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给我下一个定义的话,我愿意称自己为胆小鬼。

一个躲藏于自己内心的胆小鬼,将每件事都盘算得无可挑剔,自以为可以完美地掌握身边的一切事物,但最后还是陷于现实中无法自拔。

所谓的胆小鬼,不就是自以为很坚强的人么?

“也许在你的记忆里,我曾经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存在,也许在那些逝去的时光里,我的某个动作,某个目光或者话语对你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但我要说的是,对于这一切,我是一无所知的。”

我轻轻地拭去宁琪的泪痕,瘦弱的脸蛋在夜风的吹袭中变得冰冷。

没错,即使我真的曾对宁琪的过去产生了什么影响,那也只是对方的感受而已,而我,现在只是一个对于生活都感到无望的废材,这样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的生活下定义呢?失败者,绝望,废材,不求上进,关于我的一切评价都是负面的,何雨泠说的没错,我这种人就是在消耗着别人的期待。

“关于过去的一切,我已经记不清了了,如果我真的对你做过什么事情或者许下过什么承诺,但那都是过去的我所做的事情,过去的我已经随着时间消失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并非是你记忆中那个家伙了,所以......稍微看清现实吧。”

“我知道的。”

没有反驳,也没有追问,只是附和着我的解释,轻轻的点了点头。

“从再次遇见你的那时起我就明白了,现在的你已经完全地把我忘记了,虽然很伤心,但是我又觉得能再次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清脆悦耳的声音,思绪在被动地回到过去,回到那个曾经一片空白的时光里。

“但是呢,就算你再也不记得我了,但是我还是很想陪在你的左右,看着你的表情,让你听听我的抱怨,然后再让你吐槽一下我的行为,然而你比我想象的要温柔多了,对于我奇怪的行为,你从未像别人一样露出诧异的目光,也未曾因为这件事儿故意疏远我。”

“因为我也是一个病态的家伙,所以根本就没有想过去戴着有色眼镜看人。”

所以我既不会特别地疏远别人,更不会特别地接近别人。

“也是呢,这一点或许是我自己想多了。但是呢,我还是想让你听听我在那段时光里的事情,我的想法,还有我想说的话。”

晶莹剔透的眼眸注视着我,使我的心中突然一颤。

“如果把所有的事情都讲出来了,那么就不得不变得成熟了哦。”

“嗯,没关系的,我已经做好要变得成熟的准备了。”

拭去眼眶里的泪水,宁琪向我露出了一个笑容。

凄美而让人心动的笑容。

“从妈妈离开我的那一天起,我就在思考一件事情,究竟是不是我害死了妈妈呢?又或者说,原本应该代替妈妈死去的人是我,而这一切都是个错误。”

皎洁的月光再次从云中挣脱,铺满这片已经荒废多时的花园。

我们并排坐在草坪上,有种穿越时光的错觉。

“如果那个早晨我没有耍性子让妈妈送我去学校,我要是可以再成熟一点的话,妈妈就不会遇到这种事情了吧?那时我的满脑子都是这个,失去妈妈的恐惧感充斥着我的心。”

“作为一个罪人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得到别人的关怀呢?夺取了爸爸幸福的我,又有什么资格继续接受爸爸的爱呢?虽然我也想过让自己成熟起来,但是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心里已经空无一物了。”

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拨动草间,没有目的,只是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

“我呢,已经无法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了。

“无论是看见陌生人也好,还是直接想说什么话也罢,内心都会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这里,就像是被夺走了什么,让我不再属于原来的自己了。”

宁琪轻轻地将手放在自己的胸脯上,然后认真的看着我。

我明白的,这种被夺走一切的空虚感,那是一种穿越空间的恐惧感,无时无刻地围绕在你的身边,无法逃避,无法释怀。

“就算是在医院里接受治疗,我也没有办法好好地听医生的话。周围的人似乎都在指着我,议论着我,那个就是害死自己母亲的孩子,那个孩子是个罪人,那个孩子不能和别人一样正常地说话。

“就在我觉得自己已经无可救药的时候,你突然出现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少年,平淡的和我讲话,没有对我的行为表现出任何怪异的想法,就像是和普通人一样地和我说着话,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说不定,那个少年的话,或许可以了解我的无奈呢。

“就是怀着这种心情,我开始慢慢地信任那个少年,把那个少年作为自己的精神支柱,也许这么说有些自私,但是,我真的十分重视那个少年。

“所以......我十分地在意他,十分地想和他继续在一起。”

“但是如果保持着原状,一切都会无法改变的吧?”

我叹了口气,看向夜空。

“真正重要的东西,是看不到的。”

宁琪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回答她,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你所在乎的东西其实只是对你母亲的爱而已,不是和一名陌生少年的邂逅,那段那觉得十分救赎的时光并非是你的人生终点,你要追求的东西应该更遥远,更无形,不是么?”

“遥远......无形......”

轻轻的呢喃着我的话,宁琪思考着。

“那么,只要我变得成熟了就行了吗?”

最后得出这个答案。

“不,不止是成熟,还要更加坚强,坚强到可以把自己重要的东西全部守护起来。”

吐着薄雾,我缓缓地说道。

“那么,宁琪胡变得成熟的!但是......”

口气犹豫了起来,但很快便释然了。

“宁琪很想知道那个少年还记不记得那时留下来的约定!”

下定决心般地将这句话说出口。

“约定?”

“没错,那是少年答应送给宁琪的一句话!但是他只说了一半就离开了。”

“但是,我很可能记不起来了哦。”

“没关系的,只要认真的听就好!”

在确认了我在听后,宁琪缓缓开口。

“世界对着它的爱人,扯下它那浩瀚的面具......”

冰凉的夜风吹拂而过,留下细微的残音。

这个就是她一直以来都相信的东西吗?

一句简单的诗句,竟是她的全部。

“完全没有印象呢。”

无奈地笑了笑。

而对方则是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了释怀的笑容。

“也是呢,少年也是在不断地前进的呀。”

小小的脑袋摇了摇,随后走到我的身边。

“至少,在我成熟之前再让我体验一次那时的开怀时光吧。”

手臂被轻轻的挽住,宁琪的脸上则是略带俏皮的笑容。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至少也要满足她这小小的任性吧。

此时的月光,皎洁如霜。

三年前,他们在生命最痛苦的时光中在这个花园邂逅,三年后,他们再次相遇于这个花园,物是人非,留下的只有未来。

世界对着它的爱人,扯下它那浩瀚的面具。它变小了,下得宛如一首歌,小得宛如一个永恒的吻。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温柔吧?

我看着身旁的女孩,如此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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