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荒芜之处生长的绝望之花——

啊啊、真是可怜啊。

啊啊、真是顽强啊。

洁白的花被作了这样的评价。

洁白的花被同情着,然后归于了不正常的类别。

因为没有生长在松软的泥土之中,所以是不正常的。

因为没有和其他的花盛开在一起,所以是非正常的。

抱着自顾自的同情,将即使在艰难之处也依旧好好生长着、好好绽放着的花悄然归于异类。

真可怜啊。

可怜的并非生长在绝望之处的花。

可怜的是正常地生长着,却被人施以不正常的同情的绝望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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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是梅雨的季节。

那份寒意尚未消散又再度被细碎的雨点包围了起来。

农家香小姐并不喜欢雨。

会让房间变得潮湿,呼吸变得沉闷。

重要的是穿长裙小腿也会觉得冰冷,更不用说还很容易被泥所浸染了。

电波女的话,大概会开心地穿着雨衣,跑到外面旋转吧。

去想象一下的话那副画面鲜明到了能动的程度。农家香小姐不自觉笑出了声。

“怎么了吗,师父。”

男孩子气的少女抬起了头。

“啊、不。”

话说回来今天也在啊,小后辈君。

因为下雨并不太想出门,农家香只是待在未开业的店中而已。

即便如此冒着小雨,连伞也不曾举起、抱着头跑了过来的小后辈君,正抬起头望着她。

农家香从楼上拿了毛巾下来,在那个家伙开口说出奇怪的台词之前,将她湿漉漉的头发围了起来。

一开口的话,大概又会问一些关于格斗技的奇怪东西了。

虽然最开始是以想要变强为理由而冒了出来,不过说到底也只是不擅长与人交往而已。

比起教她格斗技更想要教她与人相处的方式——

嘛、虽然这样说,自己以前也并不擅长与人相处。

明明很感谢店长,口中也叫着他白痴。明明很想要与别人交谈,却也只摆得出冷漠的表情。

像那个家伙也是、不知道为什么情绪荡漾起来就会想要一拳揍过去。

真是厌烦啊,自己这样别扭的性格。

有些话不好好说出来别人是不明白的吧。

不管之前还是现在也只是在依赖别人的温柔而已。

啊、也不是没有恶质的人。

不过那个时候保持着矜矜战战的模样,单纯忍受着他人的欺负。

不是那个家伙的话,到现在也没有挺起胸膛的勇气吧。

心情变得混乱起来了。

就像是那种站在轻舟的边缘,非常荡漾不安的感觉。

“师父你耳朵红透了哦。”

“啊?”

“痛痛痛——”

“啊啊、”

松开了双手,因为脑袋被狠狠地揉了一下小后辈君抱着头蹲下了。

“……抱歉。”

“没关系……不过师父经常会像这样走神呢。”

“欸,经常吗。”

“嗯,经常。有的时候会抱着头趴到桌子上,有的时候会捂着脸哀嚎,有的时候整个耳朵都会红透——到了让人相当好奇师父在妄想的内容的程度啊。”

“不、才不是妄想啊!”

重新拿起毛巾把小后辈君的头发擦了干净。

“所以说师父今天我想学习德式背摔的发力技巧和——”

“等等、”

话题怎么会突然跳到那种地方去了。

还有为什么德式背摔啊、为什么觉得我会那种高难度的招式啊。

大腿发力将对方抬起、然后腰力全开向后弯曲——

不对不对怎么想都是做不到的吧。

“师父能行的。”

“不要在这种地方抱着期待啊。”

农家香叹了口气。

“不过没关系吗,今天也跑到这边来。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说是去朋友家玩,所以没问题的。嗯……虽然我也并没有朋友。”

小后辈君露出了笑容。

并不含笑意,仅仅是让人觉得在逞强,相当凄惨的笑容。

“咦咦,这样说来,我不是就是单纯在撒谎了吗。”

“我也是你的朋友哦?”

“不!师父是师父!”

在这方面就不知变通起来了啊。

留着短发,男孩子气的少女,站直了身体。

农家香小姐把毛巾向她丢去,被遮盖出了视线发出了一声低呜。

“这个时候就接受别人的好意吧。”

“师父的好意?”

“朋友的好意吧?”

“连师父也称作朋友的话,那我就堕落到相当不成样子了啊!”

“你从哪里学到这些奇怪的台词的?”

“假面骑士Fantasy!”

“没有那样的假面骑士吧?”

这家伙好像说过,比起偶像剧更喜欢特摄剧,比起玩具布偶更喜欢英雄模型吧。

所以被女孩子的团体排斥了——

真是相当简单而又残酷的理由。

因为兴趣爱好和大家不同,所以就会被排斥。

就如同自己曾在的高中,与大家不怎么交流的家伙,就会被排斥。

在进入社会之前,被社会所浸染的残酷法则。

然而那群家伙呢。

喜欢游戏和动画的家伙,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家伙,抱着奇怪的幻想总是一副看透了人生的家伙,散发着电波像是春天一样的家伙。

还有自己这种,别扭的家伙。

毫无相通之处,却仅仅是想到就会带起笑意的人们。

——那至今依旧孤单的小后辈君呢。

“稍微出去走走吧。”

农家香小姐这样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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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雨点漫步、大概会是相当诗意的画面。

然而无论是身为打工妹还是身为农家香,自己都并非浪漫的性格。

鞋尖离地的时候会掀起水珠。

沾到裙边就会变成泥土的痕迹。

泥土可是相当难洗的。

尤其是这种微润的,会浸透进去的泥土。

在雨中只会因为在意这样的问题,而连走路都变得小心翼翼。

不过小后辈君倒是相当开心的样子。

再年轻十岁的话,自己也能在雨中那样欢脱的吧?

不、就算是现在也还是很青涩的年龄哦?

有人群向着这边走来。

让开了路,向着路边站去。

和小后辈君同龄的,发出欢声笑语到让农家香小姐觉得有些吵闹的人群。

大概是相约出游吧?穿着漂亮的衣服,鲜艳的雨靴,举着印着可爱图案的雨伞。

喧哗着嬉闹着向这边走来。

连伞都没有举,在一旁靠近花坛蹲着的小后辈君,被打闹着侧移开身体的某个女孩撞倒了。

“抱歉、”“咦,那个不是,我们班里的……”

“啊啊、是那个奇怪的人”“她竟然一个人在这里啊。”

“快走吧。”“但是不小心撞倒了……”

“没关系的,反正她也是个奇怪的人。”

“还是不要跟她扯上关系比较好。”

“真可怜呢,朋友也没有。”

“喂、”

“唔啊,那里也有一个奇怪的人。”

“快跑啊!”

农家香小姐带着难以形容的愤怒情绪,几乎以呵斥的音量喊出了“喂”

女孩们喧哗着向着一旁落荒而逃。

“没事吗?”

“没事。”

从地上站起身,小后辈君只是逞强地笑了笑。

单纯地、只是在逞强而已。

“啊啊、变成这样已经没办法玩了。”

低身拍着并不能拍打干净的泥土的痕迹。

泥土是相当难洗的。

尤其是这种微润的,会浸透进去的泥土。

就算用力地拍打也拍不掉的,干涸的痕迹。

“抱歉师父,我先回去一趟啦。那本故事书明天再拿来给你。”

即便如此,她还强撑着微笑。

低着头,把表情藏起来,还作着轻松的语气。

小后辈君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抬起头。

“就是那个,‘你是第一个来这里的骑士,还是第一百个来这里的骑士?’的那本书,非常令我感动的。啊、因为想起那句话,感动得都掉泪水了。”

不、那并不是因为感动落下的泪水。

农家香小姐的胸口,被不知名的东西翻腾着。

让情绪变得难以言喻,也不知如何开口的东西。

她只是无言地看着小后辈君擦了擦眼角,拍了拍泥泞的衣服。

然后一边挥着手,一边迈着轻松的步调跑开了。

你是第一个来这里的骑士,还是第一百个来这里的骑士?

农家香小姐放下了雨伞。

冰凉的雨丝落到发梢、落到衣襟、又滑入胸口。

那是个非常王道的故事。

骑士拯救公主打败怪物的故事。

但是稍微理解到了那句话的意思。

即便一百次毫发无伤地带走公主,也都会落到被骑士讨伐的终局。

搞不好怪物根本没有绑架公主的意思,也完全没有伤害公主的意愿。

它只是单纯地,憧憬着公主而已。

因为自己是异类、

因为自己是不同于人类,外形奇异的怪物。

所以就被认定是恶的一方、不停地被骑士所打倒。

所以它开口了。

你是第一个来这里的骑士,还是第一百个来这里的骑士?

雨冰冷的触感从胸口扩散。

裙上和外衣也都落满了雨点。

你是第一个来这里,拯救怪物的骑士。

还是第一百个,来这里打倒怪物的骑士?

因为身为异类。

于是不被救赎。

真是可怜啊、无论洁白之花与和平的怪物。

因为不同于他人,所以被归于异类。

连辩解的声音都无法发出。

故事的末尾,骑士选择了拯救公主。

所以、

怪物仍然无人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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