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我已经失望透顶了。”

“她？”

欧里看着那满身黑色血液、走路摇摇晃晃的少女，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帝国的那个人，已经来了吗？”

“……”

露易丝斜了欧里一眼，那血红色的瞳孔中散发着淡淡的寒意，似乎是因为欧里问到了不该问的事情。

被那种目光盯上，就算是欧里也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

——杀意……好浓厚的杀意。

就仿佛被毒蛇盯上一般，那种压迫感，让人难以承受。

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一路人。

吸血鬼终究是吸血鬼，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情味，只能像怪物一样生活着。

看着那摇晃着身体远去的露易丝，欧里冷哼了一声，脸上挂上了不屑的笑容。

艾丽莎在欧里身边默默地看着远去的露易丝，她所流露出的感情，却是有一点点不舍。

“欧里爷爷……露易丝就这么走了吗……”

艾丽莎的手轻轻地**着自己垂在胸前的金色卷发末梢，她舍不得露易丝的离开，毕竟，露易丝是她人生中第一个和她说过话的女孩子。

从小被当做『钥匙』来培养的艾丽莎，没有童年，没有朋友，甚至连说话的对象都没有。她所能接触到的，只有那无尽的魔法，魔法，魔法。

她就像孤独的人偶一样，对生活没有任何的想法，只能任凭他人牵引着线，来操纵着她。

欧里在听到艾丽莎的话后脸色立刻柔和了下来，这仿若自己孙女一样的小姐，欧里对其可真是疼爱的不得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小姐未来的下场，他又免不得心里一阵悲痛。

“露易丝早晚都会走的。她和我们不一样……”

“不一样吗……为什么……”艾丽莎问道。

欧里看着自己家小姐那懵懂的可爱脸蛋，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她……原本是死人的。”

艾丽莎愣住了。

“死人？可是露易丝她不是……”

“吸血鬼吗？那也只是因为她在死后变化成的罢了。”欧里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见到这个露易丝的时候，他还记得当初露易丝并不是这个名字。

当初的露易丝，是那一批『克索利亚』的亡国奴中的其中一位，同时，也是当时帝国实行『狂血病毒计划』的其中一个实验品。

当然，在那么多的实验品当中，只有一人活了下来。也就是那个预言中的『阻碍者』。

而少女，则是那批失败的实验品中的其中一个。

她的尸体在无数的少女尸体中混杂着被运出帝都，最后，在将要被处理掉的时候，被预言家『索西菲亚』拯救了下来。

在经过了魔法的改造之后，本该死掉的少女再度复活，但是本性却已经变的嗜血……

“露易丝……原来是死人吗……”

“是啊小姐……所以说，这种怪物，自始至终都不是与我们一样的啊。”将手按在艾丽莎头上，欧里沉声说道。

这种怪物，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

话说回来，这前往清林的车队为什么还是停在这里不走？

零和艾米吉回到车队时，看到原本还安稳的坐在车厢中的旅客们早就失去了耐心，他们不停的询问着那些车夫究竟何时才能发车，原本淡定吃瓜看戏的样子早就荡然无存，那焦急的样子，哪还有一开始在车厢里优雅的上流人士的模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之前说是巨石挡路，怎么到现在路都没有清理出来啊？”

“抱歉，这位先生，前去清理巨石的队伍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你说什么？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我去清林城赶着有急事啊！”

“非常抱歉，非常抱歉……”

耳边几乎全是旅客哀怨连天的抱怨和工作人员的道歉声，那挤在车厢外密密麻麻的旅客们此时就像暴民一样将那几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工作人员包围着。

零和艾米吉从人群里慢慢挤到自己的车厢旁，他们两个上了车，发现车厢里的人似乎都下去了，只剩坐在零和艾米吉座位对面的那对年迈的夫妻还在那里低语着。

零和艾米吉默默地坐回座位上，零将身上染血的衣服稍微遮了一下，然后将飞雪靠在一旁就闭上了眼睛。

艾米吉偷偷的看了零一眼，说实话他还是有些害怕之前零那样子的，冰冷的眼神、扭曲的面容，仿佛谁都能够下得去手杀死一样。

在看到那样的零的一瞬间，艾米吉甚至以为零会连自己一起杀死。

不……不可能吧……零怎么会杀了自己……

艾米吉摇了摇头，将脑海里那不妙的想法甩出去。但是他越想忘记，那念头就越根深蒂固。

零那个时候……就算是在看自己时，都没有任何遮掩的流露出了那样的情感。

『……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那时零的话语，在艾米吉耳边不停的回响着。

那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包含了零太多的憋屈与愤怒，那时零所给艾米吉留下的感觉，也是那样的陌生。

零……真的会杀了自己吗？

“喂，小伙子。”就在艾米吉内心产生这种伤感时，一道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在艾米吉耳边响了起来。

艾米吉抬起头，发现那对年迈的老夫妻正在笑眯眯的看着他。

“小伙子，你是和你女朋友吵架了吗？”

“欸？女……女朋友？！”艾米吉不知所措的看了零一眼，发现零依旧在呼吸平稳的闭着眼睛，似乎没有听到这个称呼。

“她不是你女朋友吗？”老大爷问道。

“这……这个……”红着脸看了零一眼，艾米吉用力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零……零好像已经睡着了……也就是说，哪怕自己稍微占一下她的便宜也没关系吧。

“是……是我女朋友。”艾米吉咧开嘴笑着道。

零睁开眼看向艾米吉。

“才怪啊！哈哈哈哈……她怎么会是我女朋友！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什么鬼啊！零这根本就没有睡着不是吗！！！！

看着又缓缓将眼睛闭上的零，艾米吉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脸上已经开始发麻了，艾米吉觉得自己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哈哈哈……不是女朋友吗？你们两个，和我们年轻时好像啊。”

老人哈哈大笑了起来，那爽朗的话语让艾米吉微微一愣。

“欸？和老爷爷老奶奶你们一样吗……”

老妇微笑着点着头，她用力的紧了紧握着老人的手，说道:“是啊，我们年轻时，也经常像你们一样吵架啊。”

“吵架？”艾米吉立刻明白过来这两人似乎是误会什么了，他忙不好意思的摆手说道:“抱歉啊，我们没有吵架……”

只是刚才发生了一点点事情罢了。

艾米吉心里苦笑不堪。

“没有吵架吗？总觉得你们之间没有刚见面时的相互信任了呢。呵呵呵……”老妇笑道。

没……没有信任了？

艾米吉心中升起了一阵失落。

自己在刚才心里升起了对零的恐惧。在之前零刚醒过来的时候，在零最不稳定的时候，自己从零身上看到了魔鬼一样的影子。

他想起了八年前那灰暗的场景。

漫天的血花、倒在地上的幼小的女孩、以及那疯狂的笑容……

怪物……

真的如同怪物一样。

零从小，就像怪物一样……

看到艾米吉那迷茫的表情，老人笑了笑，说道:“信任这种东西啊……只有在一起时间久了才能感觉的到的。小伙子和小姑娘也认识了很长时间了吧。”

“是……是的，从八年前，她刚搬来时就认识了。”艾米吉看了零一眼，说道。

“既然认识了八年还在一起，那么你们之间肯定有互相吸引的地方吧？”

老人的话让艾米吉微微一愣，他安静了下来，陷入了沉思当中。

那时的零……究竟是怎么样吸引住自己的呢？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零时，她一身黑色的裙子，脸上表情很冷。

她不喜欢多说话，和朋友们相处时也是处于旁听者的角度。

她……总是用那双漆黑的眼睛望着我们。

和她说话，并和她一起玩的当天下午，我就知道了她与普通人不同的地方。

她是怪物……但是当时的我，在知道她是怪物时，心里却在想。

『好帅啊……』

是啊……那时候的零，在我的心里，真的好帅。

就仿佛这个世界上最强的恶魔一样，给我的震撼，真的没有办法用语言来表达。

『为什么不怕我？』

她当时……是不是问过我这么一句话？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啊……我为什么要怕朋友？』

其实，是因为零很可爱……又很帅……和那些小孩子完全不同的原因。

可是……真正让我喜欢上零的，却是第一次见到的，零的笑容。

『傻子……不害怕身为实验品的我吗？』

那时零的笑容，是那么的可爱。

不掺带一点杂质的笑容，犹如天使一样。

可是逐渐的……这样的零消失了。

八年，每一年，零都会变的比上一年更冷。

甚至每一周，再重新见到她时，她都会变的如同陌生人那样。

渐渐的，她开始远离幼时的朋友，而朋友们，也渐渐的因为家庭、或者其他原因离开了那个小巷。

父母也想过搬家，但是我也想过，如果搬家了，那么只有零一个人，没有人陪她玩，是多么的孤独。

所以，哪怕是遭到零的白眼，哪怕是被零用不屑的眼神看着，我也经常硬着头皮去找她。

『吶，一起去玩吧？』

『别老是一个人在家里……反正这个周……你也不去实验室吧？』

『那个……我老妈给了我两个帝币，我去请你吃点东西？』

我真的很傻吧？

但是也许是因为我的不懈努力，零最终还是把自己当做朋友看待了。

『艾米吉……我可是怪物……』

『零怎么会是怪物！』

『你看啊！我绷带下的肢体！这就是我是怪物的最好凭证！』

那一天……零让我看到了，她的秘密。

那一直藏匿与绷带下的四肢。

『这又怎么了……不就是实验的后遗症吗！从很久以前我不是就知道了吗！所以你无论再怎么远离我，都不应该用这种理由！』

『那么……和我做朋友……我可不能保证你的性命啊。』

『什么啊……从刚见面的时候……我们不就是朋友了吗。』

——

信任……

其实，我在八年前，就已经将全部的信任给了零……不是吗？

所以啊……我究竟在害怕些什么？害怕这种没有道理的事情……

——

“谢谢你！老爷爷。”艾米吉站了起来，对那对老夫妻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想通了，自己如果连自己喜欢的人都害怕，那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去喜欢她？

他相信零绝对不会对自己下杀手的……因为信任！

从心底产生的信任！

“哈哈哈……我只不过是随便说了两句而已。”老人笑着摆了摆手，“真正想通了的事你自己罢了。”

艾米吉用力的点了点头，他兴奋的转头看向零，却发现零此时正睁着眼，用那双漆黑的眼睛望着他。

二人的目光，就这么碰撞在了一起。

时间仿佛在此暂停一般，一切都变得寂静了下来。

过了几秒，艾米吉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对零说道:“那个……零，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并不是真的饿了……

艾米吉心里想到。

但是……吃饭，却是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