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山林之中,一座小屋悄然屹立,它隐藏在巨大树冠的阴影之中,仔细看去却十分破败。这是一间给猎人或者樵夫们休息的小屋,但是已经很久没有人使用了,破洞百出的墙壁上爬满了青苔,摇摇欲坠的屋顶勉强可以遮风挡雨。在这座本应废弃的小屋之中,几名兽族正围坐在火堆旁。当塔拉夏走进小屋的时候,男性兽族们立刻投来了目光,但是当他们看到两手空空的她和伤痕累累的另外三名兽族时,眼中只剩下了失望。

“夏隆!”为首的兽族站了起来,他有着狼一样的外形,隆起的肌肉看起来非常精悍,他走过去推开了受伤较轻的兽族,扶住伤的最重的 那个。“怎么搞的!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帝国军吗?你们有没有被跟踪?”

“抱歉,索隆大哥。”名叫夏隆的兽人挤出一丝笑容,“我的两条腿都完了,已经没有办法继续跟大家一起行动了,至少请您亲手。”

“我明白了,夏隆。”黑兽族近乎温柔的把匕首刺进了他的胸口,“安息吧我的兄弟,我们必将完成任务,光荣返乡。”

处死不能行动的人,这是兽族的规矩。这支部队远离祖国,无法行动的伤员只会成为累赘。即使明知如此,在一旁看着的塔拉夏依然捂着嘴痛哭起来,眼看同胞在自己眼前被杀却没有一点办法,她只能紧紧地握住胸前的护身符。

“森林祭司!”索隆向她走来,一把抓住了她的领子,“如果不是为了部族的繁荣,我早就一口把你咬死了!没有森林之神的庇护,你们不过是一群普通的雌性。如今,森之子被人类掳走,你们的信仰根本救不了任何人!我,索隆·达鲁克,作为兽族的战士长,不允许你在这里哭哭啼啼!有时间哭鼻子,还不如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是……”塔拉夏发出微弱的声音。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索隆问,“夏隆残废了,恩威和比索遍体鳞伤,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们都是一流的战士,我不认为帝国军能拿他们怎么样。回答我,森林祭司,究竟是谁击败了我的兄弟们,让他们尝到失败的耻辱?”

“是个魔法师,”塔拉夏说,“夏隆他们打算在人烟稀少的小路上发动突袭,夺回森之子,但是却被那名魔法师发现,她降下天火打倒了战士们,并且残忍的拷问夏隆。我当时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出面交涉,但是对方不肯交出森之子。”

“是这样吗?”索隆转向恩威和比索,两人一起点了点头。

“魔法师,该死的魔法师!”索隆咆哮起来,“弱小的人类只会仰仗卑鄙的异能,他们是一群无耻的小人,孱弱的身体毫无力量!兄弟们,都站起来!”他对兽族战士们喊道,“今晚是月圆之夜,女神亚提拉正看着我们!拿出你们的本事来!杀!杀光人类!”

兽族战士们发出响亮的战吼,等待日落。

两轮马车停在大树下,拉车的灰马嚼着干草,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天阳还没有完全下山,但是艾美和澪已经开始做露营准备。这里距离道路有一段距离,背靠着山崖,视野较为开阔。如果对手想要袭击的,只能从正面过来。

森林中传来砍木头的声音,片刻之后艾美抱着一捆枯树枝走出了森林,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样正在忙活的澪,只见她正把一个个圆筒埋在草丛里。

“这是什么东西?”艾美好奇的问。

“MK88反步兵地雷,”澪说,“今晚恐怕不太平,所以要早做准备。”

“那些兽族吃了那么大的苦头,还敢来吗?”艾美无畏的笑着,“如果他们真的敢来,我会好好的招呼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

听了她的话,澪只有苦笑了。

琥珀穿着新买的连衣裙,外面套着连帽斗篷,她坐在马车的车架上,小口小口的啃着饼干,两只小脚摇来摇去,十分可爱。艾美走过去把她抱了起来,被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注视着,她顿时感到自己被治愈了。

“连接战术网络,激活电子引信。”澪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埋好的地雷全部进入战斗状态,如果那个倒霉蛋不小心踩上,可不是失去一条腿就完事的。

回头望着一起玩耍的艾美和琥珀,澪的心中充满了暖意,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但是无论她如何回忆,人物的脸却好像打了马赛克一样模糊不清。澪的大部分记忆都被抹去了,对上一个世界的事情记得不多,但是至少可以确定自己有一个女儿。那孩子应该还活着吧?虽然那是个人类和众神互相憎恨互相战争的世界,但是科技水平要比这边高得多,人们的生活不像这个世界那么艰苦。

如果活着的话就请继续活下去,这是她唯一希望的事情。

“澪!”艾美摆了摆手,“晚上我们烤肉吃吧?”

“好啊,”澪露出笑容,走向两人。

银月当空,就连星星都变得稀疏起来,美丽的银河横过天际,变幻莫测的星座神秘而遥远。在这美丽的夜空之下,篝火劈啪作响,穿在树枝上的肉滋滋的冒着油,硬面包被加热后发出香甜的气息,令人垂涎欲滴。

“有肉吃真好!”

艾美发出豪爽的感叹,大口嚼着肉串。与她比起来,小口小口吃着烤的焦黄的面包的琥珀颇有淑女风范,澪突然觉得,我家的女儿一定要想琥珀这样,野丫头绝对禁止。

“琥珀。”她欲言又止,幼小的少女抬起头来望着她,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倒映出澪银丝般的长发。

“我想说,”她整理了一下思绪,用兽族的语言说,“我觉得……你是不是跟同族一起回到故乡比较好?他们都是你的族人,应该不会加害你,而且你是森之子,虽然不明白具体是怎么回事儿,但是看起来你对他们很重要。”

琥珀用力的摇了摇头,伸出小手抱紧了澪的胳膊。那眼神仿佛在说:“不走不走不走!”

“你讨厌他们吗?”澪问。

琥珀十分用力的点了点头。

“那琥珀最喜欢的人是谁?”

“希安奶奶……”琥珀小声回答。

澪叹了口气,那位始终保护着琥珀的老妇人现在恐怕已经去世了吧?她自知时日无多,在最后的最后将琥珀托付给了澪。

“琥珀!”艾美翻身坐起,伸出双手,“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啊,我完全听不懂,别老是粘着澪,来姐姐这儿。”

琥珀哼的一声转过脸去,用小手紧紧地搂着澪的脖子,艾美顿时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嘿嘿,这孩子很喜欢我。”澪得意地笑着,就在这时,无人机突然发出了警报,“啊,看起来我们的敌人大驾光临了,艾美,做好战斗准备,数量比想象的要多。”

“明白,”艾美无畏的拔出了剑,“我就站在火堆前吗?跟先前说好的那样?”

“对,让他们看到你就行了。”

“好吧。”艾美挠了挠头,“澪的计划我信得过。”

夜风吹过森林,树影在月光下摇曳,不祥的影子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在森林的阴影中,灰色的毛皮覆盖着肌肉发达的身躯,尖锐的獠牙和指甲在黑暗中闪着寒光,血盆大口呼出腥臭的气息。犹如站立起来的人和狼的混合物,那是男性兽族完全兽化的形态。

“今晚月色不错,”澪抱着双臂,“来自东方的怪物们,你们要来一起赏月吗?”

“愚蠢的人类!”为首的黑色狼人吼道,“乖乖的交出森之子,我会考虑让你们死得痛快一点,否则,你们很快就会落入地狱!”

“看来没有交涉的余地了。”澪叹了口气,“艾美,做好准备。”

“明白。”艾美握紧了剑。

“进攻!”黑狼命令,“这两个女人你们怎么玩都可以,但是不要给我伤到森之子!”

狼人们立刻发动了突袭,他的速度极快,月光在他们的毛皮上流动,散发出银灰色的光彩。眼看狼人就要冲进营地,一声巨响突然打乱了他们的突击队列。反步兵地雷被引爆,装有1公斤烈性炸药被小型爆炸装置弹上空中,在距离地面两米的高度引爆了预制破片战斗部。无数金属碎片化为钢铁风暴横扫人狼的队列,转眼之间便有五只人狼血溅当场。还没等他们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第二枚地雷就被触发了,火焰和冲击波夹杂着金属破片横扫狼人的左翼,数名狼人遍体鳞伤。

“怎么回事儿?”

“爆炸!魔法?”

“所有人站在原地别动!”索隆命令,“注意脚下,那个卑鄙的魔法师在你们脚下的草丛之中藏了什么东西,可能是触发型魔导器!只要别踩上就不会有问题,保持冷静!”

澪不禁佩服起那只黑狼,他居然这么快就搞清了地雷的工作方式。可惜的是,他还是太天真了。在澪出生的世界,人类为了杀死神和神的使徒们可谓绞尽脑汁,不断设计出更有效率的武器,以求杀伤最大化。

“你是他们的指挥官对吧?”澪望着黑狼,“但是,你确定站着不动就安全了?”

黑狼瞪着澪,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愤怒。

“很遗憾,”澪将视线集中在一颗地雷上,“遥控启动。”

那枚地雷的引信被激活,战斗部被弹向空中,在周围狼人们惊恐的目光中,火与铁的暴风瞬间吞没了它们。

“从现在开始,”澪扫视着被困在雷区中的狼人们,“我已经打开了行动传感器,你们只要一动,地雷就会引爆。我个人建议你们最好保持现在的姿势,要知道,破片战斗部的杀伤半径是五米,你们谁要是想死可以往前冲,但这么做之前最好想想其他人。”

听了她的话,雷区内的狼人都不敢动了。

“该死的魔法师!”黑狼气的牙根痒痒,“有本事给我出来一决胜负!”

“不好意思,”澪故意气他,“我是个胆小的弱女子,抱歉啊。”

扫了一眼身后的马车,灰马虽然被爆炸吓到了,但是现在却又开始悠闲的嚼着干菜,津津有味。在车厢内休息的琥珀发出平稳的呼吸声,事先用耳塞堵住了她的耳朵,再加上车箱上的厚布,隔音效果还是很不错的。不能让小孩子看到这么血腥暴力的一幕,澪决定尽快消灭这群狼人。

“你觉得我就进不去吗?”黑狼发出一声咆哮,开始奔跑起来,他一跃而起,这一跳的高度超过了五米。

澪不禁微微吃惊,黑狼成功的突破了她的雷区。但是,空中的黑狼既无法改变下落轨迹,也无法进行闪避,是个极好的靶子。澪闪电般的抽出了惩戒者,弹药选择为震撼弹。对准空中的黑狼连开三枪。受到灵魂震荡冲击的黑狼翻着跟头栽在地上。

“卑鄙……的人类……”黑狼挣扎着起身,但是澪却毫不客气的补了一枪,这下他彻底动不了了。

“结束了?”干劲满满的艾美露出不甘心的表情。

“抱歉,没有你出场的机会。”澪说,“对手太弱了,这可不能怪我。”

两人轻描淡写的交谈伤到了人狼们的自尊心,他们中的一个突然发狂发动突击,但是却被地雷炸的人仰马翻。

“你怎么处置那些家伙?”艾美指了指被困在雷区中的狼人们。

“反正已经抓到头儿了,就全杀了吧。”

“澪,”艾美认真的说,“这会不会有点太残忍了?他们都是战士,至少给他们一个符合战士身份的死法。”

“在我原来的世界不少战士就是这么死的。”澪说,“不怜悯,不留情,这就是战争。话说回来,被你用剑砍死何不如被炸死干净利落。”

艾美赌气似的崛起了嘴巴,澪不由得苦笑起来。

就在澪准备引爆全部地雷团灭狼人们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从森林中跑了出来,她一边挥舞手臂一边大喊“住手”。借着月光,澪认出了她,是塔拉夏,白天她在森林中遇到的那位森林祭司。

“站住!”她命令,“再往前就是雷区了。”

塔拉夏闻听急忙停下脚步,澪若有所思的抬起了眉毛。

“看来你刚才躲在树丛中已经看过地雷的威力了,”澪说,“不过看周围这阵势,你不会白天输了又跑回去搬救兵吧?”

“开什么玩笑,”黑狼发出声音,“我们才不会听从孱弱的祭司!况且她们已经失去了力量,沦为单纯的雌性,除了用来交配没有其他用途。”

澪抬手赏了他一发震撼弹,黑狼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塔拉夏绕过雷区,来到澪的面前,她的脸颊突然变得通红,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烁不定。然后,她慢慢的在澪的面前躺下,露出肚子,一脸羞涩的扭动着身体。澪之前养过狗,塔拉夏这个样子完全是狗狗表示顺从的姿势。

“请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投降。”塔拉夏羞涩的声音不住的颤抖。

旁边的艾美笑出声来,澪用手抓了抓头发,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兽族的习性难道真的跟狗是一样的吗?

“艾美,”澪一脸为难,“我突然不想杀他们了……”

“战神巴尔德不愿意看到毫无意义的杀戮,”艾美说,“留下这些战士的性命以便更好的用战斗取悦诸神,才是正确的选择。”

“好吧。”澪叹了口气。“都给我听着,”她用兽族的语言说,“你们脚下的地雷会在日出之时自动失效,我无意取你们的性命,杀戮并不是什么好事。但如果你们下一次还是这样袭击过来,我会切切实实的杀光你们,明白了吗?”

狼人们沉默的注视着澪,无言表示默认。

“走吧,”澪小声对艾美说,“天亮之前我们能赶到下一个镇子,那里是安全的。”

“明白了。”艾美点了点头。

两人立即着手开始做出发准备,没想到塔拉夏却突然跳上了马车。

“你上来做什么?”澪用枪指着她,“给我下去!”

“求求您,”塔拉夏俯首哀求,“我是森林祭司,服侍森之子的神官,做饭洗衣打扫样样精通,请务必让我跟三位同行,拜托了!”

“我拒绝,”澪举枪瞄准了她的头,“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带上你,而且你还是我的敌人那边的。”

“等等,”艾美凑了过来,“你说你会做饭?”

“做饭……当然啦!”塔拉夏急切的说,“用美味的饭菜款待带来森林福音的森之子是我们每一位森林祭司的必修课,虽然有点自夸,但是我在同辈中做菜的水准也是中等偏上的,虽然比不上祭司长,但是也能做出很好吃的饭菜。”

“哦哦!”艾美两眼放光,“我准了,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艾美?”澪皱起了眉头。

“唉,我说澪。”艾美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虽然你会做饭,但是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做的东西很难吃吗……”

澪的肩膀猛的颤抖了一下,内心受到巨大打击。

“我做饭向来营养均衡……”她支支吾吾的辩解。

“但是,味道啊,味道。”

澪顿时沉默不语。

“抛开做饭的事情不谈,”艾美看了一眼月色下的森林,“我们一路上都是森林地带,兽族的森林祭司有着很大的发挥空间。但是,我可没有天真到随便相信一个陌生人。既然是你祭司,那么你肯定有一位强大的主神,你也得到了她的大量加护。这样吧,如果你以你的主神的名义宣誓不背叛我们,我接受你的请求。”

“好的。”塔拉夏握住胸前的护符,“狩猎女神亚提拉啊,请允许我借用您的神名起誓,我塔拉夏从今天开始,向战神巴尔德的爱女献上忠诚,请您明鉴。”

一道淡淡的光芒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誓言成立了。

澪不禁微微吃惊,她可不会平白无故相信一个几分钟之前还跟敌人一起杀过来的可疑女人,但是,在这个世界上,一旦对自己的主神起誓,就意味着必须遵守誓言,否则的话将失去诸神的恩宠。狩猎女神亚提拉的加护对森林祭司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没有女神的权能,她们只是一群普通人。

“这样可以吗?”艾美转向发呆的澪。

“啊,可以。”澪回过神来,“虽然不能将琥珀交给你,但是如果你帮忙照顾她,也不是不可以。”

“非常感谢!”塔拉夏握住了澪和艾美的手,热泪盈眶。

马车启程上路,夜空中飞行的无人机从天空扫描附近的道路,澪惊讶的发现野兽都避开了马车。本来,在夜间赶路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夜行性的猛兽潜伏在森林之中,时刻准备狩猎。一般而言,无论是商人还是旅行者,都会避免在夜间赶路。可是,有了森林祭司的符文,野兽被驱离,夜路变的十分安全。

原来这家伙相当有用啊。澪望着车身上发光的符文,有种捡到宝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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