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靴尽量避开发软肮脏的黑泥，卓莲犹豫会，还是动用所剩不多的魔力在身前燃起圣光。

她寻着布林的死灵魔力一路寻来，一头钻进下水道的逃跑方式让她有些意外。

还真跟只老鼠一样……卓莲踢踢鞋子，试图踢去污泥。

无果，她抬起头拔出十字剑，放低身子朝着阴暗潮湿的深处走去。

绵软的水声让人不敢细想踩到的是何物，卓莲高度集中注意，躲开了从暗处刺来的飞刀。

卓莲直直望着从暗处走出，被微弱圣光照亮脸庞和上半身躯的布林。

他狼狈至极，红肿的水泡暴露于残缺的衣物下，右手小臂往前都是皑皑白骨。

卓莲盯着他的双手，警惕着他的再次袭击。

谁想布林居然缓慢地把它们举起，神色放缓：“聊聊？”

摆好架势，卓莲四下观察着周边，怀疑布林是否下了什么圈套。

“何必呢？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布林怂怂肩。

“放了你，恐怕我之后的日子就不好受了吧。”卓莲稍微放松神经，跟他对话道。

布林是强弩之末，她也是。

持续半个晚上的高强度作战和祷告，连着透支使用两次圣光力量，她的状态不比布林好到哪去。

“哈哈，聪明人又很有天赋……”布林的双手下移，突然握紧，紫黑色的光芒爆闪，“还自己送上门来！”

藏于泥垢和泔水间的生物发起进攻，呈包围状扑击卓莲。

卓莲迅速反应卑劣的伏击，当即长剑随手一抖，昏浅的萤光闪烁。

像是跳圆舞曲般划出带着尾迹的完美圆环。

惨叫的“吱吱”声伴随着物体坠地声。

卓莲稳住身子定睛一看，只是些老鼠，干枯的皮肤说明死了有一段时间。

“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了？”卓莲踏泥不退反进，剑刃直指布林的头颅。

布林不慌不忙，他缓缓拔下右手臂骨，接住看似势头猛烈的一击。

剑刃逐渐蔓延出裂缝，随后化作碎片消散。

得意的笑容绽放于阴暗男人的脸上，他预料的果然不错：“我就知道，零阶你能逆天到哪去？”

一个不大的拳头携带着碎风的咧响顿在他的眼前。

“……什么？”

下一刻，拳头接触他的面颊。

脸皮翻涌下颌偏移，断片般的耳鸣和骨肉俱碎的爆响炸开。

头颅带动全身，布林倒飞而出，砸在十几米外的墙壁上。

卓莲挥了挥拳头，呼气吹去圣光。

“那你有猜到这招吗？”

十字剑消失的前一刻，卓莲就意识到被阻挡的剑刃已经失去作用。

所以她主动消去剑刃，把仅剩的魔力聚集到手掌，握紧成拳，顺着挥剑的架势袭上对方的面颊。

她强撑着身子站定，偷瞄了一眼面板。

【HP：17/19 压力值：8/10】

状态不容乐观啊……

布林咳嗽两声吐出几颗牙齿，头发狼狈地垂下挡住他的双眼。

但他却放声大笑，半隐的瞳孔里尽数癫狂。

“你上当了，这才是我的逃跑路线。”

说完就往侧边水道一钻，不稳的脚步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手脚并用的跑着。

卓莲一愣，然后压低眉头，跨开步子追了上去。

只能赌那百分之三十五了……

追逐着脚步声，却突然消失的刹那，来自本能的警觉动了一下。

停不住的身躯拐过转角，卓莲才意识到上当了。

布林邪笑凛然，一些杂乱的生活设施可以看出他早有准备。

以及，被绳子挂着的，就飘在卓莲面门前的枯萎头颅。

四五个面目狰狞的头颅深吸口气，反应过来的卓莲连忙把手搭上耳朵。

但毫无作用。

“咿咿啊啊啊啊！”透支喉管的震动悲嚎穿过指缝，直直冲进卓莲的耳膜。

空洞发白的瞳孔诉说着怨恨，卓莲再也没用强撑的力气，单膝跪倒在地。

【受外界环境影响，压力值+2】

她的脑海涌出今晚藏起的埋怨。

【压力值到达上限，状态判定中……】

镇上虚伪的职业者不伸出援手，只在教堂下等死。

与她关系还没后院塔米厚的镇民，凭什么要拯救他们？

为什么是自己，为什么我要遭受这些？为什么要来追这个人？

……

【检测到特质“坚定”，美德概率为35%】

种种后悔和怨恨涌上心头，卓莲深深呼吸着，冷汗滴落在长着苔藓的石砖上瞬间消失。

布林神色遗憾，松握了下重新装上的备用手腕，左手拿着个魔力水晶吸收着。

“你就这样了？”他踏着步来到卓莲面前，提着一把骨刃，眼里满是嘲讽与失望。

是啊，就这样了吧。

【受环境影响，美德概率修正为10%……】

狂妄自大的卓莲死在高自己两阶的死灵法师手中，传出去也不算太差。

可惜啊，要是塔米能早一天成熟，能进入一阶的话，也许就不会这么狼狈了……

等等，塔米？塔米！

大脑瞬间放空，卓莲想起了听到的碎语。

镇南的塔米婆婆……

炽热的、名为愤怒的火焰将内心的阴暗想法烧个一干二净。

向恐惧屈膝的不一定皆是懦夫。

但向恐惧高举旗帜反抗的定为传奇。

【特质“坚定”替换为“固执”（犟驴，祝你时刻都能找到借口或者理由）】

【美德概率修正为……100%】

冲天而起的圣光逼退渐近的布林，漆黑的下水道一时亮如白昼。

在温暖的逆流中，卓莲起身，唤出了银边圣书。

“没吓尿啊？不错不错，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布林甩动着骨刃。

一个没用魔力的牧师，不足挂齿。

耳边扑腾的气流让他猛地一颤。

悄悄停在他肩膀的紫色蝴蝶稍作停歇，扇动蝶翼离去。

“这是……妄蝶？”布林疑惑，这里怎么会有这种生物。

记得教主大人挺喜欢这些中看不中用的小东西的。

但是为什么这里会有？

好像是……从自己体内冒出来的？

布林呆愣地看着自己的身躯不断冒出妄蝶，尤其是手上握着的那块死灵属性魔晶，直接化作十几头紫蝶从指缝溜走。

布林抬头，眼睛瞪大的看着眼前一幕。

成群的妄蝶翻飞蝶翼，如飞蛾扑火般窜进升腾的圣光中。

洁白的圣光变得妖艳魅紫，圣光中心漂浮着的少女发色转变成灰紫。

破碎的长裙仿佛以蝶翼为料，不断修补延展直至脚踝。

淡雅的紫色牧师服装，纯银的倒十字架虚影……

可怕的猜想在布林脑中浮现，他第一次聚焦精神，仔细打量着少女的面容，紧盯着睁开的眼球。

仿佛能窥视人心的昌容色瞳孔……

布林深深咽了下喉咙。

教会的预言，只有唯一一条。

【掌管死生的圣女，灰紫头发昌容紫瞳孔】

【掌握牧师和死灵法师的力量，肩负圣责……】

“教会等了几百年的……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