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之林入口前。

艾琳疑惑地看着叶未白向后退了一步。

“艾琳你先进去。”叶未白说道。

少女一怔，抬头望向身前这片森林。

这些天的天气都是万里无云，晚上亦是如此，天上的明月耀眼的有些过分了，即使是太阳也不过如此，银色光辉即使跨越了数千米的寒空，落下来依旧不减分毫，照耀着整片大陆。

可是眼前的这片森林，却仿佛终年都被一片浓如浓墨的阴云笼罩着，天上的月光落下来，射入那层浓郁的阴云，被一缕一缕地抽丝，穿越出来，虽然还有光亮，再落到森林中已经十分浅薄。

艾琳抬眼望去，森林中树影交织，摇曳乱舞，一片漆黑，她就浑身不寒而栗，只觉得森林中仿佛正有一头巨大的野兽，裂开血盆大口，就等着她走进去，然后一口吞下。

一股熟悉的味道从心底绽放，慢慢蔓延开来，那是数个魔法时前才一度充盈了她全身的东西——【恐惧】。

眼前的漆黑迅速在眼瞳中放大，并且占据了全部视野，艾琳抿着唇，脸色渐渐就苍白起来，身体也变得冰冷。就在她下意识要后退一步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头顶被一只温暖的手拍了拍。

“我在你身后。”那是叶未白，他轻声说道。

立刻，艾琳浑身发烫。

短短几个字，却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一如她与白师明明才认识了短短几天，艾琳却觉得自己的一生都可以托付给身后的黑发少年。

就是这么奇妙。

一个人在一生中可以信任许多人，但是毫无保留、毫无原因、毫无逻辑思维地去“胡乱”相信的——仅仅一人。

而在第一天，那个千百人包围着她的竞技场舞台，她孤单地立在视线中央，浑身发抖，不知所措，心中几近崩溃地幻想着——如果【魔王】能够尽快出现的那一刻——

叶未白仿佛是应允着她的祈祷所出现——他的强大、肆无忌惮、自信而又无所畏惧——深深地震撼了她。

而也是在那一刻，叶未白的身影已经像是刀刻一般，一笔一笔，勾勒在了她尚未完全崩溃的心脏上。

“白——”

感情浓厚到了一定程度，再内向的人都会自然而然地表达出来，不是语言，而是——姿态。

“白师！”

少女转过身来，双瞳仿佛一泓闪耀着粼粼金辉的秋水，她只是喊出了这个称呼，便直直地看着叶未白。

女孩红唇轻启，微微喘气，青涩的胸脯上下起伏，金发飞扬，露出雪白滑腻的脖颈，柔软的瞳孔颤抖着，叶未白的倒影在其中清晰可见。

不用再说什么，其中蕴含的感情是如此热诚与直白。

微微一笑，叶未白伸出手，轻轻敲了敲少女的额头，柔和地笑道，“怎么了？”

“我——”少女猛地吸了一口气，但迎着白师那双温和的双眸，却突然停住了话语，她就这么傻傻地停滞住了那一口气，却一句话也不说，直到脸色涨得通红，才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叶未白哭笑不得，“这算什么？艾琳你是在表演憋气么？”

“对，对不起。”少女脸色通红，不知道是呼吸急促的原因，还是别的原因，她有些不敢看叶未白的眼睛，躲闪着说道，“我只是怕不鼓起一口气，就不敢说出来了。”

“可你最后也没说不是么？”

少女张了张口，随后有些丧气地点了点头。

叶未白笑着摇摇头，“没关系。有些话不说出来，也没关系。”

“不——有关系！”艾琳忽然高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叶未白的眉尖微微一挑，看着艾琳，这还是她第一次出言反驳自己。

少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肩膀立刻缩了缩，下意识害怕地捂住了额头。

叶未白哑然失笑，随后笑容与落在少女身上的眼神都变得莫名柔软，“这次不行。那就下次再说吧。”

艾琳一怔，随后脸上也浮现出笑容，“嗯！”

……

……

它在看着他们。

一直都在看着他们。

说“看”或许不正确，对于它这种等级的存在而言，并无所谓看、听、嗅等等这些生物意义上的特征。

它算是生物么？不，不算是。

若是硬要给它的举动一个定义的话，用“感觉”或许会稍微准确一点，但也不过是稍微。

它是什么？

从外在表现上来说，它是天空，是浮云，是河流，是艾琳发尾的轻微旋风，是埋葬奥古斯丁的碎石，是修泽身上的白芒，是祈落在地上的阴影，是傻子皇帝为之匍匐的月光……

它可以表现为这【世界】万物，但又并非万物本身。

正因为它可以幻化为万物，所以才可以洞悉一切，而那并不是通过看，而是通过……感觉。

风拂过你的身体，得到了你身体的轮廓，那是通过“看”么？不，那是感觉。

那它到底是什么呢？

若是非要用一个词语来概括它，或许……【氛围】这个恰如其当。

奥古斯丁他们都是这么称呼它的。

【氛围】是它的起源，起源于人类对未知的【恐惧】，这股【恐惧】迫使人类为自己创造了一个枷锁，那个枷锁便是英雄王和他的小伙伴，以及魔王之间不停厮杀的轮回，不知何时，有人称之为【循环】。

这个【循环】禁锢着这个【世界】的人类，但也保护着他们不受未知变化的侵蚀，而得以保持稳定而波澜不惊的生活轨迹。

【循环】保护着人类，那么，什么保护着【循环】呢？

便是——

“我。”它如此说。

当它有了“我”的意识的时候，便不是它了，而是她了。

性别对她而言其实并无意义，但总归得有个表现。

冥冥中，它喜欢成为女性，便幻化成了女性。

她在看着叶未白与艾琳。

一直都在看着。

偶尔也会移开视线，那是因为诸如奥古斯丁之流的病毒动作大了些。她称呼他们为病毒，因为他们总是试图破坏【循环】系统。

她并不惧怕他们，他们对她而言，无非是一只轻松就可以碾死的小虫子——但是她绝不允许任何胆敢威胁【循环】的存在。

所以，无论是虫子、老鼠还是龙，她都会非常认真地布局一个一个碾死。

只是她偶尔会觉得不理解。

“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做出破坏【循环】的事情？”

她可以看到万事万物，但却无法透过人类那脆弱单薄的血肉之躯，看到人类的内心思想。

她无法理解，但这并不妨碍她根据人类过去数万年的历史来进行分析。

然后她抽丝剥茧，层层分析，在天空与大地写下了一大片逻辑链，得到了的答案。

所有答案的指向无非就是那个——他们不想死。

这个答案令她摇头——人类就是如此渺小而又狭隘，他们的思想永远被拘束在果壳之中——如果仅靠牺牲个位数的人，就能拯救整个【世界】，那本是多么伟大而又光辉神圣的事情啊。

所谓【牺牲】，难道不是应该欣然接受么？

这是大势。

他们无法反抗，也不该反抗。

但是，总有那么几个人……会感染上病毒，成为【循环】中的杂质。

这些杂质，自以为强大，试图去反抗些什么？殊不知，他们在反抗的东西——本来就是他们自己所创造出来的东西。

更何况，再强大的杂质，于它而言，也不过是蝼蚁。

“是杂质……”它说，“就该被清除。”

所以，它才杀死了奥古斯丁。

借用叶未白的手。

……

……

作者语：各位，抱歉，恢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