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官？」

军士长惊讶地说出这句话后扭头看向夕夏，结果立刻就被上尉扇了一八掌，力道之大甚至让他又一次摔倒在地，

「5秒钟之内，给我滚出这个房间」

不带感情地下达了最后通牒，正如诸多军官面对下级表达不满时的所作所为。比起屈辱看上去更多的明显是恐惧，军士长即刻低头并带着手下逃离了这个房间。

趁着上尉目光盯向军士长一行离开的方向，夕夏回身朝我们做了一个放下武器的手势，对形势和来者的立场有所把握的我们很快把武器收了起来，毕竟对友军举枪甚至发生冲突实在是谁都不愿意出现的局面。

「夕夏，怎么回事？」

我悄悄地向旁边的夕夏询问刚刚的「长官」一词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夕夏究竟领会我的意思没有，只见她刚朝我摇了一下头，被称呼作杉并的上尉就把注意力重新移向了我们，

「曙光中队的各位，需要我在门外等你们十分钟吗？」

上尉扶了一下铜色边框的眼镜，面露微笑地朝我们问道。

「谢谢长官，请给我们一点点时间」

无论是对待军士长和我们所表现出态度的不同，还是同样明确「把我们带走」这一目的，这个上尉的所作所为在我眼里都没有任何破绽，还借助军士长的事情像是卖了我们一个人情。

待到上尉走出去后，夕夏像是在安抚我们似地说道：

「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一如既往的正规军找碴罢了，大家收拾一下，一个上尉来邀请我们，不管是什么大人物，至少我们的面子是给足了」

小小玩笑让房间内的气氛很快缓和了下来，由这个话题展开的调笑彼此起伏，伴随着收拾工作让我们重新调整好了心态。

∞┉┉┉┉┉∞

早春时节的白昼也未能持续到午后7点，我们只得依靠着光芒微弱的手电筒跟随上尉穿过纵横交错的战壕，最终抵达了一间灯火通明帐篷前，会用宝贵的电池来给这个房间供电，毫无疑问恰好说明了里面坐的十有八九是统帅这儿的大人物了。

警备员主动给杉并上尉放行后，他也不和我们打招呼就直接进入了帐中，见到警备兵也没有阻挡我们的打算，我们十二人也便跟随着夕夏陆续进入——

原本应该是这样，可当我紧接夕夏第二个进入帐篷中时，半只脚刚踏入房间内，就撞到了忽然停下的夕夏的背部，

「怎么回事？」

在不禁发问的同时，自觉反常的我也立刻从她侧面将脑袋伸进了帐篷中一探究竟。

【只有两个人？】

偌大的房间内除了先我们一步走进去的杉并上尉外，就只剩一位坐在一张陈旧的桌子后的老人，灰白的头发配上略微发福的身姿，让人一眼就觉得对方的年龄已经不小了，一直眯着的眼睛和保持的微笑同时给人一种慈祥的感觉，只有空荡荡的袖口仿佛正在告知着第一次见面之人眼前这位老人非同寻常的经历。

「八重……少校」

当我闻声把目光重新投向夕夏时，夕夏的神情出乎我意料没有特别的异常，仅仅是有所深意地望着这个拥有此处最高权力的老人。

「夕夏啊，你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这个声音，好像是作战最后关头忽然插进来的声音……又好像有点不一样。】

听见了夕夏几乎微不可闻的招呼，八重少校步履蹒跚地起身走了几步，一旁的上尉见状赶紧搀扶了一把，将他平安的送到夕夏跟前，

「上一次见到你大概是三年前吧，已经长这么大了呀，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再见到你这小丫头几次啊……」

「……少校，我们先开始说明吧，大家都到齐了」

令我颇感兴趣却又不合时宜的对话还是被上尉打断了，八重少校朝上尉点点头后便回到了椅子坐下，以这个行动为信号，我们中队的十二人随即排成了整齐的两排，保持应有的纪律来等待指示，结果对方一开口就让我们的内心无法保持平静了——

「曙光中队的各位，你们接下来必须分成两拨人马去支援我们的混编一团和103团对武莱军的夹击作战」

完全违背了我们意愿的「命令」唐突地从上尉口中说出，没有沉住气的吉田当即就进行了合理的质疑，

「请等一下，我们是实验名义的队伍，在完成实验任务后，不接受前线任何正规军的指挥……」

「长官说话时不要插话，你们的教官没教过你们吗？」

「……」

「首先，你们的任务到底算不算完成我是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云阳城的清扫作战，是一次失败的作战」

【所以是要把责任都推到我们头上吗？明明你们这群家伙才是真正的毒瘤，我们可是差点就……】

「樱之社方面的作战评估应该不会这么快出来吧，不，应该是就连报告都还没来得及整理完吧，请问这个结论是上尉自己得出的吗？」

面对夕夏直指靶心的询问，杉并上尉又做出了扶眼镜的动作，宛如是某种信号一般，转瞬之间他的目光就失去了温度，

「评估的事不需要我们来操心，作为一名战场指挥官，我的一切判断和决断都以结果为优先考虑，现在我们面临的状况就是——投入了一个中队的最新锐HMA力量，却没有完成围剿清剿云阳城武莱守军的任务，让他们的很大一部分残军成功脱离了我们的包围和追击，顺利与后方的敌军汇合，而我们本身还蒙受了不小的损失」

上尉停顿了一下，随后从少校的桌上拾起一叠纸张，

「你们光损毁的HMA就有6台，其余的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当然，你们可以认为这些装备财产是你们自己的，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用这样的代价换来的是百分之40以上敌军的顺利撤退，和我军与敌军接近1:1的战损比……」

杉并上尉走近了一步，将手中的文件抵在夕夏肩上，像是老师训斥学生一般地继续说道，

「交出这样任务结果，或者说测试结果，你们是想说明你们自身素质存在问题，还是HMA这类兵器的拙劣呢？」

夕夏没有任何语言表示，只是伸手接过了那几张报告纸，见到夕夏的做法，上尉倒是神色缓和了下来，可是仅仅几秒钟过后，夕夏便把报告重新递向上尉——

「谢谢，但是我们对这种只花了一两个小时就完成的，丝毫不讲究实际情况，甚至是预测性质的报告并不感兴趣」

我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夕夏的发言真是毫不客气啊，对方看上去道貌岸然，义正言辞，然而我们也并不是让人呼来唤去的小孩子，自然不会被上尉的这些话唬住。

「你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夕夏和少校的关系，难以想象这种情形下上尉还能对一介军校学员带有一点客气。

「从强袭突破，到开路先锋，最后还夺回并控制住了整个云阳的中段城区，救援了无数友军，我觉得上尉大人最好认清我们的战果几乎就是全军的战果这一事实，我们的战果是在你们情报严重错误和缺失的情况下得来的。高于预估的守军数量，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空中力量，与我们同级别的HMA，疑似Violet精英部队的掩护，以及被煽动的皓月居民……你们的战前预测究竟中了几个？」

夕夏把目光从上尉身上移开，从而转向了八重少校，

「我们没有得到像样的支援而蒙受的损失，奈原军高会自主承担，如果你对我个人表现不满意的话，你的口头批评，甚至公文方面的评判我都会谨记于心，但这不是让我们接受这个无理任务的理由。至于我的队友，我认为他们都是最好的，如果你们想把战果不理想的责任甩给我们，一切都请以樱之社方面的评估为准，其他的过分要求恕我拒绝」

「你不要太自以……」

「哎杉并，你别说了，这不是我要你说的话啊」

就在上尉看上去明显要发怒的时候，八重少校很是时候地打断了他的话，随后朝我们苦笑道，

「夕夏你说话的风格越来越像那个人了啊，杉并说的有些过了，我们请求你们执行追加任务其实是形式所迫」

少校仍保持着苦笑，随即将椅子转动了90度并用仅剩的一只手指向了原本正对着他后背的作战地图，

「我们现在面对的状况是这样的，由于云阳城的留守敌军顺利和他们的大部队汇合，而桐远少校带去围剿炮兵营的混编1团，战况同样不理想，如果我们不再联合驻守赫炎峡谷区域的101团夹攻武莱军的话，势必会被对方这支先锋部队拖入消耗战，这对处于东部优势战线的他们而言，必然是有利的，谁也不知道他们后续的援军是不是势头会更猛烈……」

在用手指于地图上比划了一番后，少校再度站起身子并且郑重其事地望着我们，

「然后夕夏你肯定奇怪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吧」

「是的，桐远少校呢？等一下，您该不会说……」

「不不，你放心，不是那么严重的情况，但桐远少校身先士卒，的确在作战中负伤了，他已经从前线撤下来了」

【身先士卒？堂堂一介少校怎么会做这种不成熟的事。】

我将信将疑地期待着夕夏能找到个更好的理由去反驳，不过接少校话的却是杉并上尉，

「正因如此八重少校才临危受命，担负了桃华基地的临时最高指挥，虽然桐远少校的事让我们十分挂心，但连同他的份一起让武莱军付出代价才是我们职责」

「八重少校，我需要……联系星月少校再做决定，我们中队只会听从她的命令」

或许见到对方的态度已经十分诚恳了，夕夏也退了一步提出了自己的底线。

「这是不可能的」

出乎意料的回答令我们的队伍中发出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不等我们问出为什么，少校主动的解释更加叫人难以置信，

「星织她正在接受政治调查，恐怕已经不在奈原市了」

「怎么回事！」

夕夏不再游刃有余，第一次在少校面前失去了冷静，

「详细的我暂时也没听到什么风声，但是原因应该是出自那次风香山的军事演习，并且和中行联合的异动有关，不过夕夏你放心，星织这种场面见多了，不会有事的」

【难道说……是请求救援那件事？】

句尾的安慰没有丝毫作用，随着这句解释，身旁的夕夏也彻底变了脸色，星织姐将要面对的结果是什么，而这究竟对我们而言又意味着什么？一切都绝无法让人放心得下。

「其实我们两个小时前刚收到来自樱之社的公文电报证实了这件事，也由于这意想不到的事件，你们在刚刚过去的某一极短的时间内，实际上是无所属状态的部队，直到樱之社的命令让你们曙光中队暂时归于我们指挥下」

与我们的表现截然相反，恢复从容的上尉仿佛打出了决定性的王牌，

「少校只是不希望用这些乱七八糟的命令来强迫你们，放下身段就是希望能让你们这些年轻人能拥有更加理性的大局观」

没有任何尖锐的用语，但刻在我心里的一字一句分明都在告诉自己已经陷入了「别无选择」的境地，我们没有任何办法拒绝来自首都的命令，甚至我们部队的前景和根基都在当下被覆上了一层迷雾。

「……我需要见风间葵上尉」

「风间上尉已经动身去执行秘密任务了，你得理解我们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

面对上尉的回答，夕夏示弱地望向少校，

「神山上尉呢？」

仿佛是最后的挣扎，也在少校的摇头答复下彻底粉碎。

沉默降临了被白炽灯映成昏黄色的房间中，大约过了几十秒后，确认了电报的夕夏走到了我们正前方并转身面向我们，正式传达了归于八重少校指挥的命令。

「虽然很唐突，但还有一件事要对你们说，当然这是一件好事」

八重少校待到夕夏归队后庄重地朝我们敬了军礼，

「按照计划，你们原本会在完成云阳城的清扫任务后顺利毕业，被授予军官军衔，刚才我电联了西南军区的安室少将，他也同意在这个特殊情况下以临时方式授予你们军衔，并且不是一般毕业生的候补准尉，我帮你们极力争取到了全员尉官军衔，其中夕夏你还是被直接授予了中尉，恭喜了」

一桩接一桩的无法把握清楚的事件接连发生，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原本应当开心的事情在此时此地发生究竟是好是坏，但是我们没有拒绝的理由。

「军官制服和肩章暂时没办法交付你们，不过身为军官的自信和自觉你们一定要好好培养啊」

在简单的授予仪式结束后，八重少校笑眯眯地拍了拍夕夏的肩膀说道，当然夕夏也只是礼节性地微笑了一下。

「那接下来，我就要和你们传达任务的安排了」

戴眼镜的上尉手中握着一张纸，又一次接替少校站到了我们的正对面。

「星月夕夏中尉，皆城雨明少尉，伊吹诗乃少尉，前往101团驻扎地参与作战，其余的人去支援桐远少校的混编一团」

「为什么采用这样的人数分配？」

就在我还沉浸在复杂难言的授衔仪式中时，夕夏已经对任务的人员分配表达了异议。

「星月中尉，这是命令，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101团的人手充足，你们主要是作为代表过去参与行动，以表明这是一场联合行动，混编团那边更需要HMA的支援」

「至少给我们凑成一个小队吧，我们是独立部队，与友军配合不会太默契，战场上应该不是给我们训练的地方」

面对夕夏的要求，所有人的目光朝向了有权力定夺的八重少校。

【如果再调来一个人，自己希望会是谁？】

在少校回答之前的短短时间里，我却没有得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就那位女少尉，你来吧」

「我……我吗？」

被八重少校点到的天舞一脸迷茫，她状态的不理想或许除了生理原因外就是典型的初入战场的不适应了。

天舞再次和少校确认后，我们8人组和4人组就被分配完成了，我们被要求连夜启程前往赫炎峡谷。

当我们一行人踏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安置我们的帐篷中时，已经是晚上8点了，一整个白天的作战积蓄的疲劳感让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准备休息了，特别是包括我在内的四人，会在4个小时后开始下一轮长途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