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海利之门
【赫顿玛尔·海港城市·比根城】
“以吾真名,祭吾血肉,诅咒于汝,誓,残汝之身,裂汝之魂,降无尽之灾厄于汝身。永生永世,不死不灭。”
恍惚间,一条斑斓的巨蛇亮出毒牙,向脸上噬来。
“啊!”
少年翻身从床上坐起,汗水将他身上的衣衫浸透,整个人仿佛才刚从水里捞起来,狼狈不堪。
汗水从他额前纠缠的发丝淌下,蓝色的眸里还有惊惧残留。
“奇怪的噩梦。”
喘息过后,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沉沉的,似乎多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东西。一去想,脑仁还阵阵发疼。
越过窗台的晨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抬手遮住阳光,看了看狭小却又干净的房间,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下一秒,沉稳厚重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吱呀一声,房门被一只大手推开。
“臭小子,起床!打算喝洗碗水吗?”
高大的身影在强烈的阳光下仿佛一尊投下长影的铁塔,坚实而又让人只能仰望。
突然,一连串残破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铜灰色的天幕下,无尽的黑色军队黑压压的碾过。原本美丽而又充满生机的土地倾刻间荒芜。
烈火把土地烧出裂痕,寒霜把土地里的眠虫冻死,一同死去的还有其他任何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生灵。
一个伟岸的身影孤立在琉璃长桥的入口。他的背后,是如天堑一样陡然坠落的瀑布。仿佛银河倾倒,望不到边的河,一直蜿蜒到星空之上。
轰隆隆的水声里,连魔神军团整齐划一的步伐都模糊了。他就站在哪里,双手拄着插进地面的巨剑,一动不动,仿佛一尊亘古存在的雕像。
“啊!”少年抱着脑袋痛苦的大叫。
“喂,艾奥斯汀,你怎么了?”
“大叔……”少年抬起头,泪水从眼眶涌出。
看见坐在床上落泪的艾奥斯汀,大叔愣了愣?疑惑地问:“不是吧,这就吓哭了,我好像每天都这样叫你起床的吧?”
“不是,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了一条怪蛇,军队,还有一个和你很像的男人。头现在还痛。”
大叔哈哈大笑:“一个梦就把你吓成这样,还头痛,来我看看,没发烧啊。”
一把拍掉大叔放在自己头上的手,艾奥斯汀认真的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好好好,我没说不是真的啊。走吧,桌上的饭菜都快凉了。”大叔说完便,转身要走,脸上挂着笑容。
“哼,臭大叔!”少年抄起枕头扔了过去。
大叔像是后面长了眼睛一样,抬手接住扔过来的枕头。
“哎,反了你还!”大叔转过身,却看见艾奥斯汀早已穿上了鞋子,朝他做了个鬼脸,飞奔似的跑了出去。
“这小子。”大叔摇了摇头,笑着跟了上去。
【翡翠帝国,帝都,翡冷翠】
圣约米嘉尔教堂今日格外的冷清,大理石铺就的台阶上落满了枯叶,微风一吹,便不愿停留似的飞远了。
穿过铺着红毯的长廊,烛火的味道在大厅里渐渐变淡,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整齐的红背黑色长椅,造型简单而又古朴。而内行人一看便知,这里每一张长椅都价值不菲,且不说哪整块整块的菲伯尔楠木做成的椅身,也不说椅背上皇家御坊出品的软垫,单是椅脚下的垫料便足够让普通的三口之家吃上两个月。
一个身着红袍老者孤立在神像之下,与圣母对视,柔和而深邃的目光,让他像是一个正在求问圣母,悲天悯人的贤者。管风琴肃穆,沉郁的乐声回荡在大厅,压抑着每个听闻者的内心,压榨出人心里每一丝敬畏。
紧闭的大门隆隆的开启,一个娇小柔媚的身影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地都走来。她的身子藏在一件带兜帽的披风下,而黑色的紧身衣却把她每一条让人血脉偾张的曲线都勾勒出来。
女子走到距离老者约三米距离时,单膝跪下, 却未摘下兜帽。
“第七审判所,副司使,比提芙尔,向尊敬的韦恩大主教致上最真挚的问候,黎明于您,冕下。”
老人这时才低下头,慢慢转过身子,似乎再快一点他枯朽的身子就会散架。
他眯起眼睛,露出慈祥的微笑。
“辛苦你了,快起来吧。”
“感恩黎明,你的宽厚如同圣光阳温暖,多谢冕下。”比提芙尔站了起来,微微欠着身体,宽大兜帽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第七审判波索里,向我推荐你,这次的任务你应该知道了吧。”老人语气平和,听上去像是长者正在向子孙辈的年轻人轻轻细语。
比提芙尔摇摇头,恭声回答:“老师只是让我来,并未告诉我任何关于这次任务的信息。”
老人点头,十分满意比提芙尔的回答。随后袖袍一挥,三个颜色不同的卷轴便出现在两人之间,静静的浮在空中。
“这是关于这次任务,教廷掌握的所有信息都在里面,带回去好好研究吧。”话音刚落,三个卷轴缓缓飘到比提芙尔面前。
“是。”比提芙尔抬手想要接过卷轴,而最上面的那一卷,突然爆发出一束亮光。比提芙尔来不及反应,便被光束击中眉心。
灵魂之痛如同万蛇噬咬,剧烈的疼痛让她惨叫。一股股乱七八糟的洪流涌入她的大脑,而灼烧灵魂的痛感让她几度陷入昏迷,却又立刻醒来。
老人看着倒在地上惨叫抽搐的少女,脸上的笑容没有出现半点变化,好像正在看一出赏心悦目的独角歌剧。
卷轴上的光束开始渐渐变细。最后,在消失的同时,布满裂纹的卷轴也化作了齑粉。
老人轻轻挥手,一个金色的纹阵便出现在还在微微抽搐的比提芙尔身下,洁白的圣光一缕缕融进她的身体,恢复她刚刚所受的创伤。
良久,比提芙尔才颤抖着站了起来,可来自灵魂的虚弱感让她仿佛站在棉花上一样绵软。
老人的笑容依旧,说,"很好,现在所有的信息全在你的脑子里了,除了教皇大人那里,这世上再无第二份,现在你便是除了教皇外,唯一知道具体情况的人了。你的灵魂上有一枚烙印,所以你不必担心会有擅长灵魂能力的人窃取这些信息,这是为了保护你。”
比提芙尔只觉得一阵恶寒,他明白老人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倘若她泄露秘密,那么她便一定会被处死。而那枚烙印若是遭到外界力量侵袭,就会把这三个卷轴里的信息连同她的灵魂一起炸得粉碎。
老人没有向他解释,也不需要向她解释,这是权威和力量影响的结果,而作为副司使的她在审判所那么多年,类似的事情已经过了太多太多,不过这一次轮到了她而已。
老人转过身,恢复最初凝望圣像的姿态,依然一副苍老贤者的样子。
“去吧,为了黎明之光。”
比提芙尔非尽全力的向老人的背影行了一礼,摇摇晃晃的走出大厅,那僵硬而虚浮的走路姿势,看上去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大门轰隆隆的关上,大厅里又只剩下了老者一人,管风琴的乐曲演奏到了最高潮,激撼人心的音符像重锤一样砸在灵魂上。
“黎明吗?”老人的笑容里多了一分不屑,似乎在嘲弄与他对视的圣母,在这一刹那,圣母像那双原本宽容而慈爱的眼睛,猛地变成残忍的竖瞳,摄人的光芒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