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正经。”

已经不止一个人说他假正经了,杜玉不禁自我怀疑,难道我真的是个假正经?

“你还有谁的近况要问的吗?”叶冷星双手抱在胸前,她又觉着这样托着沉甸甸的胸部在晚辈面前有些不妥,便改为双手背在身后。

杜玉想到了谢千寻,但最终还是摇头:“不了,没什么要问的了。”

“你不问问毒宗那个小鬼?”

“没什么好问的。她在镇子上安全得很,毕竟她也是毒宗的人。”

“杜玉啊杜玉。”叶冷星啧啧摇头,“那小鬼为了你连命都敢拼,结果你原来打心底里从没把她当回事。要知道她当时为了拦下我,居然敢主动向我挥拳,我若不是念在她是要保护我师侄,早就一掌将她送归西了。”

还有这种事……杜玉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有些愧疚,但又有些无奈:“她到底是毒宗的人,而且在毒宗地位还不低,我与毒宗的仇怨又难消解。立场不同,说什么都是徒然。我不可能为了谢千寻放下对毒宗的仇怨,她也不可能为了我一个刚认识几天的朋友背弃宗门。”

“你还真是姐姐的亲传弟子啊,这般温吞的说法简直和她一模一样。”叶冷星一脸不屑,“你要真心和那小鬼结交,立场不同又如何?大不了你学了我的杀法,打上毒宗,将毒宗打成无涯门的附庸不就好了。这样大家就不用为立场问题犯难了。”

“师叔,你为了劝我学杀法真是绞尽脑汁了。”

“杜玉师侄,学了我的杀法有什么不好?放眼天下,能敌得过我的对手几乎没有,有我教授你武功,你还百般犹豫,你知不知道,若是我放出风声,不知江湖上有多少人愿意送上身家性命来向我学艺。”

“承蒙师叔厚爱,玉感激涕零。但在我未向师尊请示前,我不能向您学习杀法。”杜玉认真地说,他那一根筋的倔驴模样让叶冷星意兴阑珊。她原本还打算把姐姐心爱的弟子调教成一个练杀法的狂人,到时候姐姐的表情一定很精彩……没想到杜玉明明一副随时要答应的温吞模样,实际上立场却如此坚定。

也难怪这个死脑筋和毒宗那个小鬼闹掰,以他这个只认死理的脑子,和谁不得闹掰?叶冷星不无嫌弃地想。

“行了行了,不学就不学,那你就好好在这呆着吧。”叶冷星摆摆手,转身离去。

杜玉本以为向叶冷星表面态度后,师叔便不会再劝说他,他也将继续枯坐密室,等待师尊的到来。可他未曾想变故来得如此之快。

当天夜晚,杜玉靠在书桌上,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人轻拍脸颊:“杜玉师侄,师侄,醒醒,我带你去个地方。”

杜玉迷迷糊糊睁开眼,他才入睡没多久,这几日他睡得都很迟,心事缠身自然辗转难眠。被叶冷星叫醒时,他脑子一片混沌,脱口而出:“师尊……这么晚去哪儿呢?”说完才一激灵转醒,这里不是无涯门,对方也不是师尊。

叶冷星被他喊作师尊,居然怔了怔,也不知被勾起了什么往事。她回过神,语气不自觉放柔和了一点:“杜玉师侄,跟我来。”

“师叔。”杜玉纠正称呼。

叶冷星提着杜玉的领子,将他带出密室。杜玉本以为是师尊来赎人了,但叶冷星却只带着他往莲子镇对面的另一座山跑。

“师叔,你带我去哪?”

“我让你回心转意。”

只见叶冷星带他无声无息地落在一颗参天大树上,这个视角恰好能看到不远处一条向莲子镇流淌的河流。叶冷星点了他的哑穴:“只许看,不许发出声音。”

杜玉一脸疑惑,但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大抵摸清了这位天下第一魔头的性子,叶冷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她是不会真正伤害他的。她若是真想撕破脸,早在半年前就杀上寻仙山,在莲子镇大开杀戒了。

二人在枝叶间屏息以待,不多时,便见一身材瘦小的女子鬼祟到来。

趁着月光,杜玉看清了那女子的侧脸,脸色微惊地看向叶冷星。

那是谢千寻的同伙?画像被贴在洛县门口的那个?杜玉对那画像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此女嘴唇薄,面相刻薄,现在见到本人,甚至比画像尤有甚之。

“她叫裘红衣。是毒宗小鬼的同行者。也是莲子镇投毒案的幕后黑手。”叶冷星小声解释,也不知她用了什么秘法,声音化作一缕线,钻入杜玉的耳朵里。

裘红衣……裘红衣……

师叔带自己来就是为了见裘红衣吗?

叶冷星依然毫无动作,二人藏在树叶的阴影中,与环境融为一体。

只见裘红衣左右四顾,确认无人跟踪后,便从怀中取出一个绿色小瓷瓶。她小心翼翼地摘下瓷瓶的瓶盖,将瓷瓶中的透明液体缓缓倒入河流中。

她是在下毒吗?杜玉并未太过激动,因为裘红衣是在流动的河水处下毒,莲子镇有数条河流交汇,河水的自净能力足以化解绝大部分毒素。他只当是裘红衣缺少常识,这才做了一件蠢事。

“那是化生毒宗的蛊毒。”叶冷星的话却让他眼睛睁大,“毒性难以化解,一瓶蛊毒能让一片树林化作死地,数十年都难以恢复。要炼制这蛊毒,需要化生毒宗的弟子从入门起便养育一到两条蛊虫,等到他们毒功修到上限进无可进,便会将蛊虫炼制成蛊毒。”

“那一小瓶的量,足以毒死莲子镇所有人,毒素然后会沉积在尸体上、河流底部,从此这片地区将成为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瘟疫、干旱会在莲子镇的残垣断壁间发生,直至未来有一天这里彻底沦为死地,再也无人知道当初这里发生过什么事。”

杜玉几乎忍不住要从阴影中冒出,要喝止裘红衣,却被叶冷星牢牢控制住:“你不要出去,你不是裘红衣的对手,不要指望我替你出手,我与莲子镇众人并无牵扯,这蛊毒害不到姐姐,我便懒得去管。”

杜玉瞪着师叔,他想到了此刻正在家中酣睡的李清雅,想到了神神秘秘的小妹杜瑶,想到了莲子镇内众多淳朴的镇民。他不希望这一切都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裘红衣在投完毒后,不知出于何种缘故,远远地眺望了莲子镇好一会,最后才往相反的方向逃窜而去。

等到裘红衣离开后,杜玉才被叶冷星推下树,哑穴也一并被解了。

“杜玉,你想要裘红衣付出代价,只能在她离开洛县范围前拦住她。你想要保护莲子镇的家人,只需要及时赶到我姐姐身边,让她炼制药丸以作解药。”叶冷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直到这一刻,这位天下第一魔头的威压才毫无保留地展露给杜玉,“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学杀法,我自会放你回去,然后你靠自己的本事化解这场危机并让裘红衣血债血偿;或者你继续当你的榆木头,坐在密室里,等到后天我姐姐来赎你。”

“杜玉,你是我师侄,我才会带你来看今夜发生的一切,若是换作他人,他连知晓的资格都不会用,只能在怨悔中度过余生。”

“所以,你选吧。”

夜色中,叶冷星的眸子居然发出猩红的光芒。

“是入我门,还是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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