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尔不知第几次从昏迷之中睁开双眸,吃力的爬起来。
说起来,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自己昏迷的次数明显增多。
哈,或许这就是来到这样一个凶险世界早就应该做好的准备吧......
自嘲地笑笑之后,看窗外天色,应该已经到了隔日。
身体并没有想象之中的虚弱乏力,甚至有些精神,就像是打开了身体某处的开关似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从体内最深处涌出,弥漫全身,连带着因刚刚苏醒而倦怠的大脑也振作起来,顿时充满了干劲。
不止如此,即使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觉,但格雷尔总感觉好像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什么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微妙变化,首当其冲的就是全身血液都仿佛在发热,不知这是不是血脉改造的作用。
就是不知道这干劲能用在什么地方.....
“醒了?”
就在格雷尔摊开手掌,反复握拳,感受着身体潜移默化变化的时候,房间大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女仆装的高个子少女端着一盘子带有血丝的肉排快步走进来,面无表情。
“哦,你是那个......”
格雷尔对着侍女挤眉弄眼,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芙琳。”
对方冷冰冰地爆出自己的名字,将肉排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看向格雷尔的眼神毫无感情,搞得好像双方像是有什么杀父之仇似的。
“呃,那个.......芙琳小姐,你好?”
“你好,这是给你的食物。”
格雷尔的目光瞟到那块肉排,不禁咽了口口水。
“这是.......”
“兽肉,能吃,如果你要人肉也行,兽肉比人肉麻烦的多。”
“不不,兽肉就行,兽肉就行。”
虽然看那块肉排血淋淋的很唬人,但总比人肉好,而且异世界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寄宿在野味上的病毒之类的吧.......
“不用太紧张,可以稍微放松,你是小姐的第一个血仆,和我是同级。”
“这样.....”
搞不太懂血族之间的阶层关系,格雷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这个芙琳和艾瑞莎关系如何,但肯定比自己了解这个所谓的“主人”;如果能尽快和面前的侍女打好关系,必然能有助于自己争取更高的地位和得到更多重获自由的机会。
别看眼下受限于实力、身份和知识量,不得不被艾瑞莎收养,在这里定居下来;但作为男子汉,实际上格雷尔一直都怀揣着“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的理想,但凡有机会,他都会让那个自视甚高的血族大小姐长长见识,直到什么是由忠孝双全吕奉先代言的那永不变质的孝心。
感激她的收养是一回事,争取自由是另一回事,大不了到时候给她留个体面。
想了想,格雷尔试探性地给她取了个昵称:
“那个......阿福?”
“?!!”
听到这个名字,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芙琳表情终于松动了些许。
有那么一瞬间,格雷尔从她脸上看到了扭曲的神情——一种结合了诧异、迷惑、尴尬、恼怒等多种情感的神情,可以和传说只存在于概念中“五彩斑斓的黑”相提并论的那种,要不是亲眼所见,格雷尔两辈子都不相信会有人露出这种神情。
“怎,怎么了?”
格雷尔没感觉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没什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芙琳的脸蛋好像有些发红?
“是,是我冒犯了?那我......”
“.....这个称呼是小姐告诉你的?”
“不是.......呃,有问题吗?”
为什么会提到艾瑞莎?难道是这个称呼踩了她的雷区,这侍女打算去找艾瑞莎给自己告状?
话说这称呼有什么问题吗?除了放在前世比较容易让人想到某个经常大喊“乌鸦坐飞机”的家伙之外。
“哼。”
芙琳意味深长地看了格雷尔一眼。
这么巧,她才不相信只是巧合呢,一定是之前艾瑞莎小姐偷偷给他通过气。
只是,之前小姐才说不能完全相信这个人类,为什么他会知道这回事?
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艾瑞莎小姐在透露给人类部分信息的时候,一不小心地将她经常对自己的特别称呼透露出来,否则没有第二种可能。
那也就是说——艾瑞莎有背着自己,和人类交换部分重要信息。
难道......
“......呃,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芙琳小姐你可以直说......”
被芙琳诡异的眼神盯着,格雷尔感觉分外的不适应,不得不出声询问。
“.....没什么。”
思绪被打断,但芙琳心中早已有了大概的猜测。
原因无他,肯定是艾瑞莎小姐对自己不那么信任了——或者说,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开始,就不那么信任自己,以至于好不容易抓到一个似乎有些特殊力量的野生人类,都“掏心掏肺”地给他提供情报,想要借这个人类之手,除掉自己。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如果是这样,那昨天艾瑞莎小姐背着自己偷吃,还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就说得通了。
虽然猜到艾瑞莎已经不信任自己了,但她能隐忍这么长时间,沉住气,直到抓到这么一只和梵卓以及其他家族毫无关系的野生人类,可以作为她的助手之后,才忍不住背着自己开始布局,即使知道她的目标是自己,芙琳脸上仍然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抹笑意。
果然,小姐没有让她失望。这些年的培养卓有成效。
“......芙琳小姐,你确定你还好吗?”
格雷尔惊疑不定地看着脸色频繁变化的芙琳,挠挠头,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表情时阴时晴,变化莫测,自己这个称呼有那么招人嫌吗?还是说“阿福”在这个世界的传统习俗里属于骂人的话?但就算是骂人 也不至于露出这种表情吧。
他此时还不知道,只是随口一说,就引起了对方心中的惊涛骇浪和万千思绪。
“我很好,谢谢关心。”
芙琳的思绪回归现实,对着眼前迷茫的人类,露出她自认最温和的微笑,顺带着微微躬身行礼。
不管怎么说,接下来或许她和她侍奉的主人——艾瑞莎·梵卓从今以后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了。
但在彻底撕破脸皮之前,还是要保持最基本的脸面。
而且艾瑞莎只是偷偷做这种小动作,并没有给人类下达明确指令(至少从面前人类清澈且单纯的眼神中看不到),说明短时间内,双方还不至于闹到鱼死网破。
既然如此......那就用这个人类练练手吧。
亲身检验一下,这个人类是否有资格担任自己的对手和小姐的仆从。
“呃?”
芙琳的奇怪反应成功引起了格雷尔的注意,他警惕地往后挪了挪身子。
这算是哪样?为什么她突然露出这种表情?
一般来说,头发越粉,拿刀越稳,杀人越狠......好吧这好像没什么关联。
在他看来,一向和艾瑞莎一样摆着臭脸的芙琳突然冲着自己笑,肯定是不怀好意。
说不定,她此时心头的怒火已经抵达极限,以至于通过常规手段压不下去,不由自主地通过假笑流露在表面上。
而且,看样子,艾瑞莎似乎很信任芙琳。
如果芙琳果真是被自己激怒,就算她不现场发作,而是在之后背着自己,跟艾瑞莎说自己坏话.......
那自己以后还有好日子过?
“不行不行,在彻底摊牌之前,必须想办法和她们都打好关系。”
想到这,格雷尔拼命摇头。
“芙琳小姐,很抱歉,可能是我刚才不小心碰到了你的红线,非常抱歉;我对这个世界了解不多,还不知道小姐你有这样的忌讳,希望不要生气,我以后会注意的。”
认怂,必须认怂。
虽然到现在为止,格雷尔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哼,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芙琳嘴角上挑,在她看来,格雷尔如此急急忙忙地解释,而且还特意强调自己对这个世界了解不多,正是他从艾瑞莎那里知道了太多重要情报的佐证,否则他根本没必要特意强调这一点。
就是不知道艾瑞莎给他透露了多少,是只说了必要核心情报还是从头到尾地给他补了功课......
“哪里,我没有生气,重新认识一下,格雷尔先生你好。”
“还说没生气!语气里慢慢的都是调侃和嘲讽啊!”
格雷尔有苦难言,他实在是不知道到底哪里碰到了芙琳的雷区。
就因为那个所谓的“阿福”称呼?那自己也死的太冤了点吧?
“那,那个,芙琳小姐,我以为,我们既然以后是同事,是不是应该齐心协力,守望相助,不应该为一点点小事而大动干戈呢?而且你看,我这毕竟也是无心之罪,能不能......”
“齐心协力,守望相助......呵,有意思,故意暗讽我是吧?”
格雷尔的辩解也让芙琳跳出毛病来,眉头一个劲地直跳。
与之相呼应的,看到芙琳的微表情,格雷尔也进一步确信自己的猜想——芙琳绝对是生气了。
“....是啊,我们都是服侍艾瑞莎小姐的,理应互相帮助,对吧?”
芙琳皮笑肉不笑,随后伸出手来。
“呃,是,是啊......”
格雷尔干笑着,轻轻握住了芙琳的手,算是示好。
只是,和格雷尔所想的示好不同,芙琳抓住他的手之后,一用力,一把将他拽起来。
“以后,还请你要尽心尽力服侍小姐,知道了吗?”
芙琳的微笑看得格雷尔越发心惊,连忙抽回手,诺诺连声。
“是,是。”
看似两人和解的同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心底腹诽:
“这样,或许就应该糊弄过去了吧.....希望不要有事......”
“还是有些太稚嫩了,果然应该再帮一把。”
各怀鬼胎的两人,此刻相对而立,互相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