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伦泽看着那被啃掉一块的大地，用着颇具感叹但又不怎么在意的语气对大法官赞赏道。
“那个死了吗？”
“还没有。未经陛下的许可，鄙人又怎么会擅自杀死戏弄过大小姐的无理之徒呢？那么，该如何处置这个呢？”
说着，大法官张开嘴，扁平的舌头中卷着一条有气无力的魂吞。因为被暴食的力量给吃光了所有魔力，所以这条可怜虫又退化回了还是魂吞的时候。
布伦泽连瞄都没瞄一眼“随你便吧……比起那个，你快来看看零的样子。她怎么了？”
魂吞什么的怎么样都好，最关键的零自从昏迷之后就一直发出很痛苦的声音，像是在做恶梦似得。但布伦泽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大法官微微点头，随后来到他们身边，用那厚实的鱼鳍附在零的额头上感知着魔力的流向。如果有设备的话就能进行更加精密的检查，但就算没有，以大法官的能力也能做些初步判断。
“那么，失礼了。”
“……”
布伦泽静静的扶着女儿的身子，既没有催促什么，也没有表现出着急的样子。就像是在路边顺便救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一样。
片刻之后，大法官收回了鳍，站起来习惯性的捋着肉须，摆出一副很深沉的样子。
“陛下……大小姐的情况……鄙人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什么意思？”
“正如字面上的意思。大小姐的魔力流动和灵魂的稳定性都没有异常，然而却在魔力的输出方面有种卡住的迹象。鄙人对此……”
大法官摇摇头。没想到连魔界魔法研究会的权威都有束手无策的时候。嘛，不过说来也是，大法官是魔法师而不是医师，检查症状什么的有些太难为他了吗。
布伦泽也不是不能理解，也不会去追究责任。自己做不到就埋怨别人什么的，他从来没有这样的习惯。
“接下来就是鄙人的一些猜测了。鄙人对灵体略有研究，但对精神系并没有什么涉猎。倒不如说是想学也学不会吗……”
大法官说着说着露出遗憾的神色，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大小姐既然在灵魂方面没有异常，那很有可能是精神受创，毕竟魂吞就是这种会感染并摧垮宿主精神的恶魔。”
精神吗，难怪大法官会拿不定主意。他的恶魔种族名为【恶食者】，是一种对精神干涉有着绝对免疫，同时也无法使用任何精神干涉魔法的种族。
既然无法使用，也就意味着无法经行研究。这一方面的知识于是成为了这位魔法大研究者唯一不擅长的地方。
“如果是精神方面的专家的话，审问官阁下是个不二的人选。”
他口中所说的审问官是一只没有固定形体的半液态恶魔，在魔王城中担任着审讯犯人的职务，虽然近些年来没什么工作的机会就对了。
布伦泽也想起那个喜欢折磨生者的家伙，如果是她的话的确在精神方面很在行。
“很有意义的推测和提议，那么要你做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陛下吩咐的事情，鄙人当然是哪怕豁出这条命也要贯彻完成的。”
毕恭毕敬的鲶鱼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颗掌心那么大的珠子，这便是从维米娅等人手中夺下来的祝福武器。
“鄙人才疏学浅，无法鉴定这个武器的优劣，还请陛下过目。”
才疏学浅这句话的确是太过于谦虚了，如果连大法官这样的研究家都能称之为才疏学浅，那还有谁能配得上智者的头衔？
但他无法鉴定这件祝福武器也是事实，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他眼力劲差，而是因为大法官就没见过几件祝福武器。
被天使赐予力量的武器在古老的战场上十分常见，上位天使将自己的力量借给中位天使，中位天使将自己的力量借给下位天使，从而提升整个种族的战斗力。这是天使们惯用的套路。
然而在五千年前的战斗中，参战的上位天使几乎都被布伦泽斩得一干二净，其余的天使也都在恶魔的攻势下纷纷陨落。赐予武器祝福的天使一旦死去，那么改天使所制造出的所有祝福武器都将失去效果。
大战过后，祝福武器的数量锐减，别说是在人界了，就算是在天使的国度也没剩下多少存货。
大法官如今也才不到千岁，他的爷爷辈曾经跟随布伦泽去过【落星时代】的战场。至于他的父亲那一辈嘛，出生的时候已经是和平盛世了。
生活在如此一个时代，想看到祝福武器可以说是难比登天。现在魔界仅有两把中位天使的祝福武器，被放在博物馆供人参观。
能够判断祝福武器优劣的，只有那些活了五千年以上的老古董了吧。而布伦泽也正是那些老古董中的代表人物……
像“老古董”这种失礼的想法，大法官当然不会有。这位除了挥刀之外别无长处的魔王，在他眼里估计是一个见多识广、深谋远虑的统治者吧。
布伦泽没有接过他递来的宝珠，仅仅是看了一眼“中位天使的祝福，从光辉上来看应该是力天使的祝福吧。”
“嚯……”
“你这次做的不错，这个宝珠就留给你做实验用吧。”
随口就将一个在如今世界上能卖出高价的祝福武器给送了出去，应该说是大方好呢，还是他对祝福武器压根就不感兴趣呢。反正就算是真正的天使站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件赏赐或许对于布伦泽而言什么都不是，但对于身为一个研究者的大法官而言却是无价的实验材料。能的到这样一件祝福武器，虽然身为恶魔无法使用，可却能尽情的研究一下天使们的魔法科技。
“多谢陛下。”
“嗯……阿兰洛丝！”
布伦泽抱起零的身体，朝着没有人的地方大喊了一声。下一个瞬间，黑色的空洞像是为了回应他一般凌空打开，正好是在与人等高的位置。
叮啷——噹啷——
清脆的金属声音从空洞中传出，一个脚踝上拷着精美锁链、手腕上也吊着铁链、就连脖子上也被锁上金属项圈的女性从洞中走出。
黑白相间的女仆装强调着她的身份，略短的蕾丝裙摆下，匀称的大白腿一览无遗。
厚重的项圈上，那是一张俏丽而又没有表情的人类少女面容。
她是阿兰洛丝，擅长空间传送魔法的特定稀有种族【传送恶魔】。她们无论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能打开一扇通往熟知地点的大门。
“陛下，您叫我？”
阿兰洛丝深蓝色的瞳孔中，空无一物，只是站在那儿等待着布伦泽的命令。她是传送恶魔一族的精英，负责侍奉魔王出行的恶魔。随叫随到也是分内之事。
“开门！”
“请问您要去哪儿？”
“旧魔王城！”
“遵命。”
阿兰洛丝拖沓着锁链，轻轻让出道路供布伦泽通过。空洞的另一头已经连接了旧魔王城的主殿，只需要通过空洞便可抵达目的地。
“魔王陛下，这里的事您打算如何处理？”
大法官看着周边的狼藉，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不过姑且还是象征性的向布伦泽问一下。
“你想到什么了吗？”
“鄙人比不上陛下的高瞻远瞩，但依稀还是能猜到一二。陛下的宏图大业，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哈？”
布伦泽一时语塞，自己什么时候有了宏图大业？难道说是在不知不觉中，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壮举吗？搞不懂，搞不懂……
“嘛，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吧。”
他甩甩手腕，抱着零跨入了空洞。真轻啊，少女的身躯竟然那么轻盈、那么柔软。还有这纤细的肩膀，真难想象这是能够使役死龙的魔法师的身体。
就这样睡着，和一般的女孩子没什么区别啊。
就这样，已然化为废墟的土地上，只留下了阿兰洛丝和大法官。
“大法官阁下，我能问一下吗，陛下的大业是指什么？”
传送恶魔的职责只有供人出行，但她好歹也是魔王的近侍，至少得要知道主人的目的才行。
大法官挺着那圆滚的肚子，以能够理解她心情的表情点头。
“魔王陛下的用意不是我们所能猜测出的，但在今夜鄙人多少知道了一些事情。陛下为何要在意那个人类，为何要屡屡亲自东奔西跑。”
“那么，阁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鄙人得要大肆宣传今夜所发生的事才行。虽然只是一场意外，但鄙人觉得魔王陛下想将这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从而给人类一个反抗的理由。”
“为何要给人类反抗的理由呢？”
阿兰洛丝冷冷的问道。而大法官则看着天空不知该如何组织语句。
“这便是魔王陛下的伟大之处，鄙人也不过是猜到其中的一小部分，暂且还不便多言。”
“原来如此，那么我就此告退了。大法官阁下，请您保重。”
“你也是。”
阿兰洛丝很有女仆样的鞠了一躬，随后也跟进空洞中。空洞就此消失，大法官也遁入了影子中觅去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