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如钩,繁星罗布。

当伊莉娜处理完剑齿关的一概事宜后,不知不觉已入深夜。剑齿关的营地内,篝火依旧旺盛,看来刚收获了一场胜利的士兵们似乎还不打算那么早休息。

「伊莉娜大人,实在抱歉……阿尔法完全没派上用场。」

营地的一角,阿尔法正在伊莉娜的盯梢下主动给自己包扎伤口。这是为了营救伊莉娜脱离黑气而受到的皮外伤。

此刻的她,在伊莉娜带有威严的注视下,宛如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可怜巴巴地在角落里舔着伤口。

高贵的骑士公主俯下身,主动接过少女手中的纱布,手法熟练地为她包扎起来。

这本当是极高的荣幸,然而身为当事人的阿尔法并没察觉,而是依旧沉浸在白天那场战斗自己所表示出来的失礼中。

「对不起殿下……阿尔法知道错了……」

蓝发少女轻声应着,委屈的模样令人心疼。于篝火的辉映下,白皙的脖颈也染上了红霞。

白天的剑齿关攻防战中,黑色的龙骑士可谓给在场所有人都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先是深蓝礼仪官艾玛被击退而失去战意,阿尔法也没有帮到实际上的忙,最后还是凭借诶伊莉娜一人之力才击退了对方。

作为首场实战,这样的现实或许对年纪尚小的阿尔法而言有些过于残酷,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也并非全是坏事。

——或许会从此粉碎阿尔法那股不切实际想要纵情驰骋战场的幻想吧。

伊莉娜是这样想的。

因为她清楚,少女心中的委屈源于现实与理想的反差。

理想中的自己或许实力绝然,但在真正的现实前一败涂地。

想到这里,伊莉娜突然觉得庆幸起来。此行带阿尔法出来的想法是正确无误,相信有了这次的经验,阿尔法在以后行事方面也应该会更加稳重吧。

「包扎好了,这样一来就没什么大碍了。」

包扎完毕,伊莉娜微笑着落落大方地坐在了抱膝而坐的阿尔法身边,平和注视眼前跳跃的篝火。

不过,身边的蓝发少女并没有回应,寂寥的侧影仿佛融入了这剑齿关的夜幕中,无法自拔。

「好了阿尔法,自责就到此为止了。」

伊莉娜稍微把声音放严肃了些,阿尔法就像自带天线感应的猫咪般瞬间直立了起来。

「对不起,殿下……」

「该说的是谢谢吧?」

「对!谢谢殿下屈尊为我包扎……」

看着节奏慢一拍的阿尔法,伊莉娜不由苦笑出声,轻轻揉了揉阿尔法的秀发。

「殿下……痒……」

「要说责怪的话,肯定要先从我开始才行,明明为阿雅……为阿雅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而我……却没能把握住。」

「伊莉娜殿下……」

骑士公主的目光深邃得渐渐与黑夜浑为一体,揉着秀发的手也不知觉的停顿了下来。

「那场战斗的主力应当是我,现在要是连身为协力者的阿尔法你都自责的话,说明我把过多的压力给到你们了,所以,阿尔法你的自责就是在责怪我了。」

「唔,好狡猾的说法。」

伊莉娜的诡辩显然收到了显著的成效。阿尔法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她知道的,如果继续自责下去,会变得如殿下所说般成为了殿下的过错。

自己又如何把过错推给殿下呢?

自己肯定是有过错的才对的!

——纠结的思绪,让阿尔法的眉毛不知觉的皱了起来。

然而,伊莉娜的笑言却是第一时间为阿尔法指明了出口。

「要说阿尔法真正有错的地方,你应该在艾玛被击退后第一时间去保护她才可以,要记住无论任何时候,保护同伴都是最优先的事情。」

「嗯,了解了!阿尔法我会记住的。」

看着阿尔法再度恢复了笑容,伊莉娜不由怜爱地再次摸了摸阿尔法的头。后者一脸满足地享受着。

跳跃的篝火,映照着伊莉娜渐变得肃穆的表情。然而肃穆的表情却带着一丝迷惘——

「为什么会存在黑色涂装的龙骑士……」

「殿下……」

「父王他们肯定是不会骗我的,帝国的龙骑士应该是全部来自圣地的,就算其中有一些被我们改造成了‘二代龙骑士’,龙骑士的种类应该也只有一般帝国军的灰色,我们骑士团的蓝色,绯红的红色,守护的白色以及圣地正义骑士团的金色才对,黑色的龙骑士为所未闻而且来历也不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那个啊?」

阿尔法小心翼翼地插话道。

「圣地那个地方出来的新龙骑士,给敌人提供的?」

「……确实有这个可能。」

伊莉娜足足怔了数秒,才给出回应。

「但是圣地并没有如此做的理由。圣地从诞生以来就是一个宗教之国,领导者与国民都是一些普通的虔诚教徒,而且因为‘永恒盟约’的原因,他们也从来没有间断过对帝国的龙骑士提供。现在突然给一只名不经传的叛乱军提供那种不详的龙骑士……实在是匪夷所思。」

「啊那个,阿尔法也就是随便提一下,殿下别介意……」

看着伊莉娜眉毛紧皱的样子,阿尔法慌忙摆手说着。

「嗯,这只是一种很小的可能性,具体的我们还要继续调查才行。」

伊莉娜起身,目光停留在了远处正在维护甲胄表面的「旗帜号」。

「但无论如何,现在我们的敌人确实是拥有了强力的龙骑士,之后的战争形式或许会演变为以龙骑士对龙骑士为主的局面……白天的战斗也证明了,我们的士兵们几乎没有上战场,而敌人也没有派出士兵,在龙骑士被压制之后,敌人就撤离了这里。反之,假设是我们被击败的话,很有可能黑色龙骑士就会轻易击溃我们的营地……在这样的情况下,士兵们的战场究竟在何处呢……」

摇曳的火光映照在骑士公主美丽的眼眸中,她思索着战场之事,只手撑着下巴低头不知觉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她身边,阿尔法始终歪着头,一知半解的目光时而看着篝火,时而望月,时而又注视着近在眼前的公主侧脸。

——美丽、英气、也带着几分疲倦。

「阿尔法。」

拥有这般与世绝伦侧脸的主人突然开口了。

「是!」

「或许,我们已经忘记了龙骑士之间的战斗太久了。现在我们必须重拾起来。」

依旧带着深思的表情,伊莉娜缓缓吐言,眼神却分外坚定。

容易被情绪所影响的阿尔法不知为何又突然兴致高昂了起来,她双手握拳,两眼放光地问道:

「那、那要怎么做到呢!莫非,我们的龙骑士还有‘绝招’没有学习!」

「绝招?呵……」

伊莉娜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情不自禁又揉了揉少女的头发。

「也可以这么说吧。‘幻影冲击’,那是一种古老却强大的战技,是只有龙骑士之间的战斗才会使用到的战技。」

「龙骑士之间?」

「是的,因为……」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的说明,伊莉娜。」

就在伊莉娜为阿尔法讲解幻影冲击的时候,和平时扮相一模一样的艾玛出现了。从她的身上完全看不出今天被黑色龙骑士击败的狼狈样。

「嗯,什么事,艾玛?另外,你没事了吗?有受伤么?」

「我没事。」

艾玛习惯性地推了下眼镜。

「是这样,按照时间上的安排,现在你该处理前段时间以及今天抓到的俘虏的问题了,伊莉娜。」

「啊,确实,差点忘记这件事了,真是失态。」

伊莉娜点了点头,继续道:

「马上就要动身一鼓作气夺回没有险要的冬至城了,在那之前准备工作的时间就已经很紧了,今晚必须处理好俘虏的问题才行。」

「阿尔法我也可以围观学习下吗?」

「当然可以。」

三人穿过军帐区,来到了一块空旷之地,这里有着重兵把守,中间临时搭建的简陋木制围栏中,瑟瑟发抖聚在一起的就是俘虏们。

快步走来的伊莉娜像是俯瞰一堆绵羊的鹰一样快速浏览了一遍俘虏们。

和其他叛军的俘虏们在观感上好像没什么区别。那就按往常的手段处理就是了。

伊莉娜心想着,询问着一名守卫队长。

「情况如何?」

「凡是在脖颈处有‘日轮花’标志的俘虏都已经处死了,公主大人,剩下的这些由您来决定如何处置。」

「……别老是忘记,要叫我团长。」

「是!团长大人!」

「伊莉娜大人!什么叫‘日轮花’标志?」

一旁好问的阿尔法又发现了新名词。

「那个是叛军核心成员的标志,肯定不能放过。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吗,阿尔法,什么样的人是一小簇叛乱的根源?那样的人就是。」

「哦哦,是这样啊,叛乱的核心份子,确实不可饶恕啊!」

阿尔法认真点头道。

伊莉娜、阿尔法、艾玛三人在卫兵们的陪伴下,来到了俘虏们的面前。此刻低头聚在一起的俘虏们纷纷把头抬了起来。

其中部分人认出了伊莉娜的身份。

「公、公主大人!救救我们啊!」

「是啊,公主大人,我们都是被叛军逼迫才不得已加入的啊!」

「公主大人饶命啊!我和他们那些人都是原来安分的帝国子民啊!」

「公主大人!」

「闭嘴!」

伊莉娜一声怒喝,躁动的俘虏们立即哑口沉默下来,感受着骑士公主凛然正义的目光。

「确实,不可否认你们当中有人本是帝国南国领主们的安分子民,因为叛军的原因才不得不卷入战争中……我并非不能给你们机会。」

俘虏中的大部分人纷纷伸直了脖颈聆听,生怕错过这位骑士公主赐予的重生机会。

「但是,你们对于领主、对于帝国的忠诚已经不再纯洁。为了考验你们的忠诚,从下一场战斗开始,想要重获新生的人必须加入我的队伍,冲锋在最前,用你们的生命及武勇再一次赢得帝国的信任。」

刚刚还面露喜悦之情的俘虏们纷纷呆滞了。

「现在——」

伊莉娜面无表情除下了自己的右手套,伸在俘虏们的前方。

「愿意宣誓效忠的人就上前一步,献上你们的吻手礼——不过记住,不允许真的亲吻到我的手背,否则……」

月夜之下,伊莉娜目光凛然,身后的守卫队长已然抽出了武器。

俘虏们面面相觑,似乎大部分人都不明白什么叫「吻手礼」。不过还好有几个稍微有点见识又有胆子的人先行跪在伊莉娜的面前,向她献上了「不亲吻到手背」的吻手礼。

多次示范过后,守卫队长的长剑并没落伤及他们性命。其他想要活命的人也纷纷开始效仿。

不一会儿,原本还很拥挤的围栏中,现在只剩下了五个人。

伊莉娜用从艾玛那里递过来的手绢擦拭了一下右手,然后重新戴上了手套。

「那么,你们五个人是不打算回头了?」

伊莉娜重新戴上手套,傲然冷漠地发问道。

「哼,看来你们的情报工作做的还不足啊,只知道脖颈处有‘日轮花’的人是核心成员,却不知道就在你们袭击剑齿关的那天,原定是有一场新成员印上‘日轮花’的仪式。」

五人中的一个短发男子语气不屑地开口和伊莉娜说道,目光炯炯有神。

「喔?所以你们就是那些人了?」

「没错,我们这里有四个人是。」

「所以如果你们想表达自己核心成员身份的话,之前为什么不说?」

艾玛插问道。

「我们只不过想看看所谓‘深蓝公主’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另外三个人附和着,纷纷看向伊莉娜。

伊莉娜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为首的那个短发男子当即露出了轻蔑的表情。

「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原来以为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大人物’的表现,现在看来,没什么特别的,就和以前住我隔壁的宰羊的屠夫差不多啊。」

「哈哈哈,还真是,被你这么一说啊!」

「确实确实,待会儿马上会要说‘处死他们’这样的话了吧!」

「哈哈哈哈。」

「……如你们所愿。」

伊莉娜漠然转身,给了护卫队队长一个眼神。

「就地执刑!」

队长高声下令后,一旁待命的士兵立即把几个人撂倒后,五花大绑后押送前往附近的空地。

就在队伍经过伊莉娜身边的时候,之前那个为首的短发佐薇军成员却是冷笑一声,对她说道:

「你也就只会做这种事了,小,公,主。」

「老实点!」

队长一击重拳,把短发佐薇军成员打翻在地。

押送持续着。

伊莉娜连一眼都不想看刚才那些人,她双手握拳,身体微微颤抖,鼻息的频率明显提高,一副想要强忍住愤怒的模样。在这种状态下,连向来不顾场合的艾玛也不太敢向伊莉娜搭话。

良久,伊莉娜喘出一口长气,丧失耐心的目光扫向了围栏里的最后一人。

此人穿得破烂,双眼无神,满布皱眉的老脸倒不像是叛乱军精锐的样子。

既然方才四人有意与他撇清关系,这究竟是为了保他呢?还是他真的与谁都没有利益关系?但若是如此他为何放弃了“吻手礼”?难道说他只是单纯的因为年老头脑不灵活的缘故导致而被叛军所利用?

这样想着的伊莉娜,缓缓发出询问。

「这位老者,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

伊莉娜双手蜷臂,在等待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反应之后,姣好的眉毛不由皱了起来。

「守卫队长,你确定这个人是叛军的人吗?」

「是的!这个老头因为比较特别一点,他应该是给弩车做后勤保养的人员,当我们收编剑齿关的时候,他被叛军扔了下来,还在埋头做着维护工作。」

「是么。」

伊莉娜疑惑地看着依旧沉默垂首的老人俘虏,正当她犹豫是否处决该人时,一名士兵怀揣一封信函快速赶到了她身边,躬身双手托出信函。

「团长!巡逻的士兵在剑齿关的楼道上发现了这封信函!」

伊莉娜接过了信函,眉毛不由微微一皱,身旁的艾玛平静插话道;

「殿下,日轮花的印章……」

正如艾玛所言,信函上面印刻着“日轮花”的印章。

看来已经没有时间在俘虏上花时间了。

这般想着的伊莉娜转过身平静看着那名老俘虏,遗憾道:

「既然他缄口不言,我们也无法做出判断,但与叛军为伍一事无假,留着也没什么益处。手法仁慈一点了结他吧,队长。」

「明白!」

「啊,公主殿……唔……」

一直沉默的阿尔法突然开口了,但话却只是说了一半,面露犹豫。

手握信函的伊莉娜本已打算转身离开,此刻不由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阿尔法?」

「不!没、没事了,嘿嘿……」

看着阿尔法欲说又止的模样,伊莉娜眉毛轻挑,暗自摇头,此刻的她并没有深究的心思。

轻摆披风,在艾玛的陪同下离开了。

围栏旁,只剩下了队长以及表情难受的阿尔法。

「阿尔法大人,您是第一次见识到那些俘虏的模样吧?让您受惊了。哼,其实都当俘虏了有什么好嚣张的,有胆量就在战场上战至最后一……」

「不是这样的!队长……」

阿尔法突然激动起来,让队长有些愕然。

然而,这愕然在下一秒就转为了失措。因为身为深蓝骑士团的预备成员,被深蓝公主钦点随军的小红人阿尔法竟是落泪了。

「嗯?诶!阿、阿尔法大人,您怎么哭了!这这这……」

虎背熊腰的队长一时乱了方寸。这时,泪眼婆娑的阿尔法轻轻拉着队长的军服袖口。

「能不能……不要杀了那个老人……?」

「什——!」

队长无法理解的看着阿尔法,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提出这等要求。

「这是为什么?阿尔法大人?」

「求你了,队长!」

「可、可这是团长大人的命令……」

「求求你了队长,你看他都那么老了,在叛乱军也就是做些整备的工作,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的,放了他好吗……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诶!这,这——!」

守卫队队长挠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目光偷偷撇向自己的同伴寻求支援,然周围的其他士兵却是默契极高地纷纷转身离去,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到”的表情。

——无情无义啊这些兔崽子!明明有军功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

「哎……」

守卫队长深深叹了口气,明眼人都看得出阿尔法在伊莉娜心中地位极高,这种时候拒绝了她的要求,以后势必会被记恨一辈子的吧。

——那老头也看起来却是人畜无害的样子,处决他也是于心不忍……

「我明白了,阿尔法大人,但至少请给我一个心悦诚服的理由吧?」

「当然!」

阿尔法气鼓鼓地抹了抹眼泪,底气十足说道:

「那个老人……明明目光已经如此的悲伤了,怎么可能还会是坏人啊,根本不必处死他!为什么,伊莉娜大人和队长你都看不出来呢?!」

守卫队长瞪大了双眼,月夜下驻足良久,竟是无言以对……

「什么!你说那个深蓝屠夫居然答应了我们的请求!」

「奇迹啊!!」

「吵死啦!你们,都别大呼小叫了啊!!!」

冬至城,薇军的论事大厅,佐薇的呼喊声混杂着一群将领的惊呼,让原本还很安静的大厅顿时炸开了锅。

剑齿关沦陷,此刻本该充斥着不安的混乱才对,但这个混乱未免太过喜庆洋洋了?

出现这种情况的缘由还是来源于佐薇。就在剑齿关沦陷的当天晚上,佐薇军以大首领的名义向剑齿关据点用守旧又浪漫的方式——

用弓箭给深蓝的骑士公主送去了一封停战信函。

更是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居然真的得到了深蓝公主的回应,而且回答居然是“接受”。

恐怕,就是将这当成天赐的免死金牌也不为过吧。

「这、这就是大首领引发的奇迹吗!」

「大首领!」

「万岁!万岁!」

「哈哈哈,那还用说嘛!这种事根本就在我的预料之中啦!」

佐薇挺着胸脯意气风发说着,立即迎来无数的追捧。

眼见着原本严肃的作战会议转眼间开始朝着庆功会的趋势发展,克洛伊不由扶额,心中暗叹。

——难道他们以为搞叛乱是办聚餐吗……

「大家请安静下来。」

轮椅上的少女富有节奏的敲着轮椅扶手,渐渐吸引了在场所有的注意力。

原本声音并不响的敲桌声却像是有魔力一般让闹腾的会场安静了下来。

「大首领,能不能麻烦您详细说明一下情况,毕竟连安军师都一脸茫然的模样。」

「是的,羊脸茫然。」

安点了点头说着,头上的绵羊帽跟着歪到了一边。

「其实事情很简单啦。」

佐薇兴致高昂的说着——

「大家回想下我们这一路,最初受到南国的帝国军驱逐的我们,却是击败了意外来袭的南国最强领主冰狼男爵,那之后一方面是据点受毁严重,击败男爵也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信心,又是意外的一路高歌猛进占了南国西部,最终深蓝屠夫来袭,虽说也期望能继续创造奇迹,然而如诸位所见我们陷入了绝境,而送出的那封信函就是专门用来扭转深蓝屠夫来袭的绝境!」

众人伴随着佐薇的诉说陷入回忆,这一路走来除了深蓝屠夫来袭是最初的意料之中外,其余的完全都是意料之外又顺水推舟的开展。

换而言之——

「所以这封信函完全是为了应对深蓝屠夫来袭所用?假如我们最初被冰狼男爵击溃的话,也就是……」

——毫无用武之地了。

克洛伊干笑道,完美的总结却是让众人细思恐极。

也真亏大首领握着这样一封信函还敢要求跟冰狼男爵硬拼啊。

一干将领皆是默默擦拭着冷汗。此刻萌生在所有人心中的只有剩下一个念头——

感谢尼欧将军!简直神武盖世!

「那么之后大首领你送出的那封停战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呢?」

面对克洛伊恭敬的追问,佐薇干净利落的给出了回答。

「不知道!」

「嘎?!」

一干将领发出了相当整齐的惊呼声,圆睁的目光赤裸无比的直视着佐薇。

「别、别这样看着人家啊,我只是知道这种绝境的时候送出信会有效果,但具体信写的是什么内容,我也不知道啊!因为一拆蜡的话再封上去就很麻烦了啊……而且被军师嘱咐了绝对不能看。」

听着佐薇的话,安犹如受惊的小兔子般微微一颤,面无表情的拉紧了头顶的绵羊帽。

——都清楚的,佐薇口中的军师,指的是并非是安,而是另外一位极其不负责任甚至被人曾一度怀疑糊弄大首领的家伙……

「大首领说的军师,莫非是指奥德里奇……先生吗……」

「嗯。」

听着佐薇的话,克洛伊陷入了深思。

稍微整理一下,她也清楚当前的局面有多荒唐。之前大首领一直没有提及信的事情,怕也是忘记了。如今更是给那位深蓝屠夫送去了一封完全不清楚内容的停战信函,不管怎么说其中冒险成分太大了。

万一那个奥德里奇用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来做停战的交换条件的话……

「大首领,能不能给我看下深蓝方面的回信?」

「当然可以!」

佐薇得意满满的将回信随手交给克洛伊,克洛伊慎重接过,认真阅读起来。

「怎、怎么样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看着克洛伊认真的劲头,佐薇的心也不由悬了起来,不由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首领还请保持安静。」

克洛伊头也不抬地快速应答。

「嘛……我就问问啦!你继续看!反正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哈……哈哈……」

佐薇干笑着,别开了一众将领的目光。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中,克洛伊总算整理好了深蓝公主的回信,长舒了一口气后解释道:

「还好,排除掉一些繁琐的礼仪用语,只看内容的话,那个深蓝公主只说了‘她接收佐薇军首领佐薇·德·迪布瓦的邀请而暂时停战,并前往我军根据地,也就是‘冬至城’进行由佐薇方安排的谈判。也就是说,之前那封信应该只是以佐薇个人的名义邀请深蓝公主来冬至城进行会谈的。我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也没有交代什么详细的内容。」

克洛伊的话微微一滞,毕竟没想到那位深蓝屠夫竟然这么好说话,传闻中的她不应该是对叛乱军恨之入骨吗……

这倒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疑点。

听到回信中似乎并没有出现奇怪的要求,众人皆是长长舒出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就有人发现了疑点。

「不对啊!克洛伊总管,这里面有疑点啊!」

一名外来投诚的年轻将领认真发问道,让克洛伊握着信函的手微微一颤。

克洛伊微微点头,事实上方才没有言明自己的顾虑,就是避免众人再度陷入慌乱。但既然如此,怕也只能正面回应了。

「为什么那个深蓝屠夫会在回信里称呼大首领为‘佐薇·德·迪布瓦’呢?那不是贵族的名字吗?」

「额……」

——重点原来是这个啊!

克洛伊险些没抓牢扶手从轮椅上翻下来,而更重要的是其他将领竟然也是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看着那名年轻将领,显然把克洛伊自身的顾虑明明你们才是真正的“不可教”啊!

言而总之,一群笨蛋!

「嗨,哪儿来的新人,连这个事都不知道?」

未等克洛伊吐出心里话,佐薇军内某位老将领已然摩擦擦掌准备给那名“孺子”一点教育了。

「大首领直到爷爷那辈都还是南国这里有领土的贵族啊!当然,现在的大首领已经把那个令人讨厌的贵族姓氏给舍弃掉啦,现在大首领和大家一样都是平民,这点你不要忘了哦!」

「哦哦,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啊。」

「啊……没错,就是这样。」

「……」

克洛伊撑着轮椅扶手,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些所谓的将领们。

——就当错打错着吧,或许也是自己的多虑也说不定。

心下意决。克洛伊顺势做出进一步说明——

「而且各位可能不知道吧,迪布瓦可不是普通的贵族姓氏。」

正当那名年轻将领再度露出好奇的目光时,克洛伊却是轻咳一声示意话题终结,而后话锋一转,重新对向了佐薇。

「大首领,既然奥德里奇先生给了大首领这信函,而他应该也有下一步的指示吧?」

少见的,佐薇郑重地点了点头,看来她也清楚不能再自己一个人耍小聪明了,原本也就想主动和克洛伊说明奥德里奇下一步的计策了。虽然是经历了一些波折,但从击败男爵开始到如今迎击伊莉娜失败,目前最终的结果并没有脱离还未在众人面前露过面的军师奥德里奇预设的局面。

因此尽管佐薇的行动多少有些鲁莽,但如今的确是在适当的时间点开始实施了奥德里奇的计策,相当于是启动了一个备用的应对方案吧。

佐薇毫无保留的将方案托盘而出。

当克洛伊听完佐薇对于后续计策的描述后,她已然是惊讶得合不拢嘴了。

「太、太妙了,完美地利用了敌人的弱点啊!这下子佐薇军就又有扭转乾坤的机会了。安,你怎么看!」

激动之余的克洛伊不忘咨询现任军师安的意见。

「可行。」

安波澜不惊的回答道,仿佛整个计划早就在她预料之中般。

「我就说大家一定会认可的嘛!」

佐薇笑颜如花,继续道。

「真想不懂军师为何一定要自己瞒着,看样子接下来只要明天顺利接待了那个公主的话,胜利最终还是会归咱们的!……欸!欸!喔——!!」

「欸!欸!喔!!!」

「喔——!!」

……

议事厅内被克洛伊贴上「笨蛋」标签的将领喊着奇怪的口号,纷纷抱着「尽管不是很明白,但这个时候只要这样叫就对了」的表情跟着兴致高昂的佐薇大呼小叫起来。

毕竟众人基本都是农民出身,也不能太过有所期待……

——这样……就好。

想到这里,克洛伊亦是渐渐释怀,脸上渐渐洋溢出了笑容,不得否认自己也开始跃跃欲试起来。她十指相扣,脑中已经开始推算起了明天可能会发生的种种情况。

毋庸置疑,明天无论对于佐薇还是她而言,都会是一场要求直面深蓝公主并且不能落到下风的「战斗」。

热烈的会场当中,安依旧静静呆坐着,俨然与现场已然凯旋的气氛毫不沾边。

­结果,还是奥德里奇技高一筹,不惜做到这种程度,那个男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绵羊帽小女孩微微打了一个哈欠,而后合眼靠着椅背,陷入旁人眼中大概只是瞌睡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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