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的狂欢落幕,黑夜降临大地,在某个昏黄蜡烛的光照耀着的屋子里——迎来了一位死神。

老佣人德斯曼无力地倒在泥泞的血泊中,尽管已经死亡,但是惊骇无比的神色依旧残留在浑浊卑微的眼睛里,这位老佣人的身躯被一把剑斜着劈为两半,血液从尸体的横截面汩汩冒出,与尘土共舞,在地面上纠缠为一缕红与灰组成的彩虹。

一位罩着红色披风的男子提着染血的剑,眼神阴冷地站在木屋里。

手刃仇人并不能让他心中的怒火熄灭半分。

回到庄园的布罗默斯伯爵从被教会放出来的仆人口中得知了所有事情,包括昨天被净化的那位邪恶的女巫,他的天使,艾莉森的死去一事。

如同刀子贯穿他的全身。

布罗默斯伯爵也仅仅只是晚了一天回来而已,得到的却是如此让人绝望的消息。

墨尔特歪着头望着男子,咬着指头,偶尔看向地上的尸体一眼,神色也一如往常般,痴痴傻傻,看不出悲伤,甚至感受不到任何感情,仿佛眼睛里看到的并不是与他相依为命的亲人,而是一只死去的老鼠。他望着男子,仿佛在好奇什么,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冰冷的光闪过,剑刃蕴含着无穷怒火劈下,小男孩的头颅滚落在地上,失去生命色彩的眼睛里还是那样的空洞无神,尽管才刚刚死去,但是却让人感觉他早已死去多时。

悲哀的……人偶。

弗兰克前方不远处一位小女孩惊恐地看着他,与他手中滴血的长剑。

小女孩的脸上浮现出畏惧无比的表情,像是看到一只残暴的恶鬼,想要退后逃跑,但双腿发软地仓皇跌倒在冰凉的地面,双眼渗出泪水,慌慌张张地望着他。

弗兰克·布罗默斯几乎说不出话来,看到女儿那样的表情,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黑色的铁荆棘贯穿一样疼痛不已。

“薇、薇尔丽特……爸爸,爸爸来接你回家。”弗兰克试图走向小女孩。

“不,不要过来!退后!退后!”小女孩恐惧地哭喊起来,颤抖的双瞳被覆盖上一层水色的晶莹,不断滑下的泪水模糊了脸庞。

小女孩的反应让男子提剑的手毫无预兆猛地抖动起来,他茫然若失,又手足无措,像是患了痴呆症的病人般呆滞起来,最后弗兰克只能一步一步僵硬地朝后面缓缓退去。

蜡烛燃烧在木头桌子之上,照射出的光亮拉长男人的影子,屋子开着的门吹进夜风,灯火一阵摇曳。

长剑从手中“当啷”一声掉落于地面上。

弗兰克仿佛浑身失去力量跪倒在地,双手捂上脸颊,额头顶着地面,压抑至极地痛哭起来。

身体如同冰冷的石头。

蜡烛的火光摇动他的影子。

弗兰克·布罗默斯前方是自己的女儿,中间却隔着猩红的血。

…………

回到伯爵府的葛里·萨杰罗亲卫长,在第三天向伯爵提出辞行。

“我会回来的。”葛里说道。

弗兰克·布罗默斯看着自己最为信任的亲卫,说道:“那并不是你的错。”

“不,那是我的错,我看错了人。”葛里眼神如同寒冰。

弗兰克只好答应了倔强的葛里的请求。

“我答应你,不过你最多离开五年,五年之后一定要回来。五年后,我们会离开利维斯坦城。”

葛里点头答应。

获得准许的葛里离开了伯爵府,他要去找一个人,一个不论去哪里,他都必须要找到的人——菲利普·萨杰罗,他的弟弟,伯爵府曾经的侍卫。

在外出的第四年,某一个夜晚,葛里·萨杰罗终于在一个遥远城市的某间酒馆里找到了那位年轻的三级剑士。

原本桀骜不羁的菲利普此时看起来颇为落魄,他再次成为了为富人们跑腿,接些脏活累活的佣兵。青年之前清爽干净的头发此时乱糟糟的如同鸡窝一般,眼窝深陷,浓重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像是好几天没合过眼。

酒馆里,坐在脏兮兮酒桌边的菲利普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哥哥,那双无精打采的眼瞳里突然遍布血丝。

菲利普想逃,立刻就逃。

但是最终,他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望着哥哥的眼睛,嘴角出现一抹冷笑。

“你还是来了,老家伙给我寄信,说你在找我,让我别被你找到,但是,但是啊我的哥哥,告诉我,我凭什么要躲藏起来呢?我有哪里做错了吗?!”

菲利普像是疯子般两手按着桌子猛地站起来,脸庞凑到葛里的前面,眼神愤怒而又带着怨恨。

“告诉我!我有哪里做错了吗!啊?!当时我的决定,难道不是最为正确的吗!?换了你!换了你也肯定会这么做的吧!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为什么!你以为你在看谁啊混蛋!”

菲利普伸出双手紧紧抓上葛里的衣领,脸庞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我,我是你的弟弟,是你的弟弟啊……做出那种决定,有什么不对?!我也是人更是你的兄弟,所以我也想活下去啊!为什么要为那种蠢女人去送死!”

酒馆里现存的客人们害怕地看着濒临癫狂的菲利普,更多的人则是直接匆匆走出酒馆,不愿招惹是非。

菲利普是这座酒馆的常客兼保护者,这位三级剑士的名头很多人都听说过。而一些颇有实力的佣兵或者剑士,则在饶有兴趣地听着菲利普的嘶吼,像是探听花边新闻的中年妇女一样。

鸦雀无声的酒馆内,葛里望着自己的弟弟菲利普,与他那双被狰狞血丝占据的眼球,眼神黯淡下去。

“我后悔将你推荐给伯爵大人,因为你是如此的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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