯狂的喷洒,他的嘴里还咬着烟头不放,青白色的烟混杂着鲜血,形成了三道互相交错,血腥而又富有美感的线条……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僵直着颤抖。

  直到林海的头颅隆咚落地……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敌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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