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现场留下大量血迹、残忍地分尸后一个不知所谓的“R”字母。

斯普利亚剧院的惨案即便是苏格兰场也无法完全封锁掉情报。

各大报刊、杂志仅在当天就刊登,并添油加醋地报道了这个案件。

而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并取证的我,现在却刚从魔音绕梁的音乐会归来,好像重回了记忆中的阿富汗战场一般,心累。

“诺尔曼.聂鲁达的指法好像又有长进了,比起几个月前我在游轮上听到的更加流畅一些。”

“好好好,是是是。”

我扶着发昏的脑袋,敷衍地回应着福尔摩斯的话。

哦,上帝。

在目睹了一起离奇的杀人案件之后,摆在你面前的首要任务是坐在人满为患的大厅中,陪一个女孩听不知所谓的音乐。

对音乐一窍不通的我来说,什么指法弓法啊根本听不清楚,并且因为我满脑子都是斯普利亚剧场里的惨剧,那应该算是优美的音乐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噪音。

“饶了我吧.......”

“啊你这人,要学会转换心情啊。”

“抱歉请照顾一下每天都无聊到能长草的我,发现这么一个案件后却还得陪你来这么个音乐会的心情。”

“嗯,好好好,来,这个帽子给你戴上。”

“干吗啊?”

福尔摩斯顺着话头,踮起脚尖,把她那有些过大的高顶帽戴到了我的头上。

“哈哈,果然华生你还是适合这种一本正经的样子嘛,这样看起来就像一个玩世不恭的风流绅士~”

马车抵达贝克街,福尔摩斯一蹦一跳地下了车,然后装模作样地摆出绅士的姿势,请我下车。

“啊,你平时都戴这么大的帽子的?”

这个帽子对我来说意外地合适,但对于福尔摩斯而言,这个帽子就像是大人的服装一样,戴在她的头上,与她身上那一套小号的西装,只能让她看起来更像小孩子。

“嘛,一点兴趣。不要在意啦。”

她展现出如同孩子一般的动作,一步一跳地走到门前,像万圣节恶作剧敲门的孩子一般,连续而快速地叩着门扉。

金属制的门环与木制的大门相撞,接连发出“笃笃笃”的声响。

我叹了口气,绕过停在大门附近的马车,直接用钥匙开了门。

“别麻烦哈德森太太,她也很忙的。”

脱下高顶帽,顺手将其与风衣挂在衣帽架上,我追上了一蹦一跳上楼的福尔摩斯。

“呐,华生,你知道貌相这种说法吗?”

“怎么说?”

“例如听到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个名字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五英尺高的萝莉?”

“不不不,这个是你已经见到了我本人才会萌生的想法。”

倚着扶手的福尔摩斯将头转了过来。

“举个例子,就像听到哈德森的时候,根据过往的经验和自己的独断,我们或多或少都会在脑中有个模糊的印象,这个人听名字应该是一个正直的人,性别倾向不是很严重。”

“有点道理诶。”

当听到名字的时候,内心之中大致都会有一个模糊且说不清的第一印象,虽然这个印象会在见到本人之后刷新,但是名字带来的“这个人应该会是怎样”的想法还是会挥之不去。

以前在伦敦大学攻读博士时,好像也听一个教授讲过类似的东西。

“心理学?”

“嗯,差不多是这个。”

“哇,你不是除了工作之外的知识一点都不想学吗!?”

这话是实话,从与她的聊天之中,我可以明显地感到,现代英国人应有的常识对于福尔摩斯来说就像是毒品一样,唯恐避之不及,本着十分抗拒的想法。

而这样的她,居然和我聊起近年才兴起的新兴学派!?

我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用奇异的眼光看着她。

“你是在把我当傻瓜吧!一定是在把我当傻瓜吧!”

我没理会福尔摩斯的话语,叹了口气,打开了房间的门。

“哦,华生,你看看,这个客人说无论如何都要进来,我怎么也拦不住他。”

映入眼帘的,是满脸愁容的哈德森太太与一个穿着正式的,正在坐在我的位置翘着腿抽烟的老绅士。

“诶呀,你看,我怎么劝都劝不听,非说要在这里等福尔摩斯。”

我看了看身后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吹着口哨的福尔摩斯。

这家伙肯定知道有人来了!

“你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吧。”

得体的西装,擦得铮亮的皮鞋,打理整齐的白发让他显得更加精神矍铄,此刻,他正抽着烟,仿佛身处自己家一般,翘着腿看着今天的《泰晤士报》 。

好嚣张,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啊,福尔摩斯......”

我转过头,看向身后的福尔摩斯。

“对,是他哦,顺带一提,我是他的妹妹海伦.华生,请多指教呢老爷爷。”

这个时候,福尔摩斯突然摆出一幅小女孩的样子,指着我这样说道。

“卧槽!?”

我看着直接改了我的名字,摆着天真无邪的表情,用甜甜的萝莉音叫着“老爷爷好”的福尔摩斯,彻底地感受到了社会的险恶。

险恶到连朝夕相处的室友都能毫不留情地把我给卖掉。

“嗯,请多指教。”

礼貌地回应过福尔摩斯后,这个老绅士开始打量起我。

“这样啊,足以媲美苏格兰场明日之星的警探居然也是如此地年轻,见到后才发现,你真是人如其名啊。”

“哦那真是多谢夸奖。”

皮笑肉不笑地回应这句赞美,我彻底看出来了,这老头根本不是好人。

夏洛克.福尔摩斯。

乍听之下,夏洛克的发音就给人一种不太像好人的感觉,更具体来说,或许这个名字是一个鹰钩鼻,高大瘦削的人的名讳,或许才能给人一种不出所料的感觉。

借着屋内的镜子,我打量起自己的脸。

白净的脸蛋,闪光到令我每次看到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桃花眼,虽然眉宇之间有着一些军队归来的硬派作风,但骨子里的随意和万事无所谓的思维已经被我那双不安分的死鱼眼所出卖。

简单来说,光看表面,或许说我是硬派作风的牛郎都比我是一个机智的私家侦探有说服力。

毕竟我帅。

“容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伊诺克.德雷伯的父亲,斯蒂芬.德雷伯伯爵。”

“我是.....”

“哦,你就不用了,我已经知道很多关于你的事情了,包括你的名字和过去。”

用着华丽的辞藻和语法,并且时刻拿捏着一种令人怪不舒服的腔调,还摆着一幅“我已经看透你们了”的拽模样。然而这个说已经了解很多关于福尔摩斯事情的德雷伯伯爵,却连福尔摩斯其实是个小女孩(尽管只有看起来像)的事情都不知道。

好想打他!

然而苏格兰场和英国的宪法我暂且放下被挑衅的事,深吸一口气,转而在他正对面坐了下来。

说起来这个人的名字怎么比他儿子的听起来还年轻啊...........

“那么,很抱歉此次唐突打扰,鄙人来此叨扰确是有一事相求。”

他把《泰晤士报》翻动到第七版,并将其转了个面,推了过来。

“犬子,伊诺克.德雷伯,他真的死了吗?”

整个第七版,都是大肆渲染着斯普利亚剧院中的惨状,以及德雷伯伯爵家的诡异证词。

什么《震惊!伯爵之子竟还魂家中,诡异的死亡后真相究竟是......》、《斯普利亚的惨案!分尸凶手留下挑衅血字,这背后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震惊震惊,怎么不吓死你。

毫无例外,这些东西都被添油加醋的报社写得无比离奇且诡异。

我强忍住将刊登这些乱七八糟报道的报纸甩到一边的冲动,皱着眉头,不再看这些乱七八糟的报道。

“这上面已经写得很清楚了,虽然我也很悲痛,但是您的儿子死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事实也的确如上面所说,在尸体被发现的同时,犬子方才离家。”

“你辨认过尸体吗?”

随着我的问题,老人,不,这个时候应该叫德雷伯伯爵,彻底阴下了脸。

“脸上全都是血,恕我直言,哪怕是英格兰最优秀的尸检官也无法认出那是不是犬子的尸体。”

“哦,所以伯爵大人这次是来要我们确认伊诺克的生死对吗?”

“没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至少要给出一个足以说服我相信那具尸体是伊诺克的证明。”

说着,伯爵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直接扔在了桌面上。

“300镑,如果能确认伊诺克还活着的话,再加200镑。”

一张伦敦银行的支票,就这样随着钱袋一同被推了过来。

500镑。

我一年的退伍补助,加起来也才100镑出头,并且这在伦敦城中还算是较高的年收入。

足足有我5年退伍补助的报酬,就这样被随手丢在了桌子上。

这一刻,退伍军医的我彻底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好的,放心吧老爷爷,我哥哥一定会帮你把这件事圆满搞定的~”

当我还在被突如其来的土豪巨额定金给震得有些发蒙的时候,福尔摩斯已经把大门打开,招呼起斯蒂芬伯爵离开了。

“那么,有什么需要和我说就是,德雷伯家族会给予你一切需要的事物,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

我在窗前,看着斯蒂芬伯爵走到贝克街的大道旁,坐上了一直停靠在221—B前的两驾马车,消失在视野之中。

“你早就知道了对吧!从我们下马车的时候开始!把帽子和风衣给我也只是为了让斯蒂芬更加确信那是我对吧!?”

确认着斯蒂芬伯爵已经走远,我才向身后的福尔摩斯发问

“喔,华生,有长进。”

“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夏洛克这个名字虽然是个女名但给男的用也没毛病啊。”

“不是这个问题!为什么你要假扮成我而我要扮成你啊!这有什么意义吗????”

“希望你能够理解,华生,很多时候,委托者们看到我本人就会对我心生怀疑,所以我只能让熟识的朋友来帮我顶替一下,毕竟现在以貌取人的现象无处不在。”

“那你的意思是,接下来我得用你的身份去查案?”

“差不多吧,装个样子就好,苏格兰场那边我会和格雷森以及雷斯垂德联系的,到时候按照你的想法来,偶尔照着我的指示做就是。”

“可以是可以啦,但是”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福尔摩斯的肩膀。

“福尔摩斯,这种事情还是提前和我说比较好,不然到时候因为我毁掉了一个类似于这次这样的委托,那就真的成罪过了。”

“抱歉啦,毕竟我没想到斯蒂芬伯爵会来得这么快。”

很反常地,平时那个损我和家常便饭一样的福尔摩斯好像真的抱着很大歉意一样,向我鞠躬道歉。

“好啦好啦,和我说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吧。”

我将话题转到几乎在我脑海中盘旋了一天的斯普利亚剧院案件,向好似胸有成竹的福尔摩斯问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华生,这个案子或许比我们想象得还要精美绝伦且引人入胜得多,啊,从休息中解放出来的第一个案件就是如此地令人兴奋!哦,华生,你要知道,整天闷头待在化验室和这间公寓中无所事事的生活已经让我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个时候,斯普利亚的案件就像上帝的奇迹一般,让我得以摆脱这样的生活。哦!赞美上帝!”

福尔摩斯露出病态的大笑,兴奋地向我说着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而后冲回自己的卧室中,拉起了小提琴。

活泼而轻快的《帕格尼尼24号随想曲》前奏飘扬在贝克街221-B中,从她拉的乐曲中可以明显听出,现在的福尔摩斯,兴奋与癫狂的程度甚至不亚于那些服用了毒品的人。

“你开心就好吧,所以我究竟要怎么去让斯蒂芬老头信服?”

趁着曲调有些缓和的时候,我试着提出疑问。

“ ♪~~~~~~~~~~~”

《帕格尼尼24号随想曲》高昂的曲调将我的声音淹没,看着福尔摩斯卧室紧闭的大门与听不进任何人话语的模样,我叹了口气。

与其帮福尔摩斯想怎么说服斯蒂芬老头拿到钱,倒不如去泡个澡来得痛快。

“华生啊,能不能管一下福尔摩斯?我想睡觉了。”

“她就是这个德行,哈德森太太,习惯就好了。晚点睡也没有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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