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男子。

画面飘忽闪烁。

流光跳转。

我看见他抱着初生的、小小的女儿,对着护士讲述,这份无以复加的喜悦。

我看见他身着西装,在铄石流金的烈日下奔走。

我看见他回到装潢温暖的家中,望着他的妻女微笑。

我看见他低声下气,向着上司屈身恳求。

然后他抱着箱子离开了公司,坐在公园里发呆。

他拿着一张照片,嘴角不自觉挂起了微笑。

我向着他靠近、到了他的身旁,才看清楚那张照片所映的模样。

带着幸福笑容的男子,躺在病床上,虚弱但是满足地微笑着的女子,还有她所抱着的,小小的幼儿。

——那样的照片。

“我的女儿,很可爱吧。”

他似乎在向着我搭话。

“啊。”

话语并不出于我的意识,但是我发出了这样的回应。

“她身体并不好,先天性地贫血症。”

“……”

“依靠现有的工资,似乎很难支撑治疗用的费用,我向上司申请了工资的调度,但是公司的财政也并不富足的样子。”

他抬起头。

“漂亮的衣服、好吃的东西、有趣的玩具,还有宽敞明亮的房子、能开着一家人很开心地去郊游的车子——我都想要给她,然而在那之前。”

——“我想要给她,能够安心成长的健康。”

画面燃烧了起来。

我从火焰的边缘中被剥离了开来。

再之后像是浮在空中、脱离了那个世界,漆黑的空中。

那之下有个三坪的房间,他坐在房间的正中央,腿上依偎着一只三色的花猫。

他在那个狭小的房间中生活着。

每天翻阅着报纸,四处投递着求职信。

啊、他有时还会买彩券。

买了彩券的那天,就会相当早地回来,在开奖节目开始的数小时前就守在电视机旁。

不过那并非是渺小的祈愿就能企及的好运。

他选了空闲时间最多的正职。

并不是想要偷闲的样子,而是用那样的空闲,找了数份兼职。

朝升夕落,三色花猫那样的房间里独自地徘徊着。

他一身疲惫地从那里离开,又带着更加沉重的疲惫归来。

日复一日。

偶尔他会在晚饭后,晚班之前,去医院的某件病房。

那大概是他妻女的病房,我并不能看到里面的模样。

而那之后,渐渐有人找上了他。

似乎是因为经济上的问题,向相当多的借贷公司都借了款。

他还会坐在房间中间,一边轻抚着依偎在脚边的三色花猫,一边对着它讲意义不明的故事。

一天三餐的便宜速食,也削减成了一天一餐。

身形变得消瘦起来,行走也会偶尔地摇晃。

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并不友好地登门拜访。

他还会看着纸质的东西,不过那不再是报纸了。

而是保险单。

某一天他很早就出了门。

并不是去工作,而是径直向着医院。

他面色红润了不少,带着微笑走进了病房。

又带着,更加满足地微笑出来。

听着他和周围人的交谈,似乎妻女的病情好转了不少。

他在超市买了些猫粮,然后回到了那个三坪的房间。

门口印着一些胡乱的喷漆,他从屋里拿出了水盆,花费了相当的功夫,将那样的痕迹擦掉。

他站起身顺着阳光,望向天空。

嘴角掀起了,轻轻地微笑。

那之后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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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噩梦啊。

隐隐觉得有些头疼。

昨晚一直在看、汐生父的日记,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吗。

想起来就觉得相当头疼了。

叮——

手机振动了起来。

是领班的电话。

“啊、领班,我今天没有排班。”

“排班?”

“诶、不是排班的话题吗。”

“今天要去医院。”

“……”

稍微沉默了一阵。

啊、我想起来了、听从了打工妹的建议,我们决定去医院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似乎有以前魑魅魍魉的成员在做医护人员,所以跟领班讨论了一下,决定今天要过去一趟。

收拾好行装就往领班的住处去了。

“抱歉啊、领班,稍微睡了一会。”

“嗯。”

今天的领班也依旧是素直的黑色长发。

让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摸,像是小动物般柔软、光滑的长发,

不过仔细一想相当一段时间没看到过领班的非主流装扮了,以前餐厅还是因为非主流才在周围知名起来的吧。

“薯片。”

她掀起我的电动摩托车座椅的盖子,从里面拿出了一盒圆筒形包装的薯片。

“你什么时候把薯片藏在那种地方的啊!”

“哼哼。”

她用相当可爱的表情,骄傲地扬起了头。

不对、我可并不是在夸你。

大概是因为接近年末的关系,街市都开始装潢起彩灯和灯笼之类的挂饰。

我和领班在那样的街道中穿行着。

想起来也快要到年末了,老妈之前还要我带着领班回家一趟来着。

然而这个请求也并不能再拜托领班。

领班原先是要待到年末,只是因为汐的事,所以只是中途稍微回来了一段时间,大概再过不久又要回去老家。

啊啊、节日真是麻烦啊。

我并不是特别喜欢节日。

不、不是对节日厌倦,而是因为将节日当做何等不寻常一天的人群而感到了倦怠吧。

伪物是无法胜过真物的。

就算赋予了那一天特殊的意义,也终归改变不了那只是普通的一天的事实。

沉浸在虚妄的欢乐气氛中,光是违和感就会让心情变得相当奇怪吧。

嘛,大概只是因为我是个奇怪的人而已。

不对,是奇怪的勇者。

只能到时候再想其他的办法应付老妈了吧。

我叹了口气。

“到了哦、领班……噫!”

不知不觉她怀中抱着的薯片盒子已经堆起五盒了。

在电动摩托的后座究竟是怎么吃这么快的啊、倒不如说你究竟在我的车上藏了多少薯片啊!

“大姐头。”

从医院的正门跑出的小护士向着领班挥着手。

噫这群人即使换了正常的装扮也是能够相互认出的吗。如果红色鸡冠和绿发贞子换成了普通的头型我可是相当难辨认出来的。

……

“得到的信息大概就是这样了。”

病历属于隐私档案,小护士也并没有足够的权限能够去查阅,只是拜托了一下前辈,稍微得到了一些相关的信息。

她对着领班说着。

“辛苦你了。”

“不、不,能帮上大姐头的忙,是相当的荣幸!”

呜啊,整个人都是一副迷妹的模样呢。

那个成天只会吃薯片和偷懒的领班能得到别人的尊敬真是太好了呢——

“咦,小哥。”

被十分熟悉的声音搭话了。

“诶,教练小哥?”

同一所夜校的教练小哥正站在医院的走廊。

“真是偶遇啊,没想到在这边碰上你了。”

“啊、我也没想到。”

“不过小哥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有一些稍微想要调查的事,你那边呢?”

“有朋友在住院,来探望一下而已。”

他叹了口气。

“总之我先走了,明天晚上学习再见吧。”

“啊、好的。”

简单的道过别后教练小哥就离开了。

说起来还真是偶遇啊。

“朋友?”

领班罕见地,带着表情。

像是在思考着除了薯片之外的事物的表情。

“姑且算是熟人吧。”

“唔……”

大概领班有什么在意的事情。不过觉得有些头疼,我并没有去询问。

不过倒是有件事情。

“领班,今晚上要来我家吃饭吗,电波女也在。”

她歪着头望着我。

“嗯……麻烦了领班不少事情,也想要作为谢礼,至少做一顿饭什么的……”

领班眨了眨眼,露出了相当可爱地笑容。

那样的笑容大概属于SSR级的、太过稀有以至于后悔起没有拍下来的程度。

她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地模样,指尖点着嘴唇,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啊、是刚才在意的东西吗。

“想到了。”

“啊?”

“主菜。”

她点了点头。

“薯片!”

果然还是薯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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