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在黑暗中的庄景淳只觉得有关于云端的事,在眼前飞速滑过。

梦里的他,又做了另一个梦。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的手,触碰到了一份档案,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触到了光明背后的瑕疵。洁白的纸张上,黑色的字体记录了云端的资料。

只有,父亲、母亲一栏是洁白的。

拿着纸页的手有些兴奋的颤抖着,全身的血液都像是闻到了同类般的味道。兴奋了起来,却又夹杂着一股像是同病相怜般的感伤。

黑色的墨迹顺着他的手指,进入血脉,在他的内心盘根错节的生长。

云端,是个孤儿!

而他又何尝不是,父母健在,却形同孤儿。

贫穷困苦,又活在家暴之下,愤怒、鄙夷是他必须承受的,卑贱的像是阴暗角落里的蛆虫。在阴暗的角落里费力的喘息着,支撑着瘦弱的身躯努力的生长。

而母亲,那个怯弱的女人,终于在家暴之中倒下了。是外力所致的脑出血,造成的半身瘫痪。

那天当他回到家时,没有受到怒骂、羞辱的他,心底刚刚想庆幸一番。倒在地上的女人就展露在他的面前,庆幸还没来得及冒出火光,就被无措浇灭。

空荡荡的屋子里,如同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知道他的惊慌,没有人知道他的愤怒。

巨大的冷漠,就在这个本就不堪的家庭崩塌的那一刻,如同洪水一般涌了进来。

父亲失踪,举目无亲。

他费力的直起身子,现实的压力,让他不堪重负。明明是充满朝气的挺直腰板的年纪里,却被生活强行压的躬下了身子,像年迈的老人一般蹒跚前行。

看着面前的档案,蓝底照片上的男生,利落乌黑的短发显得干净纯粹。但,那双冰冷的丹凤眼像是盯着他一般……

充满嘲讽。

心脏的跳动变得激烈,呼吸也变得急促。

手用力攥起,随着手上力道的增大使档案被撕裂开来,与梦境一同变得支离破碎。

明明他们应该是一样的人,明明都应该是黑暗的角落里见不得人的东西。

凭什么能活的这么光鲜亮丽!

黑暗的破碎,是光明的伊始。

睁开眼,光芒钻进他的眼里,像是要割裂他的眼球。看着那个沐浴在光芒下的人,眼里疲惫的血丝还未褪去,就表露出狰狞的厌恶。

庄景淳支撑起身子,小小的动作却像是一不小心惊动了云端似的。那个人转过头来,合上书本,皱了皱眉,声调平淡的浪费了那富有磁性的声音:“睡好了?”

庄景淳依旧是看着云端也不说话。在短暂的插曲过后,记忆又在梦境里按着顺序放映着。

冗长、忧郁,却又不能从中挣脱。

“睡好了,就回去上课吧。”云端说完就准备将书还给年轻的校医。

“等一下。”这话一出口,庄景淳便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背影停了下来,看着拿着书的云端转过身来,犹豫的说道:“你之前不是准备问我些事的吗?”

“嗯。”云端应了一声,挑了挑眉,冰冷寡淡的脸庞上展露出随意,声音平淡的让人感觉不出情绪。

“是准备问什么?”庄景淳抬起头来,声音都有些颤抖。

“只是准备问下原因而已。”

“是…关于我上课睡觉的原因吗?”低下头去,眼睛里有些慌乱,眼珠子都不知道安放何处。

“嗯。”应了一声,云端又重新坐了下来。

“我能说给你听吗?”

“如果难以启齿就不说了吧。”又重新翻开书,面色上没有不耐,带着的只是平淡的随意,看起来像是接下来只是要听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一样。

然而这样的态度,在一个情绪不正常的人的眼里,会产生奇怪的错觉。因为这个时候的云端展现的是一个模糊的态度,而人总会随着自己的喜好,将模糊的态度准确的美化或者恶化。

而此时的庄景淳,便由着自己的喜好,将云端的态度理解成了:故意作成随意的态度怕自己难堪。

这样的美化,就如同一个深陷泥潭的人,湿漉漉的冰冷包裹着身体,全身的力气无处可用,有些无力的呐喊着。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他以为他看到了上帝,是来自上帝的拯救。但事实或许是一个想试探泥潭深浅的路人。

在悲伤、压抑的情绪下,人总是会先入为主的把第一个伸手的人,美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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