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满啤酒的玻璃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白色的泡沫从杯子里飞溅出来。柯尼斯特港口附近的酒馆里,独立魔动甲胄分队“魔女猎师”的飞行员们正在狂欢,他们衣冠不整的挤在一张桌子前,高举着手中的啤酒杯。初夏的热度尚未从街道上退去,此时畅饮一杯冰啤酒,真是享受。
长桌上放着烤串和水果,不过大家眼中现在只有啤酒,端起杯子咕嘟咕嘟的一饮而尽,尤瑟跟其他人一起发出“啊哈”的爽快声音。很久没有根别人一起喝酒了,尤瑟感到一阵幸福,在座的驾驶员们不知道何时就会死去,但是能喝酒的时候绝对要开怀畅饮。酒店老板忧心忡忡的盯着混在一群大男人中间的美少女,生怕她有什么不测。
唯一郁闷的人,是罗格里斯,他坐在最边上,眉头紧锁。
明明跟魔导师正面交手了,自己却非常失落,在大家都奋勇作战的时候他却因为恐惧而丧失了射击的机会。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胆小鬼,可是这一次却非常的窝囊,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到却被别人称赞,这种感觉逐渐转化为羞愧和内疚。
“喂!”肩膀上被重重的拍了一下,他险些把啤酒喷出去。喝的满脸通红的哈德利用粗壮的手臂搂着闷闷不乐的罗格里斯,用手中的啤酒碰着他的杯子,哈哈哈的大笑着:“新人,干得不错嘛,首发命中,枪法如神。”
“谢谢,”罗格里斯顿时羞愧难当,“其实只是碰巧打中了……”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哈德利拍着他的肩膀,“喝酒,今天有人请客,随便喝!”
说完,他伸出手去抱尤瑟,但是却被尤瑟敏捷的躲开了。
“性骚扰啊,大叔!”
“我跟你爹可是老战友,来让叔叔抱一下。”
“谁会让你抱啊!”尤瑟敏捷的从桌子下面钻了过去,从对面探出头来做了个鬼脸,惹的其他飞行员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酒馆的门砰的一下被打开了,一位美丽的黑发女仆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被她利剑般的眼神一瞄,本来还想上去搭话的酒客们立刻丧失了勇气,那是足以把人切碎的视线,就连狂欢的飞行员们也安静下来。秦枫来到酒桌前,一把抓住正打算逃走的尤瑟的领子,被她像小猫一样拎了起来。
“喵呜?”尤瑟发出了小猫一样的声音。
“失礼了。”秦枫对其他人轻轻鞠躬,然后拎着尤瑟离开了酒馆。
等她走了半天,酒馆里的人们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美女啊!”“大饱眼福!”“我死而无憾啦。”各种评论瞬间爆发,而原先情绪低落的罗格里斯也恢复了精神。
“女仆小姐果然也在这里,”他痴痴地笑着,“这是老天在眷顾我吗?”
柯尼斯特执政官官邸位于市中心,这是一座城堡式的古老建筑,但是却被大幅改建,原先的城墙上开了许多窗户,护城河被填平,大门的吊桥也被拆除,改成了普通的围墙。围墙高度为四米,很难翻越,但是却并不厚,并不具备抵挡重型攻城器械的能力。与其说是城堡,倒不如说是在保持了城堡的外观的基础上,改造而成的大型住宅。
执政官玛鲁特伯爵在魔王军进攻伊始弃城逃走,现在这座城堡以及柯尼斯特的日常事务由一位名叫鲁登道夫的幕僚管理,这位鲁登道夫先生并没有爵位,出身平民阶层,是一位年过四十的中年绅士,总是穿着管家的燕尾服,现在服侍在菲丽希雅身侧。
“没想到玛鲁特伯爵有这么一位能干的管家,”菲丽希雅品着红茶,“不过伯爵大人弃城逃走,以帝国法律,当剥夺爵位永不叙用。”
“殿下,”鲁登道夫望着菲丽希雅,单片式眼睛反射着灯光,“您打算把柯尼斯特并入您的领地吗?”
“这块烫手的山芋我才不要,”菲丽希雅微微一笑,“虽然有第一舰队作为后盾,但是我的实力在中多皇位继承人之中仍是最弱的一个,我可不想让自己这么快就被其他人盯上,与其成为众矢之的,倒不如去当我的边境公爵,为帝国镇守边疆。”
“正确的判断,”鲁登道夫点了点头,“非常明智的选择,殿下。”
“鲁登道夫先生,”菲丽希雅望着眼前的男人,“在魔王军占领期间,柯尼斯特的日常管理有你主持,魔王军似乎并没有对居民出手,仅仅摧毁了电报塔并禁止一切浮空船出港。在此期间,您做了大量工作,保证了岛上的社会治安和人民的基本生活。因为您的努力,柯尼斯特才没有陷入混乱,我仅以我个人的名义,向您表示感谢。”
“过奖了殿下,”鲁登道夫躬身行礼,“能得到战争女神的褒奖,老夫甚是光荣。”
“那么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呢?”菲丽希雅问,“随着魔王军带来的恐惧消退,街道上的治安也许会陷入恶化。第一舰队的陆战队会暂时维持街道的秩序,在新的执政官到任之前,需要有人继续主持工作。”
“那么就由您……”
“我说了,烫手的山芋我不要。”菲丽希雅微微一笑,“市政工作就交给您了,鲁登道夫先生,您的功绩我会向上级报告。”
“遵命。”鲁登道夫再次鞠躬。
“鲁登道夫先生,”菲丽希雅突然话锋一转,“在魔王军占领期间,您有没有见过它们的领导者?如果你们有会面的话,能否告诉我,领导魔王军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人?不……”鲁登道夫摇了摇头,“他根本不是人类。”
菲丽希雅晓有兴致的眯起了眼睛,鲁登道夫深深鞠躬,然后退出了执政官的办公室,礼仪一丝不乱,但是却也难掩他心中的动摇。
“那么接下来,”菲丽希雅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准备胜利狂欢吧。”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暴风雨正在逼近。
头好痛,这啤酒绝对有问题!尤瑟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听着雨滴敲击甲板的声音。探险者号作为一般商船依照帝国战时公约接受第一舰队征召,作为运输船跟随舰队行动,在战斗结束后第一时间卸载了运输的物质。而现在,大部分临时征召的商船都已经离开,第一舰队受损舰艇则占据了船坞进行维修,港口区仍旧一片忙碌。
“庆祝胜利的游行活动……吗?”尤瑟看着手上的命令书,然后又看了一眼舷窗外下着大雨的灰色天空,“这样的天气真的没问题吗?”
“尊主,”在床前伺候她的秦枫问,“您还好些了吗,还要喝水吗?”
尤瑟闭上眼睛思考了一分钟,翻身下床。
“不能再这样躺下去了,”她打开衣柜,“总之,先去司令部一趟吧。”
“尊主,”秦枫帮尤瑟拿来了外套,“妾身觉得,您还是在休息一下吧。”
“再躺下去就要腐烂了,”尤瑟穿好了衬衣,将长发从领子后面掏出来,“秦枫,我要你帮我办两件事,第一、命令所有人待命,做好启航准备;第二、把我的魔动甲胄准备好。这只是以防万一,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遵命。”秦枫轻轻鞠躬。
“不要变成我担心的那种局面啊,”尤瑟聚集魔力,生成一个咒文,手中的命令书瞬间化为灰烬,“庆功的美酒,千万别变成苦酒。”
大雨磅礴的虚空之海上,一支庞大的舰队正在接近,将近八百艘战舰组成严整的战斗阵型,那是帝国第二舰队,这支强大的舰队几乎倾巢而出。
帝国海军很忌讳第一舰队这个编制,因为当年那位背叛帝国变成亡灵的皇帝就是第一舰队的司令。但是战斗序列上又不能舍弃第一舰队的编制,因此,第一舰队虽然在战斗序列上排在近卫舰队之后第二舰队之前,但是却是帝国舰队最弱的一支。此时面对大兵压境的第二舰队,第一舰队远征军不过只有一半的兵力,作战舰艇只剩下不足200艘,而且半数受损,虽然仍旧保有1000台魔动甲胄的航空兵力,但是依然无法跟第二舰队对抗。
码头上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工人们议论纷纷,而街道上的居民早已关好门窗躲在家里,谁都知道接下来肯定要发生不好的事情。对于帝国的臣民来说,皇族的夺嫡之战不过是遥远的传说,跟他们毫无关系。但是这一次,似乎就不这么好过了。帝国舰队大军压境,这是剑拔弩张准备内战的架势。
与这紧张的气氛完全不同的事,柯尼斯特执政官官邸却是一片忙碌。
侍者们忙碌的走来走去,为晚上的宴会做好各种准备,他们从中午一直忙到晚上,直到香气扑鼻的料理被摆在铺着白色桌布的长台上,舞踏会的伴奏悠然奏响,身穿绣着金丝线的礼服的侍者们戴着白色的卷曲假发,笔挺的站在自己的岗位上。这里是他们的战场,正如士兵在沙场上厮杀一样。每一位侍从都拼尽全力,为即将到来的贵宾们准备好一切。
音乐奏响,来宾们纷纷入场。
第二舰队派出了三艘满载陆战队员和贵族的巡洋舰,于傍晚时分登陆,那些身穿红色制服的荣誉卫队士兵头戴金色的钢盔,与菲丽希雅须发花白的老兵近卫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像彰显自身的存在一样,护送着贵族们的魔动车进入执政官宅邸。
很快,贵族们的宴会开始了,古老的城堡张灯结彩,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与外面威压而来的舰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岛民都躲在家里瑟瑟发抖,而贵族们则开着宴会享受美食,一旦进入了会场,奢华洋溢的气氛扑面而来,外面剑拔弩张的局势宛如隔世。
不论军衔高低,几乎所有的贵族都参加了晚宴。罗格里斯身穿笔挺的少校制服,与一群贵族小姐寒暄,但是号称少女杀手的他今天却有点心不在焉,碧蓝色的眼睛时刻搜寻着会场,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身穿华服头戴白色卷曲假发的侍从高声报上来宾的名号,时不时引起一阵骚动。
当他宣布达拉莫中将的名号时,这位刚毅的军人板着脸走进了会场,中将虽然会参加仪式性的社交晚宴,但是却从未沉浸其中,他厌恶贵族们的奢侈无度,但却因为自己也是贵族而感到矛盾。但是,这一次让他板起脸来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他身侧的少女。
尤瑟穿着银黑色少尉军服,头戴贝雷帽,将长及脚踝的长发束在脑后,她走路的姿势俨然一位真正的军官,受过良好的礼仪训练和军队的熏陶。乍一看去,那身军服配上含苞待放的美貌仿佛一位美少年。她站在达拉莫中将身侧,优雅的挽着中将的手臂。而在两人身后,身穿黑色法衣的秦枫全副武装,脖子上的念珠和手腕上的宝玉象征着她妖术师的身份,而红色的眼影又为她娇好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妖媚。咔嚓一声,罗德里斯手里的酒杯掉在了地上粉身碎骨。秦枫的装扮对他来说实在是过于冲击性,那位玉京美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妖气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独特的魅力。
安排秦枫以妖术师的装扮盛装登场的是尤瑟,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在显露实力的同时保持一定的战斗能力,万一发生什么事情,秦枫的咒符和机械役鬼凶煞都能在第一时间投入战斗,这在今晚的鸿门宴上也许是一锤定音的战力。
不过,秦枫这幅打扮着实迷住了不少人,她实在是太适合这身打扮了。虽然绝大部分宾客并不认为这位玉京美人真的是妖术师,甚至根本不知道这身黑色法衣就是妖术师的标准战斗装束,但是吸引眼球的效率依然高得惊人。
最苦恼的依然是达拉莫中将。他在出席之前看过了宾客名单,发现上面居然有不少认识的人,尤瑟作为公主的亲信被指名要求出席,然而这位美少女在户籍文件上居然是自己的私生女。不知道公主殿下是真的在开玩笑还是无意为之,严守家规的达拉莫现在进退两难。
“父亲大人?”尤瑟注意到了中将紧锁的眉头,“您怎么了?”
她不经意的露出一个笑容,达拉莫中将内心烦恼瞬间被融化了,如果笑容能够拯救世界的话,那么世界已经被眼前这个笑容拯救了。好可爱!达拉莫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尤瑟的头,尤瑟像被抚摸的猫咪一样眯起了眼睛。而站在两人身后的秦枫不悦的咳嗽了一声,提醒前面这对假父子不要假戏真做。
“霍森菲尔德殿下驾到!”
随着这声通报,嘈杂的大厅立刻安静下来,装饰豪华的大门缓慢开启,一位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率领一干随从进入了宴会场。无论是贵族还是侍从,都谦恭的低头致意,在很多人来看,虽然这位皇子殿下并未加冕,但实际上他已经是人们心目中的储君了。坐拥帝国最富饶的三座浮岛,以第二舰队的强大兵力做后盾,他的实力在皇子们中间稳居第一。即使第二皇子克鲁格和第四皇子海茵莱茵加起来,也不是这位大皇子的对手,而且现在两人处于很微妙的互相猜忌之中,无法合力抵抗第一皇子的压力。
霍森菲尔德身穿皇族的华服,浓密的胡须和向后梳着的棕色头发给人硬朗的印象,他抬起一只手向周围的贵族们微微致意,不少贵族少女们顿时来了精神,她们争先恐后的向这位未来的储君请安,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垂青。要知道,这位皇子殿下自从发妻去世之后一直过着单身的生活,并未再续。
尤瑟对这位皇子殿下一点都不感兴趣,她小口的吃着桌上的烤肉,站在一旁的秦枫优雅的为她擦去粘在嘴巴上的酱汁,动作非常自然。不少拥有军籍的贵族选择身穿军服参加晚宴,不过他们大多是没有什么地位的下级贵族,与其穿着与身份不太相称的廉价礼服,倒不如穿军服更加省事儿,一来能彰显自己军人的身份,二来还能趁机勾引涉世未深的贵族少女,如果能赢得大贵族子女的芳心,那未免不是一件坏事。
罗格里斯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他端着两杯香槟来到秦枫身边,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将其中一个杯子递给了秦枫。出于礼貌,秦枫接下来杯子,并轻轻点头致谢。
“能否与在下共舞。”罗格里斯端起了杯子。
“抱歉,”秦枫微微一笑,“妾身今晚要服侍尊主,无法与阁下共舞。”
两人轻轻碰杯,但是罗格里斯的心中却有十亿只羊驼在奔腾。秦枫一句话就把他的下一步行动否决了,共舞之后就可以提出密会的邀请,但是对方却先一步将自己的道路堵死……罗格里斯感到一阵挫折。
不过越难到手的猎物越值得狩猎,自认为对女性十分在行的他决定继续行动。
“秦枫,”尤瑟端着蛋糕转了回来,“你尝尝这个,超好吃!”
说着,她用叉子将一小块蛋糕递了过来,秦枫撩起耳边的长发,优雅的咬住了蛋糕,轻轻咀嚼之后下咽,然后用手帕擦掉了嘴角的奶油。
“诚如您所言,尊主。”她优雅的笑着,“非常美味。”
“就是说嘛。”尤瑟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然而被晾在一边的罗格里斯却越发的急躁起来,这对主仆之间亲密无间,根本没有自己插足的余地,如果在这里退让,恐怕今后都没有机会了。
“那么……”他刚要开口,尤瑟突然拉住秦枫的手,两人一溜烟的绕到了长桌的另一边,罗格里斯气不打一处来,因为尤瑟在绕到桌子对面之后对他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更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可恶的小屁孩!罗格里斯愤怒的握紧了拳头。
“真是危险,”尤瑟松了口气,“秦枫,刚才那个男的不是经常在蓝山岛骚扰你的那位吗?明明就是个花花公子嘛!”
“尊主,您说的没错。”秦枫略带歉意,“可是那位先生,曾经保护过我。”
“原来如此,”尤瑟点了点头,“我不能评价一个人的动机,但是既然他做出了事实的行为,那么就应该给与其适当的回礼。不过那个色狼想在你身上打主意,我是万万不能答应,是有这一点绝对不行。我可不能让坏男人把你拐走了。”
“遵命,”秦枫认真的说,“妾身这就去把他阉了。”
“拜托,请不要用那么美丽的笑容说出如此恐怖的话。”
“那尊主的意思是……”
“保持距离就可以了,”尤瑟说,“就像我们的公主殿下那样。”
话音未落,贵族们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楼梯,一头红发夺去了人们的眼球,身穿将校军服的菲丽希雅·冯·博格曼·边境公爵英姿飒爽的登场了。
“许久不见,您变漂亮了。”霍森菲尔德优雅的说,“作为我的皇妹,你一直是大家争相讨论的话题。”
“不敢当,皇兄,”菲丽希雅露出军人特有的刚毅笑容,“为帝国而战是我的使命,没想到皇兄居然亲帅第二舰队主力前来支援,我仅代表第一舰队参战官兵对您表示感谢。”
那一瞬间,霍森菲尔德皱起了眉头,但是他很快恢复了从容不迫的表情。
“英格希尔,”他轻轻招呼身边的少女,“来给姑母请安。”
黄金般的美少女这才十分不情愿的松开了父亲的手臂,走到菲丽希雅面前,踮起裙角优雅的屈膝。
“这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菲丽希雅望着眼前的少女,“话说回来,我也离开帝都差不多五年了。”
“不回去看看父皇吗?”
“如果父皇愿意召见我的话,我会去的。”菲丽希雅戏虐似的撩起红发,“但是,大概我今生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吧?”
将自己当做道具使用,这就是她对那位父亲的全部印象。
“让我们来享受胜利的美酒吧。”霍森菲尔德端起酒杯,杯中的红酒好像鲜血一般,“帝国万岁!”
“帝国万岁!”贵族们高呼口号,然后一饮而尽。
尤瑟默默地看着菲丽希雅,深深的叹了口气。菲丽希雅从年幼的时候就展现出非凡的军事头脑,指挥帝国军战无不胜。但是也因此被当做道具一般放在了战场上,失败了就是死,对于年幼的菲丽希雅来说是何等的残酷。现在她不但跨过了死线,还成为了一方诸侯,这与她自己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也许,年幼的少女指挥大军将敌人斩杀殆尽,仅仅是为了换取父亲一句表扬的话吧?可是直到现在,皇帝甚至连见她一面的意思都没有。
因此,菲丽希雅才被认为与皇位无缘,在夺嫡之战中始终保持低调。
只是,如今的她却不打算继续当个旁观者。
忽然,尤瑟注意到那位黄金般的美少女正偷偷看着自己,在对上视线的刹那,她急忙转过头去,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却在几分钟后又偷偷地看了尤瑟一眼,然后又急忙移开了视线。
这孩子……对我感兴趣?尤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一身军装,不小心被那位小小的公主殿下当成了美少年。
与此同时,达拉莫中将迎来了今晚最大的危机。
在他面前站着两个人,他的表弟克莱森,以及堂弟沃尔特。这两人都继承了达拉莫家族特有的藏青色头发,刚毅的脸庞与中将颇有几分相似。这两人身上的军服被隆起的肌肉撑得满满当当,十分壮观,阶级章上都有第二舰队的军徽。
“家主阁下,”克莱森开门见山的问,“听说你在外面生了个女儿?”
这句开场白毫无疑问命中了达拉莫心中最敏感的位置,中将顿时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摇晃了一下,在摔倒之前被一个箭步窜过来的尤瑟扶住了。
“长官,”尤瑟问,“您喝得太多了。”
“没关系,我还清醒。”达拉莫用手扶着尤瑟的肩膀,以决然的表情转向他的两位兄弟,“这位是尤瑟·诺因海姆·达拉莫,也就是克莱森说的那位……”
克莱森和沃尔特顿时睁大了眼睛,因为眼前这位军装少女美丽的长发和含苞待放的美貌与军人的气质叠加起来,已经超出了美丽的范畴。如果有人能倾覆国家的话,那么尤瑟再等几年绝对能做得到,倾国倾城不过如此。
“这孩子绝对不是我们家的人。”克莱森脸色僵硬的宣布,“我们家的女孩怎么可能长得这么美丽!这么娇艳动人!好像百合花一样!”
“对,没错。”沃尔特握住了尤瑟的手,“我有四个儿子,不知道您能不能看上他们。”
对于这位热诚的大叔,尤瑟只能苦笑了。
“等一下等一下!”卡拉摸把尤瑟拉了过来,“你们谁都别想打这孩子的主意!这孩子,可是公主殿下赐给我们达拉莫家族的宝物!”
“那就更不能被你独占了!哥哥!”沃尔特和克莱森异口同声的说,就连表情也完美的做到了同步。
眼看三个肌肉男要大打出手,尤瑟急忙借故开溜,她穿过孔雀般花枝招展的贵族少女们,绕过那些互相吹牛的贵族子弟,一个人来到了阳台上。外面下着大雨,哗哗的雨声掩盖了身后的圆舞曲,灰色的天空无比暗淡,仿佛某种前兆。
“真是灾难啊。”尤瑟叹了口气,她伸展身体,舒张背部,十分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视线从身后传来,尤瑟回过头去,只见那位黄金般的美少女正隔着窗帘注视着自己,虽然她自以为自己藏在窗帘后面不会被发现,但是却早就穿帮了。
“英格希尔殿下?”尤瑟轻轻鞠躬,“见到您真是荣幸。”
少女的身体哆嗦了一下,急忙抱着头蹲了下去,那个可爱的动作仿佛在说“你看不到我,看不到我”,且不知捂着自己的眼睛别人还是能看到的。
“殿下,”尤瑟把窗帘拉开,少女无处躲藏,“您在这里做什么?”
“我……”英格希尔目光闪烁,“我什么也没做。”
说完,她一溜烟的跑开了,留下苦笑的尤瑟。
大雨之中,三台魔动甲胄在虚空之海上空编队飞行,它们属于第一舰队下属第129魔动甲胄联队,摆出前一后二的标准三角形编队,沿着预定路线巡逻。大军压境的第二舰队在雨幕中隐约可见,多组绿色的光点在那只庞大的舰队周围巡视,毫不松懈。
“该死的雨,我的头盔在漏水!”
“坚持住,伙计,再飞一圈就结束了。”
“队长,我们不去喝一杯吗?”
“如果能借到魔动车的话。”
“干脆直接开着魔动甲胄去不就得了?”
“笨蛋,你想被公主殿下枪毙吗?”
“该死,我的头盔还在漏水,这下成落汤鸡了。”
“等下让机械师给你修修,不就换个密封圈嘛,别抱怨了。”
话音未落,飞在前面的队长机被来自上方的火线连续命中,碎片乱飞,最后,致命的一击打在了魔素动力炉上,瞬间炸飞了整台机体。
“队长!”
“上面,在上面!”
两台僚机向左右散开,立刻有两个黑色的影子追了上去,交火持续了不到一分钟,第二台魔动甲胄便被击落。
“求救求救,我们遭到攻击,方位是……哇呀!”
最后一位飞行员还未报出坐标,便被逼近的敌机一刀两断。
两台全身漆黑的魔动甲胄重新编队,在它们上方,是另外四台同样型号的魔动甲胄,不过它们的装甲上附加了一些类似座舱的部件,每一个座位上都坐着一个身穿黑色紧身战斗服,头戴夜视仪的暗杀者。
六台魔动甲胄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破了外围警戒线,向灯火辉煌的执政官城堡迅速逼近。它们中的四台降落在城堡的庭院内,迅速放下了暗杀者,但是还没等它们重新起飞,一道耀眼的光束便将其中一台打爆。
“命中目标!”哈德利透过望远镜观察战场,“下一发准备!”
在他身后的,一台铁骑单膝跪地,摆出一个稳固的射击姿势,它手中端着一支魔弹射手。不过因为刚才的射击,它的灵子炉已经停机,两名机械师将启动器挂在灵子炉背面,正试图重新启动。
对手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暗杀者,上空负责制空的两台魔动甲胄立刻向这边飞来,哈德利收起望远镜,甩掉了被雨水浸透的雨衣,坐上了在一旁待命的铁骑,将魔力持续注入灵子炉,铁骑背后的排气孔释放出了淡绿色的光粒子,它展开飞行翼腾空而起,与同时起飞的三台僚机一起扑向逼近的黑色敌机。
宴会场陷入了混乱。
突然降落在院子内的魔动甲胄开始屠杀外面的卫兵,几名身穿红色军服的荣誉卫队士兵用手中的步枪向它们射击,但是却被装置在魔动甲胄手臂内的冲锋枪扫倒在地。黑色的魔动甲胄机身上没有任何编号,也看不出它们的原始型号。虽然有一台刚刚降落就被击毁,但是剩下的三台却开始大开杀戒。
更加糟糕的是,从魔动甲胄上跳下的暗杀者们开始潜入城堡内部,他们装备了短剑和手枪,两名试图阻止他们的卫兵血溅当场。就在这时,城堡的电力供应被切断,整座建筑陷入了一片黑暗。在大雨磅礴的夜空中,一场四对二的混战正在进行,以哈德利为首的精锐驾驶员们缠住了敌机,但是却无法立刻分出胜负。
“早知道就再配置一个狙击小组了。”尤瑟叹了口气,她启动了广域感知,周围十公里内的一切尽收眼底。
“秦枫,”她发动念话,“会场的正门就交给你了。”
“遵命,尊主。”
确认秦枫已经做好了准备,尤瑟拔出了腰间的左轮手枪,走进了因为停电而陷入一片黑暗的城堡。
三名暗杀者从左侧逼近,虽然有着黑暗的掩护,但是在尤瑟的广域感知面前,什么掩护都毫无意义。她抬起枪,向黑暗中射出三发子弹,准确的命中了每一个目标的眉心。甩了甩因为后坐力而有点麻木的手腕,尤瑟重新握紧了枪。
然而,花瓶后面的一个人影引起了她的注意,广域感知虽然可以精准定位每一个目标,但是却无法判断他们的准确身份,只能从行动方式上推测出对方的目的。而花瓶后面的那位,显然是非战斗人员,她的身体正在发抖,好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猫。尤瑟绕过那个一人多高的巨大装饰性花瓶,向躲在后面的少女伸出手去。闪电的光芒短暂的照亮了昏暗的走廊,黄金般的少女正用惊恐的眼神盯着尤瑟。
英格希尔公主殿下像小猫一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能站起来吗?殿下。”尤瑟握住了她发抖的手,“这里不安全,我们必须移动到大厅附近,那边还有荣誉卫队士兵在。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殿下。”
英格希尔点了点头,拼命忍着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好,开始移动了。”尤瑟拉着她的手,把她拉了起来,英格希尔没有抗拒,只是紧紧地握住了尤瑟略微冰冷的手。
拐角出现两名荣誉卫队士兵,他们端着枪向两个方向警戒,跟他们在一起的居然还有一位熟人——达拉莫中将。
“尤瑟!”他喊道,“快到这里来。”
尤瑟拉着英格希尔跑了过去,一名荣誉卫队士兵立刻举起装了刺刀的步枪守住她们刚刚通过的走廊。
“长官,”尤瑟松了口气,“您没事儿真是太好了。”
“不能说没事,”达拉莫苦笑着抬起了左手,只见他的手腕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正不断涌出。“没想到我还是老了,虽然扭断了那家伙的脖子,但是还是挨了一刀。”
原来这老爷子很能打!尤瑟不禁改变了对这位义父大人大看法,本来她还以为中将只是一位指挥官,没想到他居然还能上阵杀敌,徒手干掉了训练有素的暗杀者。
一声枪响,尤瑟回过头去,刚好看到一名暗杀者将短剑刺进了荣誉卫队士兵的脖子,他举枪瞄准了英格希尔,尤瑟一个箭步冲到他近前,对着暗杀者的下巴就是一脚。黑暗中传来了骨头碎裂的声音,暗杀者的身体滚到走廊边上不动了。尤瑟附身躲开了黑暗中射来的子弹,连开两枪,只听扑通一声,目标变成了尸体倒在了地上。
身后传来了英格希尔的尖叫,只见达拉莫用左手死死地握住一名暗杀者的手腕,然后冷不丁的对着他的膝盖就是一脚,失去平衡的暗杀者倒在地上,被尤瑟一枪打爆了头。左轮手枪耗尽了弹药,广域感知感应到两个人在接近,尤瑟立刻打开转轮重新装弹,希望在被拖入近战之前干掉一个。然而,闪电再次照亮了走廊,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沃尔特和克莱森。于是达拉莫家族的三位男性愉快的互相碰拳,一起转向从后方楼梯袭来的暗杀者们。
克莱森从墙上摘下装饰用的战斧,将其中一把丢给自己的兄弟沃尔特,这两位大叔各持一把战斧,摆开了架势。暗杀者们身手如电,瞬间拉近了与两人的距离,但是他们以速度取胜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战斧落下,两名暗杀者被砍倒在地。其他的暗杀者警觉地后退,举起了左轮手枪。
一声枪响,尤瑟放倒了其中一个,紧接着又一声枪响,达拉莫中将端着荣誉卫队士兵留下的步枪,将另一名暗杀者击毙。
“家主大人,”沃尔特走上前来,“您受伤了。”
“我没事,”达拉莫丢掉了步枪,“快去保护英格希尔殿下。”
尤瑟撕开了挂在窗前价值不菲的金丝线窗帘,为达拉莫临时包扎伤口,她熟练地手法就连战地医生也为之逊色。
“好了,”她说,“暂时可以止血,但是事后一定要彻底清洗伤口,以免感染。”
尤瑟抬起头来,却发现三位大叔都晓有兴致的注视着自己,随着那三张相似的脸一起贴了过来,尤瑟顿时感到压力巨大。
“有什么问题吗?”她问。
“完全没有问题,”三位大叔异口同声,“太出色了!”
尤瑟到最后也没搞明白,他们的“太出色”了是指何事。既然是某种赞美,那就好不客气的收下了。倒是一边的英格希尔,她看尤瑟的眼神不知何时从淡淡的爱慕变成了热恋般的炙热视线。
与此同时,大厅之中,暗杀者们聚集过来,他们有将近二十人,而负责保卫这里的荣誉卫队士兵全都变成了尸体。贵族们发出尖叫声,像羊群一样被赶到了一起。罗格里斯握紧了手枪,但是却没有勇气把枪拔出来。
“今晚真热闹啊,”菲丽希雅面无惧色的扫视暗杀者们,“不请自来的客人还真不少,不过你们杀了我的士兵,究竟该怎么赔偿我呢?”她转向霍森菲尔德,只见大皇子脸色苍白如纸,“皇兄,这确定不是你的人吧?”
霍森菲尔德瞪着菲丽希雅,一言不发。
“既然如此,”菲丽希雅转向身侧的黑衣美女,“就交给你了。”
“领命。”秦枫轻轻鞠躬,她从长袖中取出了咒符,手背上的一个漂亮的纹章开始发光,瞬间提高了她的魔力总量。
暗杀者们一起举枪射击,但是一道金色的防御结界却挡住了他们射出的子弹,望着凝固在结界上的弹头,暗杀者们默默地抽出了短剑。
“召来!”秦枫甩出十张咒符,“急急如律令!”
每一道咒符都在地上展开了一个魔术阵,浑身缠绕着发条和齿轮的机械役鬼走出了魔术阵,它们虽然外形依然保持着人类的大致形态,但是细看下去,却已经被改造的面目全非。以秦枫的魔力总量,本来是无法驱动这么多机械役鬼的,但是她手背上的纹章——契约印将她和自己的尊主尤瑟联系在了一起,只要在一定范围内,她可以使用尤瑟深不见底的魔力储备,施展原先根本无法施展的魔术式。
役鬼们列队站好,注视着暗杀者们。暗杀者们动摇了,有两个企图逃走,但是没跑几步便撞在了一道透明的结界上,不知何时,漂浮在空中的咒符在大厅中央展开了一道结界,将暗杀者们关在其中。
“歼灭!”秦枫用铁扇一指,“不留活口。”
血肉横飞,惨叫声不绝于耳,暗杀者们无助的抵抗着,无论用枪射击还是用短剑砍杀,他们的武器都无法对机械役鬼造成丝毫损伤,然而役鬼的利刃和钩爪却毫不留情的撕开了他们的血肉,将骨头和内脏挖出来,以最残忍的手段将其杀死。
秦枫满意的看着一片狼藉的杀戮现场,这是她获得契约印之后的第一次实战。从秦家府邸回收而来的役鬼们表现出色,虽然一次操作十只有些勉强,但是战果却是非常完美的。杀,杀,杀!役鬼们将她心中的怨念完美的宣泄出来,制造出一片鲜血淋漓的修罗场。
将役鬼送还,秦枫向菲丽希雅轻轻鞠躬,退到了一边。
“妖术师!玉京的妖术师!”不知是那个贵族吆喝了一声,大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贵族小姐们因为恐惧而晕倒,那些互相吹牛的花花公子们则个个脸色苍白。就连罗格里斯,也因为惊讶而说不出话来。
如果秦枫愿意,在场所有人顷刻之间就会全部丧命。院子里的战斗同时结束,最后一台黑色的魔动甲胄被三名驾驶量产机的士兵用战戟刺穿,失去控制的机体轰然倒下。与此同时,哈德利击落了最后一台制空的敌机,它在空中爆炸解体,化为一团火球。
“好了,叫人收拾一下。”菲丽希雅命令,“恢复电力,奏响音乐。”
然而包括霍森菲尔德在内的所有人,恨不得立刻逃离这块杀戮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