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挥了挥手，示意白玉松开陆离，在地上扭成一条蛆的陆离，实在是难以入目。

倒也不是说陆离杀不死这条蛇，只是给她面子。

“先来说说前因吧。”

漠北之外，终年飘雪的昆仑山，最高处山顶的宫殿繁花盛开，金碧辉煌。

那是冥教的乐园，最奢华销魂的所在，所有去过的人都流连忘返，这也是为什么冥教手下的杀手对教主忠心耿耿的原因——他们都还想再去一次“天堂”。

为冥教而死的教徒，最终都会升往天界，前往天国。

最近几年教主自称为教王，让教众们都这么称呼他。

教王大手一挥：“我受天父之命，来渡世人，往那‘大光明界’去。”

于是，杀手们痴狂了，便是教王背后的“小光明界”都能让他们流连忘返，那天国之上的“大光明界”到底是怎样的乐园？

他们悍不畏死，因为，为教王而死，为天父而死，死后是可以到“天国”去的。

小七在被安安治好后，于大雪中策马往西北归去。

离开药王谷十日，克孜勒荒原，十五日，抵达昆仑山麓。

日夜兼程，小七胯下的骏马已经累得口吐白沫，她翻身下马，一剑结束了她的痛苦。

然后，她小心地将般若金花碾碎，涂抹在刀刃上，生怕刀刃伤了自己的手。

接着，她又取出两枚金针，咔咔两下，毫不犹豫地插入脑后死穴中。

她还没走到大殿，只是跨过终年积雪的、白玉堆砌的大桥，忽地就听到一阵震碎云霄的笑声。

她跨过大桥，大步沿台阶走去，宫里的弟子一见是她，霍然站起，朝她鞠躬行礼，面露钦佩。

待她走后，窃窃私语，“那就是白无常，看到了吗？”

“执掌修罗界的杀神吗？可惜没看清楚……”

“还看清楚？看清楚你就死了，当然，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她那双眼睛是不能看的！”

“听说只要和她对视一眼，魂就被她收走了，只有她要你活，你才能活。”

“那……那不就是妖怪吗？”

小七并未回头，这些又惧又敬的窃窃私语，充斥在她活着的每一日里，毕竟她是白无常。

观雪的贴身侍从忽地过来迎接她，将天池怪侠的贴身信物交给她。

她冷然问：“教王的情况如何？”

那侍从摇头，“不清楚……自从他出关后，便一直在金殿。”

“那候寿呢？”

侍从战战兢兢地开口，“死了……”

小七诧异，“死了？他不是教王的首徒吗？”

侍从并没有回答，只是仍在颤抖。

小七心中疑惑，警惕地将杀意一点点收敛。

“哈哈哈哈……白，你回来了么？”教王的笑声，响彻九霄。

他还是一如既往，一只手搭在玉座上，杵着下巴，另一只手则敲着玉座的扶手，瞳孔深不见底。

小七上前一步，半跪在地，耷拉着脑袋，“教王万寿！”

她却在心中纳闷，为什么教王的笑声中气十足，而且看起来也十分健壮，看不出半点病弱的痕迹？

“属下不辱使命，去天山天池，已杀得天池怪侠，替教王报得当年一箭之仇。”

那是修仙者还未出现时，与教王发生口角，并打败了教王的剑客。

小七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笛，那是观雪的侍从交给她的信物。

天池怪侠自修仙者出现后，便销声匿迹了，他的武学比不过那些修仙者的境界，自然只有被碾压的份。

而这支玉笛，是观雪多年前从别处辗转得来的，确实是天池怪侠的信物。

“哈哈哈哈哈。”教王放肆地大笑，“好孩子，抬起头来吧，你不远万里，替本座报当年的一箭之仇，可谓是有心了。”

小七得到了教王的命令才敢抬头，瞳孔微缩，教王的玉座旁边，有两只硕大的藏獒，正在啃噬着血肉模糊的无头尸体。

“欣赏一下本座新养的宠物，诺——可爱吧？”

她从衣物残渣的碎片，分辨出，那应该是——

“呵呵，真是可爱的小狗，它们刚吃了封曼，可是心满意足得很。”

那具尸体竟然是地圣女封曼？！

那个天圣女走后，在教中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便这么死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哪怕是小七这样面色终年积雪的杀手，也不禁面色一变。

“多么愚蠢的女人，我让观风放出我受伤的消息，果然，就有人蠢蠢欲动了。”

教王靠在宝座上，须发雪白飘逸，宛如神仙，他从身侧取出一个摆放着绝色女子人头的盘子，仔细端详。

“她居然联合了候寿和牛头马面几个，想把我杀了呢。”

“真是经不起考验啊……你说是不是，白？”教王拨弄着那具头颅的发丝，回过头来看着她。

小七波澜不惊，平静地对上教王的视线，“只恨属下没能尽早发现，替教王斩了她的头，让她脏了您的手。”

“哈哈哈哈哈。”教王像听到了满意地答案，拽着那个头颅的发丝，将地圣女的头颅扔向那两只藏獒。

“吃吧，我可爱的小家伙们，这可是楼兰公主的血肉呢……”

藏獒争抢着滚落在地的头颅，发出骨头碎裂的咀嚼声。

教王拿起手旁的金杖，从玉座前的九十九阶台阶上走下，手指一处一处地探过小七脑后的三枚金针，“还是这两只小家伙好……”

“白，只要你忠于我，你就能享用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从金殿离开，便是冷静如她，也汗流浃背。

被看穿了吗？还是只是教王简单的试探？他本就如此多疑……

不过，还好被那个药王谷的谷主封了灵力，没及时赶回来，逃过一劫。

现在还活着的，有她，观花、观雪，而新来的观月并不管事，年纪也很大，并没有兴趣站队。

离开金殿，返回修罗场的路上，观雪路过她的身侧，朝她打招呼，“七小姐回来了？”

“嗯。”她们两人寒暄着，观雪忽地将一枚染血的手帕塞到她手中。

这是教王的贴身手帕，现在却染上了鲜血，还有内脏碎片……教王是装的！？杀地圣女他们的，是观风？

小七骇然，竟然被他吓到了，刚刚明明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观风已去药王谷。”观雪走时，只留下这一句简短的话。

是了，是那个时候！她就说那药王谷主奇奇怪怪的……

现在，教内只剩下黑白无常，以及两个有反心的使者，和一个不管事的使者。

黑无常一脉，本就与白无常一脉交好，她要反，黑无常不会倒戈相向，最次也是袖手旁观。

“……”

当时就该一刀剁了那个老匹夫！

她心中懊悔不已，再回金殿时，教王已不知所踪。

恐被人发现端倪，小七只得再次上了教王玉座后方的台阶——通往“小光明界”的道路。

执行任务回来的杀手，都有权来这小光明界享受一至七天，她本来不喜欢这的。

美食？她不喜欢。美酒？她不喜欢。美人？她不喜欢。好看的衣裳？碍手碍脚。

但小七还是待在小光明界吃喝了三天，试图打消教王的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