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令人惊讶。”呆毛女依旧微笑着,“为什么这么问我呢?”

“我也不知道啊,不管是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明天将要遇到什么事情,那些我所珍视的事物什么时候已经一点点化为灰烬,这些东西,我一点也不懂啊,能够明白的事情只有一点,你只是个卑劣的仿冒者而已这一点。”

呆毛女微笑地看着我,“主人的脑子也坏掉了吗?这可真是遗憾的事态,不过……”她说,“我的确是您的侍从,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与呆毛女直直对视,直到我泄下气来。

“能问个问题吗?”我说。

“什么问题呢?”

“刚才那个女孩是谁?”

呆毛女出乎意料地微微一愣。

“女孩?”

“刚才不是有个女孩在这里吗?穿着泳衣,身高大概到我的胸部,应该有十三,四岁的样子。“我很想用手比划一下女孩的形状,然而身体被绳索绑住,只好作罢。“怎么了?她不是你的同伴吗?”

呆毛女的神情越发沉重,可她终于只是摆摆手,说道:“我并不认识这样的人。”

**

第一次见到白蛉是在入学后大约半个月,我一度百无聊赖,于是每到上课铃声响起,我便轻车熟路来到教学楼顶层的天台。

这里是个颇为不错的地方,用发夹把天台门上的锈锁打开,就能看到仿佛伸手即可触及的蔚蓝天空,那样澄净透澈,与温暖阳光辉映起来,简直可以让任何伤感烟消云散。于是我总倚坐在天台的一个角落看着蓝天,丝毫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这里好像归我所有。

盛夏时节,无时无处不充斥着聒噪的蝉鸣,我疑惑于这样生命短暂而又脆弱的生物何以不甘放弃地发出鸣声,也许那就是它们的存在意义,我的存在意义又是什么呢?

思考着这样壮绝无聊的问题,我来到天台门前,掏出发夹正欲开锁,却发现锁已经被打开了。

是在离开的时候忘记锁上了吗?我握住门把手,这样想道。

然而那时我的的确确做错了许多事情,我早该想到这个地方并非归我所有,也早该想到这个地方所代表的意义,我不该给自己一个拙劣的借口,看见那门未锁应该即刻转身离开,我是一个不可救药的自以为是的人,即便如此,也该有我能注意到,能做到的事情才对。若非如此,即便到现在,我也依旧不会失去我那庸俗,平凡,无聊的日常吧。

我推开门,看到一个穿着白色汉服的女孩,不知用什么方法越过铁丝网,站在天台的边缘。她双臂展开,好像下一刻就要纵身而下。

“不要啊!”

我发出刺耳的喊叫,心脏火辣辣地鼓动起来,身体不受控制,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不要这样就死掉啊,不管经历过怎样的事情,生命都不是这么轻易该被放弃的东西……”

我在说些什么?我想要做什么呢?哪怕伸出手也无法触及的事物的确是存在的,有很多人已经舍弃了很多东西,天空昏暗无比,希望恐怕不存在于世界的任何角落,可是即便如此,即便我的喉咙犹如被火烤炙,我依旧想要传达,想要传达某些重要的事物。

“无论是谁,都一定有他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情,一定有令他觉得开心和痛苦的事情,但正是因为我们身处这片可悲的阴影,才不得不去寻找我们活着的意义,所以不管是我还是你,都一定……”

我想传达给她的东西,我究竟想要传达些什么呢?明明才第一次相见,明明什么也不了解,在她看来,我一定是一个奇怪到极点的家伙吧,自顾自的说起话来,自顾自的想要打消她的想法,明明什么也不了解,什么也不知道……

即便如此,我这样手足无措,慌乱地暴露着真心,这其中绝非毫无意义,哪怕是这样卑劣的我,也是第一次拥有这样炽烈的感情吧,哪怕是我,也一定有着可以拯救某人的力量吧。我并非渴求他人的感谢,也从未相信过正义,但如果只是伸出手,只是伸出手便能拯救他人的话,哪怕是这样的我,也一定可以找到的事物……

于是我近乎嘶吼,混合着哭腔朝她喊道:

“不要死啊!”

犹如某种独立言灵的话语飘荡在我与女孩之间横亘的,仿佛永远不会改变的空气里,女孩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侧着头,看着一个疯子一样哭泣的人形,然后忽然忍俊不禁般噗嗤一声。

“那我就不死了吧。”她用清脆的声音笑道,手放在铁丝网上支撑身体,潇洒地一跃而过,白色汉服瑟瑟作响。

铁丝网有多高来着?我愣愣地想道,女孩却已经走到我的面前。

“我叫白蛉,你叫什么名字?”她问道。

这时正是夏季最炎热的时刻,贯彻着存在意义的蝉无休无止地鸣叫着,我茫然地看向天空,那里一碧如洗,辽阔到令人不敢置信……

这便是,我与白蛉的第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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