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一直承受着各种病痛活下去或许也是一种幸运……】

还好,因为西恩的脸是正对着客人们的,所以,这幅诡异的表情只有他能看见。

西恩无法想象,如果这一幅和“可爱”无缘的表情被后面的人看到的话,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莫离突然的抱住西恩的手臂,花了10秒左右将那诡异的感情释放出去之后,便又恢复了之前的那副可爱的样子。做起了老板娘的本职工作,开始招待陆陆续续进来的客人们。

沉默了一会之后,西恩选择把自己刚才所看到的一切放到了心底,不去向任何人提起。并且,在几位客人的帮助下把崭新的吧台放好之后,也将自己代入了酒保的角色当中。

当然,作为新人的西恩立刻就成为了诸位客人的讨论对象。一方面是这个突然出现的新人能够在“扳手腕”这一项比试中赢过“常胜不败”的凌仁。另一方面,自然就是因为刚才的赌局了。

在最后关头,西恩用双手压倒凌仁的行为很明显应该是犯规的,但是,凌仁最后那句“你赢了”却让赌局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两个人都赢了,两个人又都输了,那这笔赌资该如何算呢?

于是在众人激烈的讨论之后,一致认定:

“押哪边赢都能拿钱!”

于是,庄家只好一脸委屈的含着泪吐着血掏出了大量的资金,成为了本次赌局中最大的输家。

真的是在吐血啊,大口大口的吐就像番茄汁不要钱一样。不过周围的人倒是一点都没有慌张,一边把那个头发干枯的像海带一样的女人扶好,一边熟练的从不知哪个角落里拿出盆接住她吐的血……

防止弄脏地面。

一群人折腾了一小会之后,感觉好了一些的女庄家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血,一动不动的趴在了桌子上。这样子看上去就像死了一样,但是周围的人看到她这么趴着,反而安心的散开了。

如果不是看起来还在呼吸,恐怕真的会有人觉得她已经死了吧。

“砰。”

盛满红色液体的玻璃杯落在了那个瘦弱女人的前面,让那个趴在桌上一副垂死样子的女人慢慢抬起了头。

和莫离相比更加成熟且消瘦的脸庞,苍白得不带一丝血色,但依旧能看出来是亚洲人的肤色。

深深的黑眼圈配上那副没有睡醒一样的表情,看上去就像和眼睛粘在了一起一样。干枯灰白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就像一坨被晒干的海带一样,要打理起来,恐怕会很麻烦吧。

但是和这个死人一样的样貌不同,这位女性的装束非常的整洁,整洁的白大褂下,合身的女式灰色西装紧紧的裹住了她那纤细的身体,勾勒出一种独特的女性曲线。

不得不说,如果不是这一副要死的样子的话,绝对是个美人。但是……

这幅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见财心起,会抢着去当庄家的人。

女人捂着肚子坐了起来,看了看摆在自己面前的饮料,又抬起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西恩,似乎对此感到非常疑惑。

西恩右手摊开做出一个“请用”的手势说道:

“因为我的缘故让你破费了,这杯就算我请的。”

女人垂下眼睑,盯着那杯红得像岩浆一样的东西,微微一笑。有气无力的问道:

“你认识我吗?”

西恩摇了摇头:

“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我怎么可能认识你呢?”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知道我被人叫作玛丽才来打个招呼的呢。”

女人的名字叫玛丽,而西恩送上来的这杯酒,正是鸡尾酒中非常出名的“血腥玛丽”,不得不说。

“那还真是巧啊。”

自称玛丽的女人拿起桌上的酒杯,摇晃了一下,看了那粘稠得和自己刚才吐出去的东西差不多的酒水在杯上留下的痕迹。轻轻的问道:

“那么为什么是‘血腥玛丽’呢?”

听到这话,全场所有的客人都沉默了,虽然没有表示出任何的恶意,但是都将视线集中到了西恩的身上。

似乎就像是在等着看一场好戏一样。

“中医里有句话叫‘以形补形’,所以我觉得对于一个刚刚流出去这么多血的人来说,喝些类似的东西应该会对身体好些吧。”

玛丽不再摇晃手里的杯子,深邃的双目集中在了西恩的脸上,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变得更加阴沉了起来:

“有没有人说过,你那张平静的脸下面其实相当的坏心眼啊?”

西恩微微鞠了一躬,谦卑而平和的回答道:

“您过誉了。”

沉默了几秒,玛丽轻轻的放下手中的玻璃杯,微笑着说道:

“谢谢你了,不过这杯酒还是免了吧,毕竟我既不想自杀也不喜欢被人杀。”

玛丽说完这句话,刚刚还安静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客人们哄笑着,说着“玛丽小姐你可没这么容易死”“明明连遗嘱都写好了”“你的葬礼还早着呢”之类的玩笑话。

更是有一个上身仅仅只穿着一件背心的年轻壮汉走了过来,硕大的手掌捏起显得有些小巧的玻璃杯,笑着对西恩说道:

“小哥你还是别太欺负玛丽小姐了,这么烈的酒万一把人家的肚子烧穿了可就不好了。如果你真的想请客的话不如给他泡杯红枣茶吧……”

有人过来打圆场,西恩也不会咄咄逼人的使坏,微微弯腰表示了解之后西恩说道:

“了解。稍等一下,我会送上一杯红枣茶给这位玛丽小姐的。”

没有凌仁那种针锋相对,只需要说几句话,愉快的笑声就能冲散随时可能会发生的冲突。比西恩还高上一头的背心壮汉也豪爽的笑了笑,随后向西恩问道:

“既然如此,这杯美酒可否交给我来享用呢?正好品尝一下新人的手艺不是吗?”

“请。”

西恩轻轻一摊手,背心壮汉顿时仰头吞下鲜红如血的酒液。喉结蠕动着将这杯西恩精心调制的“血腥玛丽”一饮而尽,随后咧嘴哆嗦了一下,伸出大拇指称赞道:

“够劲!”

伫立在那看着背心壮汉把倒空的杯子放到桌上时,挑起嘴角勾勒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既然如此,这句称赞就当做这一杯的酒钱了,我去准备红枣茶了。如果各位还想品尝我的手艺的话,尽可提出。当然,下一杯开始就不是免费了。毕竟我们也是要赚钱的。”

说完,西恩转头走向了厨房。当西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店内后,两个人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围到了那位背心壮汉的身边:

“大铁,感觉如何?”

被称作大铁的背心壮汉拿起刚才放到桌上的玻璃杯,将里面之前残留的一些酒液通过手腕的摇晃聚成了一滴,看着西恩消失的地方说道:

“人品如何姑且不提,至少技术上绝对是过得去的。咱们的钱包可要遭罪喽……”

说完,大铁把酒杯凑到嘴边,伸出舌头一卷,将那滴液体吞进肚中。发出舒爽的“哈”了一声之后,便拉过身边的几个人,拿起几瓶啤酒围到桌前开始打起了纸牌。

走进厨房的里面翻弄了一番,但是却没有找到可以烧水的物件。

注意到西恩捏着下巴苦恼的样子,正在水槽前清洗着杯子的莫离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站到西恩身边问道:

“怎么了?在找什么吗?”

用眼角扫了下开始故意和自己拉开了一些距离的莫离,西恩搓了搓光滑的下巴说道:

“我在找泡茶的东西。”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莫离恍然大悟的拍了下手:

“哦!是红枣茶吧,说起来,玛丽小姐今天来了呢……你生气了?”

虽然西恩对任何人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但是莫离的潜意识中却觉得,从刚才开始西恩就一直在躲着自己。

硬要找个理由解释的话,这就是女人的直觉吧。

“为什么这么说?”

莫离右手托着香腮,歪着头思索着合适的词汇,一边用手比划着答道:

“嗯……感觉……不对,应该是直觉吧?感觉这里就像立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墙一样。总觉得你好像在故意和我拉开距离的样子,是因为凌仁的事吗?我也是为了让你们能和平的解决问题,如果让你生气了那么我道歉。”

无论是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还是这手舞足蹈的说话方式,都让人觉得非常可爱。蹲在地上的西恩无奈的叹了口气,抬头仰望着满脸忧心忡忡的莫离解释道:

“我没生气。真的。”

直觉上没有感觉到西恩在说谎,莫离也松了口气。叉着腰,疑惑的“哼嗯”了一声,随后甩甩手驱赶着西恩道:

“泡茶的事就交给我,西恩你去忙你的工作吧——对了,不要太欺负玛丽小姐哦~”

又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就连西恩都好奇了起来,不由得问道:

“那位客人……似乎很特别?”

莫离搬过来一个小凳子站在上面,打开了高处的储物柜,一边寻找着泡茶用的工具一边讲起了故事:

“与其说特别倒不如说是有名吧。血腥玛丽,不幸的玛丽,不死的玛丽……当然,和西恩你说的不死不一样,这个只能算是……绰号吧……哦啊——”

看到莫离在椅子上摇摇晃晃的样子,西恩连忙靠过去扶住莫离的腰。但是这反而让莫离不自在起来。

“西恩……不要碰……那里……好痒啊……”

西恩无奈,只好松开了捏着莫离那小蛮腰的手,转而把她抱了下来。

已经拿好了东西的莫离轻声惊呼了一下,随后不挣扎也不反抗的,红着脸任由西恩将其抱下来。

“还有什么东西没拿出来吗?”

西恩问道。

红着脸的莫离摇了摇头,把手上的东西放到了案台上,像一只调皮的猫儿一样从西恩的怀中跳了出来。

“这些就够了,把柜门关上吧。”

“遵命。”

一边烧水准备泡茶,莫离一边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说道:

“你也看到了吧,玛丽小姐那个样子可不是装出来的哦,传闻中她身上可是有着上百种绝症,也有传闻说她每天都会吐出大概一升左右的血,还有的传闻说,玛丽小姐只要被人轻轻一碰就会骨折,轻轻一摔就有可能内脏破裂……”

“全都是‘传闻中’呢。”

对于西恩的吐槽,莫离也不意外,毕竟事实却是如此。

“嗯——毕竟大家也只是猜测而已,而且玛丽小姐从来也没有自己辟谣过,久而久之,就变成这种‘传闻中’了。不过有一点可是大家亲眼验证过的……那就是玛丽小姐的确非常的不幸呢……”

“不幸?”

把水壶放到灶台上点起火,莫离站在一旁抱着肩膀问道:

“西恩你就不奇怪为什么赌局的庄家会是玛丽小姐这样的人吗?其实这种小游戏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大家也乐意拿出一些钱来赌着玩,玛丽小姐也不例外。”

“只不过……后来大家都发现,无论是什么赌局,只要玛丽小姐下注了的话,那么她下注的一方肯定就会输。很不可思议吧?但是这是真的哦~”

“所以只要赶上玛丽小姐来的日子,都会让她去当庄家,至少这样能让她不再继续输钱了,没想到今天……”

说着说着,莫离都不由得叹了口气。

西恩听完之后也觉得挺稀奇,暗自点了点头之后,西恩突然问道:

“对了,这位玛丽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身上很重的消毒水的味道……是医生吗?”

莫离摇了摇头:

“那个样子怎么能当医生嘛,玛丽小姐是法医,嗯——也算是比较符合她的清闲工作了。”

“嘟——”

水壶喷出白色的蒸汽,发出了鸣笛声。

虽然莫离看上去有些笨手笨脚的,不过实际操作起来却无比的熟练,看这样子是根本不用担心会弄伤自己的样子。

于是西恩也放下心来,离开厨房回到前台做他的酒保工作了。

【也是,毕竟在我来之前人家都是自己开店的,有什么可担心呢?】

这么想着,西恩却根本没有意识到。

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对一个不相关的人如此关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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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但是很奇怪的,越是接近了晚饭的时间,酒吧里的客人就越少了起来。

就连那个从早上开始就坐在酒吧里用报纸蒙着头睡大觉的怪异男人,都在没被人注意的情况下悄悄的离开了。

等到了六点二十分的时候,酒吧已经人去楼空。

就连西恩都开始觉得奇怪了,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是,还没有到下班的时间,所以西恩只能静静的坐着消磨时间。

“小薪!该吃饭了!”

莫离的喊声将西恩马上将西恩那接近尾声的棋局再一次掀翻,虽然西恩觉得有些恼火。不过……吃饭确实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连续喊了三遍,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的王薪才魂不守舍的楼上走了下来。

随便找了一张店里的桌子坐了下来,受邀的西恩和另外两人坐在了一起,而桌子上刚好摆上了一桌丰盛的小菜。

两素一荤,配上一碗汤,雪白的米饭装了满满一碗。如此丰盛的晚餐摆在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家庭中都是非常丰盛的一餐,但是,看上去非常养眼的一桌东西却格外的……

“难吃!”

捂着嘴眉头已经拧成一个山字的西恩,盯着这一桌卖相明明还不错的食物,脑中思考着这股奇怪的味道的构成方法,而嘴巴已经本能的拒绝着咀嚼。

十秒钟后实在吞不下去嘴里那团“不可名状之物”的西恩只好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水槽前将其吐了出来。

死死的捏着筷子的莫离脸色铁青,一口银牙咬的咯吱咯吱的响。看起来已经是吃不下去了,坐在旁边的王薪则神色呆滞的往嘴里扒着的白米饭,一口菜都没有动。

过了一会,终于回来了的西恩依旧是那副一只手捂着嘴,眉头紧锁的样子死死的盯着桌上的“剧毒”,浑浊的双眼此刻像是伽马射线一样,似乎想要将这一桌毒物的构成分析到原子的层次。直接当着厨师的面开始了无情的批判:

“似乎都听到某种奇妙的召唤了,到底是怎样才能做出这种味道的?”

“你们不知道这个时代蔬菜有多贵吗?你们每天就是这么糟蹋食物的?”

“你们要自杀我不管,但是请不要拉着我一起去死好吗?”

头也不抬的莫离仅仅攥着手中的筷子,而那廉价的塑料筷子似乎也快要承受不住主人的怒火,渐渐发出了快要折断“悲鸣”。

无情的批评让莫离变成了一颗随时都可能会爆炸的炸弹一样,无形中散发出的杀气直接将王薪从“神游”中拉了回来。

醒过来的王薪看着自己坐在饭桌前,手里拿着碗和筷子。冷汗顿时就流了下来,随后看了一眼捂着嘴巴的西恩,看了一眼脸黑的都快看不出白色的莫离,习惯的当起了老好人,开始打圆场。

“西恩你也别太挑剔了嘛,虽然味道上确实差了点,但是老姐努力了这么久的东西绝对是能吃的哦!”

西恩转过头瞪了王薪一眼,指着桌上的菜说道:

“那你吃一个给我看看。”

突然被西恩这如同怨灵一样的眼神瞪住,王薪犹豫了一番之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心中斗争了一番之后,王薪选择了家人的一方。

王薪算是豁出去了!夹起了一块翠绿的油菜放到嘴边,哆嗦着嘴唇迟疑了一下之后,手像闪电一样把那块油菜放入口中,紧接着就是脖子一梗直接吞了下去,在连续塞了几口白米饭盖过油菜残留的味道之后。顶着一张开始发绿的脸,王薪露出笑容坦然的说道:

“你看,这不是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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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秒的爱162:

青年拖着残破的身躯在火海中前行着。

内脏在绞痛,体力在流失,视线在不断模糊,他的时间不多了。

但是他却不愿意停下。

他在找人。

他在找一个从未见过,什么都不了解,却一直在等着他的人。

一个女人。

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

十三分钟……

失血太多了,眼睛已经看不见东西了,终于,坚持不住的青年倒了下去。

然而,他却被一团柔软的东西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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