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昆仑绝顶难得出了太阳,一扫往日的积雪,金殿乐园之上,侍女们在欢喜的窃窃私语。

为这终年阴郁的昆仑绝顶,终于露出一抹太阳而欢欣雀跃,她们相约着去阳光下散步。

但安安却用被子将自己裹紧,她贪恋这被窝里的温暖,该起床了,她心里有道严肃的声音在喊。

可她像回到了小时候,成了个赖床的孩子,死活不愿起床。

呼……原来在小七和观雪她们面前说了要去刺杀教王的大话,她的内心并不像她想的那么镇定,还是有点紧张的啊。

有侍女端着金盆入内,请她盥洗梳妆,该起来了,不是吗?

无论接下来有多艰险,安安都得强迫自己去面对,她早已没有退路了。

观风便站在门外,候着她忙碌地准备,“王谷主,该去面见教王了。”

他出声提醒。

安安收拾好,拿起药囊便要出发,却见观风站着没动,他说:“在下斗胆请王谷主拿出药囊,让在下检查一遍……”

“呵……”安安气极反笑,“我怎么敢啊?毕竟小七还在你们手上。”

“万一……”

“若是我拒绝呢?”

“那这样,药王谷还有不少子弟,和那附近的村落……”

“呵,还真是……”

观风没接话,只是清点完所有物品,确认没毒后,才带着安安去见教王。

安安冷眼看着观风讥讽道:“怎么可能,若是我要用毒,也必定是残阳幻兰这个级别的毒药!”

观风闻言一颤,挑出其中确定安全的物品,交给侍从保管,才安排着安安上了轿。

观风看着她,又道:“放心,我说过的,要保护教王的安全,也会保护你的安全的。”

太阳升到高空,直直挂着的时候,软轿落在了教王的宫殿前,当值的弟子立刻跑进去汇报。

不过片刻,大殿内便传来,“教王有请王谷主入殿~”

“王谷主,请吧。”观风挑起安安的轿帘,做了个请的手势。

安安下轿,身后跟着一连串的侍从,一个人举着一样药品或者器具,像是要举行什么重大的祭祀。

安安看向身后,哑然失笑,那个教王,还真是怕死。

她一步步走向大殿,眼神从凝重变得从容,她是一个医者,救死扶伤是她的天职,然而今日,她要做一件有违医德的事。

在这样一个虎狼环伺,危机四伏的地方,任何人想要杀她一个金丹修士,不过举手之劳。

然而,她要不惜一切代价,将那个九十九阶玉阶之上,端坐着的魔鬼拉向地狱。

人不是活一辈子,不是活几天、几年,而是活那么几个瞬间,现在,便是那个瞬间。

她多年前与师姐的谈话,在此刻与她产生共鸣,她生如夏花,须臾美丽。

人的一生中,最光辉的一天,并非是功成名就那天,而是从悲叹与绝望中产生对人生的挑战,以勇敢迈向命运那天。

安安低着头走进了大殿,从侍从手中接过药囊。

“王谷主……你可算来了。”一声如游魂般虚弱的声音,缓缓从大殿上飘来,攫取了安安失神的魂魄。

抬起头,只看到大殿内红色的旗幔随风飘扬,居中的玉座上,金色的长袍如瀑布般滑落下来,而他的主人背靠着椅背朝她伸手。

青白色的五指微微颤抖,血脉在干枯的羊皮纸一般皮肤下不停扭动,像一条条黑蛇。

安安大惊,才一夜未见,教王便虚弱到这个地步……

观风跟在她身后,脚步轻得像阵风,而观雪却站在大殿之外,向大殿内眺望。

观风和安安一同走上前,教王侧头低语,声音低弱,“等会看诊时,站在我身侧,现在,我只相信你了,风。”

观风浑身发热,旋即答道:“是!”

“先诊脉。”安安说着,将药枕交给观风。

教王一言不发地将手搭在药枕之上,观风站在一旁,屏息凝神,眼神微微一闪,脉门,人身体上最脆弱的地方,若是安安动些手脚……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一刻,生怕安安有异动。

但安安并没有。

呼……还好,观风松了口气,他不希望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死去。

“大人的病想来已有两月一十八天?五腧穴移位,三焦经紊乱瘫痪,每到子时,全身便如万针刺心,是吗?”

“不错……”教王虚弱地回应。

“然而,教王又采取了多种疗法,却均不见效,反而越治身体越差……”

“谷主便说,多久能治好吧。”教王不耐烦地问,他只关心结果。

安安冷笑,“教王还是关心能不能治好吧。”

教王的神情忽地变得冷厉,“这还用问?若是连药王谷主都说我这病治不好,那就是本座命数已尽了。”

想起小七,安安心中升起莫名的胆气,“呵,教王如今半步炼虚,恐怕天下能伤到你的,便只有这走火入魔了。”

教王一把抓住安安的脖子,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将她举起,“你就说,能不能治!别给我绕弯子,治不了你们药王谷都给我陪葬!”

观风脸上惨白,想要前去阻止,却陷入了犹豫中,他还没有公开用行动忤逆过教王。

安安在空中艰难地挣扎着,费力地呼吸,“能,能治!”

教王才松开安安,剧烈的喘息,脸上狰狞的神色又重新收敛,笑道:“我,我便知道,这药王谷主医术绝遍天下,否则也不会叫医仙了,想必不会让本座失望。”

安安捂住喉咙喘息,脸色苍白,“我用‘金针渡劫’法替教王疗伤,但也希望教王言而有信,放小七下山。“

“这个自然。”教王笑道,“本座说话算话。”

安安从药囊里取出一枚丹药,“这是本谷主炼制的灵神镇心丸,可以生血定心,教王请先服下。”

观风接过紫黑色的药丸,蘸取一点放到口中,过了片刻才说:“可以用。”

安安蹙眉,这都什么,这家伙一点都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冥教的洗脑手段真是恐怖。

教王才接过药丸将它服下,随后安安说:“请转身吧,脱下上衣,然后开始渡穴,请停止运转灵力。”

教王眼睛闪烁一下,迟疑着转过身,解下身上的华丽长袍,第一次将他的空门暴露在众人跟前。

那都是什么?安安便是见了那么多的病人,也从未见过那样恶心的脊背。

有两根骨头突兀的暴露在外,刺穿皮肤,身上是歪歪扭扭的针线,将伤口缝合在一起,像是一个破裂多次的人偶,被拙劣地缝在一起。

“知道么?”教王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我也是从修罗界出来的。”

修罗界出来的人,都如此?安安握着金针的手颤抖了片刻。

教王提醒,“开始吧,王谷主。”

安安使用灵龟八法,结合时辰,判断出教王的时间穴位的所在,飞速下针,第一针是天突穴。

神门、内关、三阴交……

每一针落下,教王先是刺痛,随后浑身通畅,金针一针针落下,本来僵化的经脉,在此刻逐渐活了过来。

在场的冥教教徒,包括观风在内都投来敬佩的目光。

最后,七十二枚金针沿着教王的脊椎落下,安安轻捻针尾,将针固定在合适的位置。

“好了。”安安结果侍从递来的手帕,擦了擦额间的汗珠。

观风惊讶,令那么多医者束手无策的病症,这么快就好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安安一掌拍下,七十二枚金针齐刷刷地钻入教王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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