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当我再次遇见华樱时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激动、羞耻、内疚和开心,无论怎么样,我能确信的事情就只有一件,那就是当我再次和华樱相见时,她一定是对的那个人,而我,一定是错的那个。

我自诩是个无知的人,这样自诩是因为我的确很无知,我很少讲话,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和其他人总是无话可谈,他们欢笑,我沉默,他们愤怒,我沉默,他们悲伤,我依然沉默,而我们相同的唯一点则是,我们心中都充满了怨恨。

无知的我是无法知道立于世界顶点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我只知道站在那里的人也许会是个混蛋,但绝不是个无知的人。

“欢迎回家,夕。”

我是个无知的人,因此我很难复述当我听见华樱用那几乎温柔到要将我的灵魂撕碎的声音时,心里所泛起的那阵躁动。

在这里,擅长夺走一个人的性命是最基本的,是最不值得炫耀的事情,如果一个人能做的只有这个,那他便不配被称为人,但我不在乎,是因为我从未想过要做一个人。

我的内心想了许多,曾经幻想过的那些心情,激动、羞耻、内疚和开心无一例外地浮上了心头,感觉就像是一个喜爱酗酒却多年未沾过酒的人,终于尝到了世界上最醇厚的美酒。

如果这一切立刻止步于此的话,那么那一刻一定是伟大到升华的场景。

但事实再一次告诉我,连做人都没有资格的我,只能盲目地瞄到自己的内心,剩下的,全部都是听天由命。

那一刻后,一切都是我未曾预料到的。

在我与华樱再次相见后的几秒钟内,华樱没有半点惊讶和吃惊,仿佛她已经知道了我的到来。

但这我已经不在乎了,我相信华樱是那个天才,不同于我,她的内心是我所无法企及的神秘领域。

可这样的她,失去了双腿,成了一个连我这种无知的家伙都会心生痛苦和怜悯的人,若她咬着牙关,狠狠地痛骂我一顿,我一定会比现在好的多,让我变得呆滞的是她那温柔的微笑和细腻轻柔的声音。

我明明知道,这就是华樱,是一个只会微笑,只有温柔的人类,我甚至无法想象那种清秀的面孔呈现出悲伤时会是什么样子。

我在再次见到华樱的那一刻起,脑子里就冒出了这样一个念想。

华樱的腿一定是我害的。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不着调的想法,我没有资格为华樱负担任何东西,我坚信着这一点,但,那个想法还是突如其来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

“那天我回家,发现你不见了,我就自己跑出去找,然后……不小心就被车撞了。”

这一句话注定了我的一生,华樱用这一句话,让我彻底变为了她的所有物,我不可能再离开她了,即便她痛恨我,讨厌我,我也会自私地留在她身边,无知的我甚至说不清楚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极其强烈的渴望,是愧疚到极致了吗,是羞耻到极致了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华樱在六年后再次相见的几分钟内,牢牢地用一条无形的锁链拴住了我,让我奋不顾身地抛弃了除她以外的一切。

那一刻,我跪在她的面前,哭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在与华樱六年后再相见的几分钟的又几分钟后,华樱唤醒了我沉睡在灵魂深处的,那早已被遗忘的本能。

哭泣。

哭泣中,我明白了许多,但也忘了许多,我想起来我还有一颗跳动的心,但我忘记了那颗心跳动的意义。

我与华樱在六年前相见,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应该说我和她相处的时间短到我根本不应该记着她的名字,但就是这样短暂的相处,却生出了某些无法预料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够解释这意料之外的东西,有的人会说“这不可能,如此短暂的相处决定不了任何事情。”,我无法反驳,我只知道,它就在那。

我哭了很久很久,仿佛我将哭泣这一本能忘记了太久了,决定一定要好好过一把瘾一样,而华樱,就像对待一个小孩,一只狗那样,讲着谁都会讲的安慰的话,轻抚着我的头。

过了很久,在我看来是过了很久后,华樱将我扶了起来,我不想让她看见我这落魄的模样,刻意回避着。

而当我还没有彻底接受这件事情的时候,下一件事情又接踵而至。

“对了,你看,你现在还是我的义人的,我可是会好好保护你的。”

我抬起头,望着站在华樱身旁的那个长得与华樱几乎完全相似的人……

不,那不是人……它没有人的气息,我感受不到危险,所以它才能差点杀掉我,对,就像红毛仔和我一样,它不是人类。

“唔,残刚才没有杀了你,既然我没有下令让残停止活动,那原因只有一个吧,那就是夕,你也是游戏玩家。”

愿欲游戏……的规则?

老实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规则我早就忘掉了,或者说我压根就没记住。

在与华樱六年后再次相见的几分钟的几分钟的不知道多久之后,我在华樱面前暴露无遗,没有任何可以瞒得住她的事情,她是比我更了解我的人。

“这……愿欲游戏,您……也参加了?!”我诧异地对华樱问道。

“是的哟。”华樱晃着脑袋说道。“因为我也有渴望的东西嘛,听起来很奇怪吧,呐,是不是很奇怪,感觉像是开玩笑一样对吧,我竟然也有渴望的东西。”

华樱的态度变得奇怪了起来,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就好像是在为什么东西而兴奋一样。

我现在有许多想问的,比如“华樱真的相信这个游戏吗”,或是“为什么要参加这样危险的游戏”。

但这些我都没问,出乎我的意料,我开口问道的问题是……

“你……最渴望的东西是什么?”

“是你哟,夕。”

没有片刻的犹豫,华樱说出了我最渴望也是最没想到的答案,老实说……我不明白华樱是怎么想的,也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涵义。

“最渴望的东西是夕”

这句话映在了我的脑子里,每一个字都认识,但我却不理解。

所以,我很正常地问道:“我……不明白。”

“所以说你就是我最渴望的东西。”

我不明白,华樱究竟在渴望什么,我只是……只是听不懂这句话,对我来说太难理解了。

“你是想要我……做什么吗。”

“不是啊。”

“那……”

“我就渴望你,那种感觉……真是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华樱的心跳变快了,微微垂着头,脸上挂着那微笑,神色略微变得有些阴沉了起来。

“华樱,你还好吗。”我看着华樱,有些担心地问道。

“呐,夕,你体会过吗,那种强大的力量,强大到自己无法预测的力量,把自己当做玩具随意玩弄的力量。”华樱抬起了头,靠在了轮椅背上,眼皮稍稍下坠,呼吸也非常急促,嘴角微微翘起。“我渴望啊,我想要……想要这股力量,想要这股力量成为我的东西,让我永远能享受其所带来的那美妙绝伦的体验。”

那个叫残的圣子,笔挺地站在华樱的身旁,双眼直直地盯着我,让我不禁握紧了拳头。

华樱深吸了一口气,手轻轻搭在了胸口,接着,她对我说道:“夕,你只能是我的东西哦,不可以再离开我了呢。”

从头至尾,我都没有明白华樱的话,但那却让我感到了一丝畏惧和胆怯。

在与华樱六年后再次相见的几分钟后,我,成为了华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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