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未白却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不用说叶未白了，现在即使换个普通人在这里，也可以听出少女话音中的略带愠怒。

不过叶未白现在可没心思调戏唯。没再说什么，他微微皱着眉头，饮了一大口可乐，感受着那冰凉激爽。叶未白的后背小心翼翼地靠在了沙发上。

“——活该。”

却没想到，少女却是忍不住主动开口了。

“唯，我可是病号诶。”好不容易找好位置的叶未白看着那时钟，说道，“你居然用‘活该’这么残忍的词眼。”

实际上，被【空】的力量笼罩着，叶未白身体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但是……毕竟是在短短数十分钟内，被以极端残忍的方式杀死了9次，若是普通人怕是早就崩溃了。

也就是叶未白，这个把【有趣】看的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奇奇怪怪的人，才还能那么孜孜不倦地追求着【真相】，甚至还敢故意激怒对方。

但即使是他，即使精神无比坚韧，但始终是被局限于人类的身体，就算灵魂可以很快地淡忘那无数次、撕心裂肺的痛苦，但是肉体……却没那么容易。

人的身体是有记忆力的。

而后遗症就是……现在叶未白身上明明没有伤口，但是肌肤触碰到其他东西的时候，下意识就会产生被利刃割过的痛觉，于是他现在一举一动都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用力过度，就会疼得满头冷汗。

实际上，叶未白在那个惨白一片的房间中被连续杀了超过5次的时候，就已经有这种迹象了，他的身体早就开始撑不住了，若是唯与【空】再不来，再被杀上10次、20次、30次……叶未白迟早会崩溃的——那是无关灵魂与精神是否坚韧，单纯因为——人类的肉体是有极限的。

只不过，在那白色房间中，叶未白很好地将身体的脆弱掩藏了起来，为了成功激怒对方，他可不能透露出分毫的胆怯、畏惧与软弱。

现在嘛，回到了老窝，身边只有唯这一只神，叶未白就可以放心地痛得龇牙咧嘴、满头冷汗了。

“谁叫你居然还激怒对方！”

看到叶未白满不在乎的态度，少女平静的声音中不禁流露出一抹气愤。

“激怒才有可能找到破绽嘛。”叶未白说道。

“你这么聪明，就不能拖延一下时间！你——知不知道——对方可能真的会杀死你的！”

“不会。”叶未白微微一笑，“不会杀死我的——这点我还是敢确认的。不然这就破坏了它制定的【规则】了，像是对方这种骄傲的人，绝对不会违反自己制定的剧本的——这点我不会猜错的。”

“要是错了呢？”蓝色时钟起起伏伏，她越说越不平静，越想越后怕……听过叶未白讲述的经历后，她总是忍不住想，要是她的运气差一点，没有那么快找到【空】，又或者【空】无法寻觅到白的位置，又或者【玩偶】布置的剧本再残酷一点，等到她们找到叶未白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更可能【空】发现了白不是她的弟弟，愤怒地撕碎了他——

这世界有这么多巧合与刚好，完美无缺地衔接在了一起，她才有机会找回叶未白，可要是——其中一个环节出了错呢？全盘皆崩啊！

一想到如果找到白的时候，躺在地上的只是一具尸体，唯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她根本不敢深入想象那样的残酷场景，仅仅是有所触碰，都会心口一阵发闷，只觉得心脏都要爆炸了。

“要是——”

时钟连接着的遥远不知某处空间，唯的真身所在的空间中，黑色长发的少女咬着牙，胸口起伏，情不自禁地，她的语气开始激动起来：“要是错了，不就太迟了么！而且、而且、而且啊——不仅是这件事情！”

一直默默注视着白的一举一动，对于白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危险性格，唯的心中早就堆积了许多不满的话与情绪了，始终压抑在心中，终于乘着【玩偶】这个意外插曲——全部都脱口而出！

“第一个妖魔的【世界】也是，才经历的侦探的【世界】也是——你就不能用更加和平的、容易的方式解决问题么！！非要多管闲事么？！把自己置于险境才肯罢休么？！那些人啊——管你什么事情啊！明明随便完成一下任务不就好了么！！白——你就不能多照顾一下自己么——就——”

话音戛然而止。

看到叶未白微微张口有点惊讶的神情，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暴露了太多的情绪，唯一下子闭上了嘴巴。

空气中，顿时一阵死寂。

看着身前那激动地忽起忽落的蓝色石英钟，叶未白嘴角缓缓勾勒出一抹微笑。

“唯。原来一直在看着我啊。”

“——你以为——我愿意啊。”少女的声音有些沉闷，“救活你——我可是——付了大代价的。”

“嗯，谢谢你啦。”

“有什么好谢。”本来都是怕说多错多，而且也是为了跟【时】原来的人设相同，唯才给自己定位为“三无”属性的。反正刚才都已经暴露了，唯也不准备维持“三无”的形象了，她没好气道：“反正契约里说的好好的，你帮我赢得胜利就是了！我可不能轻易让你死了。”

“不。”叶未白摇摇头，露出温和的笑容：“我指的谢谢不是这个——看着我做的那些事情，一定很不舒服吧？”

“……”

“我明白的。”叶未白微笑着说道：“我的手法太激进了，太看轻自己的生命了。大概，世人都会这么觉得吧。但是……”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扭头望向窗外。窗外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微风轻浮，枝叶随着摇曳。

洒进来的阳光落在他脸上，便为他的脸镀了一层春光明媚。

他的笑容于是便变得如太阳一般和煦。

“不是这样的啊。唯。我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这点我从来不否认，也从来不去强调。但其实你换个角度看，我这个人的行动目的其实很明确的——【有趣】是我所追求的。无论是主动让菲莉亚刺穿我的【妖核】，还是在七层的高楼大厦给了自己胸口一枪，无论是加入这场神明游戏，还是激怒那个未知的存在——全都是因为那样的结局，充满了冲突的【趣味性】啊。”

“所以你就可以罔顾【生命】危险么？”少女还是忍不住还口了。

“不是呀。”叶未白哑然地笑了，“你怎么会这么想。【有趣】的确比【生命】重要，但是……有命才能疯玩啊……我怎么可能为了一次的愉悦而付出整条生命啊？”

“那你还——”少女顿时语塞。

“那是因为，我知道唯你会救活我的——”扭回头来，叶未白看着她，微微歪头，笑道：“对吧？”

“……”

“所以呀。”叶未白身躯向前，笑盈盈地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那悬浮在虚空中蓝色时钟，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冰凉金属触感，他心中却是带着暖意，“谢谢你呀。唯，你让我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体味那么多【有趣】的事情。真的很感谢你。”

“……哼。”像是一时之间被叶未白大胆的举动吓到了，过了良久，唯才给出了恰当的反应。蓝色时钟猛地向后一蹿，逃离了叶未白的掌心，它光芒大作，“别——别太放肆了。人类。”

叶未白耸耸肩，表示一切随你咯，我伟大的神明大人。

“不过呀，我的神明大人。”叶未白眼角带笑，“在下区区一个人类，有一个不情之请——你什么时候给咱看看真身啊？”

“意义何在？”少女语气冷漠。

“加深队友交流呀，总是这样隔着千山万岁，也太乏味了吧。”

“莫名其妙。”丢下这么一句，那蓝色时钟便在一阵光芒中，消失不见了。

瞧着，叶未白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动作，着实是有些狼狈的意味在其中。

唯，调戏起来……比他想象中要有意思的多呀。

“那么，接下来。”

叶未白收回眼神，落在了身前茶几上的玩具小床上。

粉红色花纹的床单上，睡美人一般的灰发少女，精致小巧，不过巴掌大小，正侧身蜷缩，安然而睡。

“会有什么惊喜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