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亚斯再次醒来的时候，白道衍正站在手术床边抽烟，手上满是血迹的手套还没摘下。

“喂……在病人面前抽烟不好吧……” 莉莉亚斯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想看看自己的身体状况，但身上盖了层白被单什么也看不到，想起身也没有力气。。

白道衍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一个托盘端到她面前，上面摆着之前的那一排手术刀，只是先前的银白色被染上许多黑点。手术刀旁，有零零碎碎的血肉，像是血色的软体虫。

“这是什么？”

“你的内脏碎片。”白道衍说。他看着莉莉亚斯变得惊愕的表情，面无表情地将托盘放到一旁“别误会，你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我只切下来看看，都是无关紧要的部分。”

“你说的真轻松……随便在别人身体里乱切……就这么相信自己的技术吗……”莉莉亚斯有气无力地瞪着白道衍，麻醉药的药效还没完全过去。

“放心吧，你的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白道衍转过身，脱掉手套从柜子里取出消毒物品“我切下它们后没多久，被切下的部分就自己长好了。我看着那些血肉像是有生命一样蠕动，修复着自己，这个过程中你不断试图醒来，我给你打了快十针强力麻醉剂，正常人打这个量早死了。”

莉莉亚斯听到白道衍的话后脸色一僵，不再说话了，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你的血液……全部换过了是吧？克莱因家的血液和沃尔夫家的血液同源相生，但碰到一起却会尝试互相吞噬。二小姐，现在该叫她小家主了？她的确是独一无二的天选之子，能将本应互相吞噬的血液完美融合在一起，还能榨出其中蕴含的庞大力量，显然你没有那种潜质。而且你大量服用了KL-2并且吞噬了神格，KL-2当初研制出来就是为了压榨催化出身体里的每一丝力量，而神格我就不说了。你等于是在把血管里的东西全部变成毒药后再疯狂喝催化剂。”白道衍冷冷地说，用废手套包裹着点点黑斑的手术刀丢进垃圾桶“你真是个乱来的混蛋，可怜我的手术刀，用完这一次就报废了，简直和被涂了硫酸一样。”

“果然吗……看来吞噬神格融合血液什么的没有后遗症……还真是我想多了……”莉莉亚斯自嘲地笑了笑“那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呢？白道衍。”

“你活不久了，莉莉亚斯。”白道衍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说出莉莉亚斯地名字“我能提供最有效的治疗方法就是换血，但只能减缓速度，你的血液会吞噬那些新血。而且比起死，你应该更害怕你接下来的改变……在察觉到你变化的时候，我本该第一时间杀死你，是我的失职，作为一个人。”

“所以趁你现在还能控制的了自己的手，找个机会自杀吧，莉莉亚斯。你也是察觉到自己身体的改变，才回会来找我的吧？你应该早就做好了准备。”

“我会的，谢谢你刚才没有杀死我。虽然很不应该，但我还是想用这具身体活的再久一点。但是你放心，我知道什么时候该了结自己……毕竟这种事做多了，我能判断得出最佳时机。”躺在手术床上的莉莉亚斯慢慢地说。

“你是在犹豫吗？我以为你不会在意，以前的你。因为以前的你并没有生与死的概念，每次转世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你不是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一次次死去吗。”白道衍淡淡地说。

莉莉亚斯没有说话，就在白道衍以为她没听到自己的话时，莉莉亚斯开口了，声音轻的不用心听根本听不到。

“不一样的……这次是不一样的。我变过无数次身份，一直相信自己能将每一张面孔调整成千面的模样，但这一次我失败了，我一直在身不由己地扮演莉莉亚斯，她的一举一动，好像都不是我的本意……我真的，挣扎了很久。挣扎过后我才明白，不是千面在努力扮演莉莉亚斯，而是莉莉亚斯，这个女孩一直在试图扮演千面。”

“是我，弄错了……”

“等我发现这点的时候，我恐惧了，对死亡。我现在既不是那个不知名的女孩，也不是千面，我现在是莉莉亚斯。但如果我轻易地死去，我对的起那个女孩的身体吗？我不再用千面的想法去思考，但我还保留着他的记忆，如果我死了，就让那些记忆那么飘散吗？有些人有些事，只有我记得了，它们埋在我自己锁起来的那个箱子里。我担负的两个人的生命以及他们的一切，所以我不想死。我也承认现在的自己活得很轻松。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似乎有些人会在我死后为我伤心流泪……我很开心也很害怕，与此同时也更想活下去，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生有这样的执念……”

白道衍没有说话，只是抽烟。

沉默持续了很久，莉莉亚斯慢慢地抬起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喃喃自语：“真是的……真是的……难得这么想要活下去了……第一次这么想用一具身体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真是的……”

白道衍转过身，假装没看见少女紧咬着自己的嘴唇，血液滴到被单上，隐隐的有一些金色。

“我去准备足够的血液，准备换血吧莉莉亚斯。”白道衍拿起手机发起短信“尽量享受接下来的日子，多笑笑，最好把以前的份补回来。”

“……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