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动。”索薰没有举起手枪,仅仅站在原地,“我实在是很想将在一团狼藉血污满地的废弃别墅里居住的人当作没有问题的正常人。”

少女的手中握着一柄对她的体型而言显得令人畏惧的刀具,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抬头看她。

如果是用来切肉的话,倒是非常适合。

地下的灯火显得微弱而无谓,下一秒可能就会熄灭,摇摇欲坠。

没有这些照明反而会让人轻松一些,索薰在脑海中散漫地自说自话起来。

少女的手稍稍放低,刀刃拖在地面发出的响声变得刺耳。

两人的距离缩短至不到十步。

“在你把刀举起来前停下,还来得——好吧,虽然这么说你也大概不会停下。”

索薰有把握将对方制服,那对她来说会是不必要的支出,但是看起来也没有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动用武力的可能。

“......来得及?”

在有如哭腔般竭力克制的低语之后,少女总算抬起头来,泪痕在苍白的面部显得刺眼。

“你说到了现在还来得及?”

说到少女的哭泣,大约总是会有和楚楚可怜类似的形容词。索薰面前的少女也的确算不上面目狰狞,但她能明确感觉到却并不是这些。

那是如同在苦苦维系的理智中唯一无法释怀的一点,言语中所堆积的憎恨与叹息——过于鲜明,以至于索薰甚至产生了她将在下一秒袭击过来的错觉。

但少女只是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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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的话,请让我帮帮你吧。”

那天的那片废墟之上,男人看着陷入呆滞的我,温和地这么说道。

我只是站在那里,着魔般地点点头,随后将他带回了家。

妈妈对这样的访客毫无准备,而我在到了家门口时才突然意识到这么做根本就是自杀行为。屋内的狼藉显而易见,对外人而言想必是能够立即看出异常的程度。

但即使如此,男人也什么都没有说,一脸寻常地踩在脏污不堪的粘稠地板上,向妈妈问了好。

“请不要介意,这场灾难之后活下来的人,无论是变成什么样我都不吃惊。”随后,他有些凄凉地低下头来,仿佛是在喃喃自语,但内容却让我稍稍放心。

我本想开口询问他对下川市发生的事情知道多少,但妈妈一如那个下午一样,站在了我的身前,朝他开口。

“您是来做什么的?”

男人仿佛回过神来一般抬起头。

“啊啊,没有和您说明来意真是抱歉。”

然后,手握住了妈妈的手。

“请让我帮帮你吧?”

“您能帮上我们什么?”

我不知道那是否可以称作是诚意,但至少妈妈还是回应了。

就像最开始的那个下午一样。在我什么都做不到的时候,在谁都不会来救我们的时候,妈妈回应了。

我曾经问过妈妈为什么她能够这样冷静地做出这些事情,而她仅仅是这样回答。

因为我是妈妈,所以没有办法,只能这样做下去。

那么,因为我是姐姐,所以也不得不没有办法吗?

我知道的,这是从根源的某一点开始就错误至极的想法。

但为了令时至今日的行动合理化,我没有不继续下去的理由。为时已晚,从那个下午开始,做了那样的选择之后,自己就做不到对那样的弟弟弃之不顾。

因为已经没有别的方法了。

我作为姐姐,深爱着自己的弟弟。

为了这句话,我什么都能够做。

——一定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因为,从那个下午开始,我就暗自起誓,一定要保护好弟弟。

你也一定是这样想的吧,妈妈?

——

“为什么要哭?”

男人低下头,看向站在妈妈身后的我。

我这才发现自己毫无自觉地流出了眼泪,局促地摇起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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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哭?”

索薰没有理解对过的少女究竟在想些,如是开口问道。

“嗯,为什么要哭呢。”

少女用另一只手抹干了泪痕,哽咽着继续。

“反正也没有人会理解我在想什么......您是来这里调查的警察吗。”

就好像身负不应当承受的悲痛却依旧不得不前行的英雄那样。

“是,姑且是。”

“您的同事正在旁边的地窖里,没有受伤,但是被我踢了一脚之后似乎是昏倒了。”

“......”

“还有其他两人,中间的一位受了伤,也是我做的,希望不会感染。”

“......”

“她们似乎尝试在我和妈妈睡着的时候逃走,但我及时醒了过来。正打算干脆杀掉她们不询问警方究竟知道到什么地步的时候,您破门而入了。是这样一回事吗。”

少女的供述有如已经认罪,但她却依旧紧紧握住手中的刀柄,既没有要放手,也没有要攻过去的架势。

“而现在,我应该做的,是把上门调查的您尽全力杀死以防进一步的走漏风声。”

“这并没有什么办法,因为我在您眼中已经是犯人了,只能这样做下去。同时,我还是为了弟弟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姐姐,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这么做下去,对吗。”

但少女没有移动的意思。

“......”

索薰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精神错乱的罪犯,但即使如此,在这样的场合下,她也只会做出最简单的感想。

她轻轻地叹着气放下手枪。

“这样的事情总是让人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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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事情总是让人痛心。”

妈妈最终决定带着男人去地下室。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的话,二位真的是做什么都晚了。”男人感同身受着一般,叹息,摇头。

弟弟蜷缩在角落,瘦骨嶙峋的躯干就像是一具歪斜的骷髅。

但即使不是这样,他也已经和常人的样貌相去甚远了。

“嗜好食用腐烂的尸体,最近更是发展到了连一般的动物也不愿意吃的地步,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吗。”男人怜悯地看着他,“这究竟是什么疾病,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寻求过帮助?难道是某种吞食爱好吗?下川市的经济状况想必是做不到岁饥人相食的吧。”

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吃掉我们准备的食物了。

“不......”

对于那个下午发生的事情,我始终只能归咎于过于明亮的闪光灯。

“啊......光感性癫痫,二位觉得是这么回事,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种食人性和整体生理表征的变化会是某种未知的并发症吗?如果能提供给一些机构研究的话,或许会出现什么新的研究成果呢。”

男人的声音显得漠不关心,这让我再次开始忧虑带他来到这里是否欠缺妥当。

“——但不用担心,我会尽力募集尽可能多的人来为您提供帮助的——您看,最近网络媒体的应用手段相当成熟,以我不那么匮乏的人脉,想必是能够募集来一大批热心的家伙。”

他放下视线,低下头朝着我微笑起来。

灯火微弱的地下恍如已经入夜,眼角弯成两轮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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