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着短裤背心，蹬着拖鞋跟在曹雪樱的身后。寂静的深夜街道，只有踩在水泥地发出的脚步声。

曹雪樱像个执行命令的无生命人偶，头也不回地往前迈出大大的步伐。似乎是想把我甩开。

唉，比顽皮的小鬼头还要不讨喜。完全get不到萌点啊，如果这是漫画的女主角，我这个读者肯定会撕书。

我率先打破这股压抑的气氛说道：

“你这么晚回家，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曹雪樱缓缓停下脚步，声音混在空气小得难以辨清。可在好梦酣睡、死寂的深夜，那道微小的响声无孔不入地钻进我的大脑。

不会——她说。

她又迈步走在前头，不过这次泄了气般的慢慢吞吞。

我扶着额头，走路也有点不稳。

搞砸了啊……气氛变得更加尴尬了啊。还是闭上嘴吧，但是不终结这种奇怪的氛围又好像很不干脆。

“家里有多少个人住呢？”我讪笑地问。

“两个人。”

“啊，啊，没有佣人吗？”

“没有。”

“哇啊，大别墅的话，没有佣人在，清洁起来不是很辛苦。”

“有钟点工。”

“也是呢，哈哈哈。”

搞什么，我是闲话家常的居委大妈吗！心好累。

罢了，就这样下去吧。反正处男就是这样恶心，想尽力缓和气氛，女生也仅是当作毫无经验的撩妹。不把气氛活络起来，又反过来说“这个人好无趣喔，不会调动气氛”。啊，勾起以前惨痛的回忆了。

曹雪樱依然默不做声走着，我摸着后颈跟随在后。路灯孤独的光芒刚好倾洒在她的身上，我注视着她的后背，发觉校服衬衫被照得透光，内衣的带子巨细靡遗地印在眼球。哎呀，这个不可思议的萌点戳中我的心房。嗯，可以有。

这时，曹雪樱突然把头转过来。

“干什么？”

我很心虚地抬起头，眺望夜空。

“没、没什么。”

走出小巷离开旧城区，进入主街道便是商店街。这里的话，多少也会有保安在。

“送到这里就行。”曹雪樱说道。

“这里连鬼的影子也没有。”我左右环视，只有一排排的路灯和闸门紧闭的店铺。“既然都到这里了，干脆送到别墅区门口也无所谓。”

曹雪樱没阻止我，继续往别墅区的方向走，而我也同样保持距离跟在后头。

走得差不多，我不想再深入了。毕竟以前被别墅区的保安误认为是尾行的流氓，被抓去保安室喝咖啡，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

“我就送到这里吧，你自己小心。”我说。

曹雪樱转过身，不时看了看我，不时又将视线移开。她微微张开粉红的嘴唇，又重新阖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是想说什么吗？”

“……谢……”

弄了半天，如鲠在喉的曹雪樱只呢喃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节。

我已经很困了，想尽快结束话题，于是我开口打断她酝酿许久的感情。

“已经太晚了，有话明天再说吧。啊，对了！明天记得陪我午饭！”

“……”

“呃，那么凶盯着我干嘛？”

“白痴！”

“哈？！喂，怎么突然骂人啊？”

曹雪樱撂下冷冷的一句恶骂，头也不回地阔步离开。

我迷茫地忤在原地，不解地直挠头。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也罢，废话少说，赶紧离开为妙。

几束光线倏地照得我睁不开眼。两名保安不知从哪里走出来，像门神般一左一右出现。

“你是谁？大晚上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左边的保安说。

“不如去保安室详细谈一谈吧，有恒温空调和鸟巢咖啡唷，不要多说了，走你。”右边的保安说。

“等——呜啊！”

接着，我被拖进了保安室，喝了两罐鸟巢咖啡，解释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被放了出来。

无情的闹钟发出震耳欲聋的铃声，不情愿地爬起来，行尸走肉般挪动到浴室。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即便是沧桑的样子，也很有味道啊。”我疲惫地笑道。

简单洗漱，我咬着从便利店拿回来的面包就出门上学。

嗯？脑海中浮现出叼着面包的美少女说着“迟到了”一路小跑，在转角撞到男主角的老套情节。

我咬了一口面包，心里面想着会不会在转角的位置撞到人。

“怎么会呢……我走得慢吞吞的，撞到才不可能吧。”

到了巷子的转角处，我心不在焉地拐弯出去。

砰的一下，我被撞得往后仰，口中的面包往自由的远方拍打翅膀。

那人眼疾手快地揽住我的腰肢，我就像是被迫跳着华尔兹的舞娘，每个节拍都被对方控制，曲终。我望向那个人——啊，是街道办的留着平头的小平哥。

我挤出娇羞的声音。

“想不到最后还是栽在小平哥的手上，人家还是第一次……要对人家温柔点喔。”

小平哥把我扶正，深情款款地凝视着我。

“把面包扔进垃圾桶，保护街道环境，人人有责。”

“啊！！！！！！我的早餐！”

“时间不早，快去上学吧。记得别骚扰女生。”小平哥爽朗一笑，继续他的街道巡察。

我捡起面包扔到垃圾桶。最近有点倒霉啊，我又不是欠下一亿五千六百八十四万谕吉的欠债管家。

我垂下肩膀，失魂落魄地回到学校。

时间尚早，偌大的校园并没多少人。我满脸忧愁地来到二年F班，打开教室的门，空荡的教室仅有一位正在看书的少女，我的下巴差点吓得脱臼。

那个、那个迟到大王的曹雪樱，居然坐在她的座位上静谧地翻动着手上的文库本。

等等……曹雪樱不迟到有必要那么大惊小怪吗？

“天了噜！野比雪樱居然没有迟到！”我半玩笑半挖苦的口吻道：“是不用再跟踪自己母亲，所以就不迟到了吗？”

曹雪樱阖上精装书，面无表情地投出看死人般的视线。

“要我将电击枪塞进你的嘴巴里吗？”

“咕呜……”

好、好吓人。这个恶魔绝对干得出。

我把悬在嗓子的心脏咽下去。回到自己的座位，刚坐下椅子，疲倦感立马涌上来，我趴在桌子打哈欠。说起来，这家伙不困吗。

这时，曹雪樱从前面转过身，手上拎着便利店的塑料袋。她说道：“这个，午饭。”

我支起胳膊，接过便利店的袋子。不好的预感以腹腔为中心炸裂而开，宇宙大爆炸一般。

摊开塑料袋，熟悉的包装让我的胃一阵翻云覆雨。

“这不就是我兼职的便利店的咖喱牛肉饭吗！”

在某段时间里，我为了能去女仆咖啡厅而拼命存钱，连续一个月吃这玩意儿……那个月里，拉出来的东西都是咖喱一样的颜色。

哈哈，好像金粒宴喔——虽然金粒宴是子虚乌有、以讹传讹的产物。

“不要就算。”

曹雪樱想收回盒饭，我终究败在进食的本能，窝囊地护住。“我要……”

看着盒盖贴着的保质期标签，我的语气里略带揶揄。

“有钱人家的小姐买便利店的盒饭赔给同学，是有多小气。”

“……”

或许是说到痛处，曹雪樱没有应答。重新打开精装书，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自顾自看着。

说到盒饭，绿光女高禁止学生在食堂以内的场所吃东西，而食堂又规定禁止带其他食物进去。真让人头痛。

如果不是之前有学生带电饭煲在教室煮饭，学校应该也不会查得那么严谨。

可恶，到底是哪个天资聪敏的家伙才能想到在教室煮饭……不过，最值得吐槽的是，为什么电饭煲能带进来啦？！

头疼啊……难道叫我去厕所里吃吗？

女厕我倒是不介意——不，请别误会，绿光女高的女洗手间干净又整洁，而且还有熏香。不同的教学楼，洗手间熏香的味道还不一样。个人最喜欢综合楼的薰衣草熏香。

相比起男厕……丫的！你们这群男生走前一步会死啊！尿完之后抖一下会死啊！比赛谁尿得远还是小学生吗！

这么一说，我真的没见过曹雪樱到食堂吃过饭。

我清清嗓子疑惑地问道：

“雪樱同学，请问你的午饭是怎么解决的呢？”

曹雪樱微微侧过头，斜视了我一下，又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上的书上。待我以为没门时，传来简短无比的话语。

“天台。”

“天台……？可是天台的大门不是锁上了吗？”

“用面膜套装换。”

“简而言之，是贿赂老师的意思嘛。”

“是交易。”

“啊，是，交易……”我撇着嘴角，敷衍地附和。

万恶的资本主义！在这一点上倒是遗传到了母亲的高效率。

“我说啊，为什么我只有一个咖喱牛肉盒饭？不公平啊。”

“你把内……没什么……”

“想说什么？只说一半，很吊人胃口啊。”

我撑着脸颊，望着她倾泻在肩膀的发梢。

“没什么。”

“到底是什么啊？”

“闭嘴，白痴。”

嘁……所以说，一点都不可爱啊，这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