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罪孽,大概是在进行了一件穷凶恶极的事情后所留下来的东西。灰暗,绵长,如影随形,却又让人难以自我丢弃,自我释然。

三年前,这个城市曾出现过两个关于涉黑集团的新闻,一个是东城区街头斗殴致死案,死者一人。而另一起则是轰动一时的涉黑团伙涉枪火拼案,伤者数十人,死者两人。

虽说这两个新闻虽然已经成为过去式,人们也不会记得在这些事情中逝去的人。

诚然,人们不会把灰暗一直存放在自己的心里,但是灰暗所留下的罪孽,总得有人来背负。

……

……

文化艺术节的活动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原本充斥着各种活跃气氛的校园也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当然,既然连学校也恢复了往日的秩序,我自然也要遵循自己‘可循的规律’继续自己的日常生活,话句话说,就是要回到原来略微自我的生活状态。

譬如最简单的:迟到。

“滴滴滴滴……”

闹钟?

不,我记得我昨晚没有定闹钟。

没有睁开眼,只是凭着感觉摸到了放在床头的手机。

电话啊……我睁开眼,确认了自己的确没有定闹钟后再次把手机扔到了床头。

只要装作没有听到,再过一会儿就会消停下来吧。

得出结论后的我继续蒙头大睡。

“滴滴滴滴……”

“.…..”

大概是没睡够的原因,此时的电话铃声显得格外刺耳。虽然已经响了四五次,但是对方似乎没有放弃的意思。

“滴滴滴滴……”

果然是死不罢休么……可恶。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即使我把手机关机最后惹来麻烦的人还是我自己,毕竟对方的固执程度我可是有所领略的。

麻烦死了。

心里虽然抱怨着,但我还是拿起了手机。

“喂。”

没有睡醒的我发出略微慵懒的声线。

“开门。”

没有多余的话语,何雨泠一开口就是一道命令。

“.…..稍微用温柔一点的语气如何?那样的话我应该会很乐意地去做的。”

我挠了挠头发,然后看向窗外的天空。

灰蒙蒙的天空给人一种无言的压力感,确切的说,这种天气本身就会把人的性质打消的吧,既然如此,迟到个一两次也可以用‘冬天的天气让我提不起劲’这种十分符合季节性变化的理由来糊弄过去的吧。

没错,就是这样,所以我赖床也是情理之中的。

“开门。”

手机的另一头传来了何雨泠毋庸置疑的命令。

果然,即使有着充分的理由,在实施的时候也得把外力的阻挠计算进去才行么。

我看着窗外昏暗的天空,无奈地叹了口气。

……

……

规律这种东西,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中形成的。也就是说,在一件事没有叠加到足够的次数时,它就还不能被称为规律,也无法被人所承认。那么反过来想,如果把一件事重复到一定的次数,也就可以成为一种规律了吧?再进一步讲,如果我每天都坚持迟到,那么我的行为也可以扣上合理的帽子吧?

似乎说得过去呢。

“你一定又在想一些奇怪的事情吧?”

何雨泠的声音从身旁响起。

即使好不容易把一件事塑造成了规律,但也还是会有打破规律的人存在,这就是所谓的现实吧。

我一边思索着,一边看向这个打破了我生活规律的罪魁祸首。

“稍微讲点道理如何,随意地把别人从安心的状态上拉出来的人明明是你吧?”

稍微加重了语气,但是对方似乎毫不在意。

“你嘴里的生活状态可是完全脱离了正常的生活轨迹了呢。”

略微带着不满的口气,何雨泠如此回应道。

“只是一段时间没有对你的生活进行过问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至少也要有一点作为一个高中生应该有的责任自觉吧。”

“.…..”

何雨泠义正言辞的话里找不出一丝可以动摇的破绽,所谓的正义凛然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也在努力地适应着新的生活啊。”

我将左手插在口袋里,略微感叹道。

既然无法反驳对方的话,那就把话题扯开好了。

“那就拜托你拿出一定实质的行动来吧,每天都去叫醒你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啊。”

对方似乎十分不满。

“原来如此,你也是会感觉到麻烦的。”

若是对方没有亲口确认,我甚至会以为每天早晨来叫我起床这种事情是对方的一种特殊嗜好呢。

毕竟这种有损双方身心健康并且十分消耗精神和耐力的行为论谁也无法坚持下来吧,如果不是嗜好谁会去做呢?

“放弃吧,我会很支持的。”

试着劝阻对方。

“想得美。”

瞬间就被拒绝了。

果然没有那么容易么,也就是说一旦被何雨泠认定的事情是无法通过协商来取消的,说得再通俗一点,就是何雨泠那个家伙根本就是油盐不进的类型,没得商量。

好麻烦。但也只能在心里抱怨。

总而言之,暂时若是想迟到是不可能的了,除非何雨泠自己放弃,不然我本人是没有主动权的。不过连生活方式都要看别人的脸色,我活得也真是累啊。

一边感叹自己的不幸,一边继续走向学校。

“那是……”

何雨泠原本步调有序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在不远处的巷口看到了一些围观的学生。

警车,警戒线,以及一些进出于巷口的警察。因为是清晨,围观人不是很多,在我和何雨泠的位置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里的状况。

“大概是发生了什么案件吧。”

嘴上虽然轻浮地回答着何雨泠的疑问,但是心里却毫无预兆地产生了一丝不安。

“最近这种事情好像特别多呢,之前也有关于涉黑组织冲突的新闻报道。”

何雨泠皱了皱眉,似乎心情不是特别好。

涉黑组织冲突么……这个城市也在一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发生着变化。

这个城市是由很多种不同的元素组成的,换句话说,这个城市里的黑暗部分也是重要的组成部分,所以若是这些黑暗面在城市的发展中出现成长或是怎样的变化都是情有可原的。

但即使如此,若是这般频繁地变化,那就偏离了合理的范畴。

异变么。

“是么,那还真的挺奇怪的呢。不过这些与我们无关吧,那些家伙再嚣张也只是会对自己对立面的人下手,和我们这些学生基本上是没有交集的。”

没错,即使那些家伙再怎么嚣张,也不会愚蠢到和学校这种公共设施和学生这种社会敏感团体出手。组织冲突什么的,最多只会成为新闻里茶余饭后的话而已,但若是那些家伙对学生出手了就会成为社会事件,这个城市的执掌者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为了让何雨泠安心下来特意强调了一下。

但是这番话似乎没有达到我想要的效果。

“但是……最近似乎也有我们学校的女学生被社会人员无缘无故地拦下来的事件。”

何雨泠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在担心自己的安危么?

不,大概只是在为这些事情的发生感到不理解。

“个别事件而已,不用放在心上吧。而且你根本不需要害怕吧,毕竟那些家伙也不是那种不长脑袋的笨蛋,谁会去找一个气场十足的女生的麻烦呢。”

“哼。”

似乎是被我的话惹毛了,何雨泠露出了生气的表情。不过与此同时她忧虑的神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还真是不会说话。”

何雨泠似乎没有打算就此放过我的意思,恢复平时状态后的她开始了对我的理论讨伐。

“很遗憾,我对于说话的艺术似乎只有一半的造诣,如果要给个定位的话,我大概只学会了‘如何在短时间里给对方带来不适感’这一点吧。”

“胡说,这根本就是你的恶趣味吧?”

“谁知道呢……”

“……”

开始了和平时一样的拌嘴模式。

不过……这个城市或许在某些地方真的出现了裂缝,而这些都只是裂缝在扩大的一部分表现吧。

走过事发地的我故意挡住了何雨泠的视线,让她无法看到警戒线里的状况。与此同时,我也趁机瞥了一眼里面的状况。

有血,但是没有尸体。

也就是说并没有闹出人命么?

不,这样下定论未免太过草率了,没有出现尸体并不代表没有出人命,如果双方都不想让警察过多干涉的话,相互把受伤甚至已经死亡的人转移也不是不可能的。

真是黑暗呢,这个城市的肮脏角落果然还是如此,和三年前的比起来也根本没有任何改观。

“怎么了?”

何雨泠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抽离,我回过神,看向了一脸狐疑的何雨泠。

“没什么,只是稍微有些饿了,不如我们去吃一点东西再去学校吧,饿着肚子可不能认真地学校呢。”

露出自然的表情,我这般回应道。

“不行,要想吃就等到了学校再买面包吃,而且要不是你赖床,也不至于连早餐都吃不上吧……”

何雨泠絮叨了起来,但是语气并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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