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并不是,汐母亲的日记。

粗略的看了一眼,大概是她父亲的日记。

并不是我,而是真正的、生父。

从待产、到汐的出生、一直到成长到三岁。

都好好的,兴奋的,在那个日记中记录中、然而,就到此为止了。

汐的父亲死了。

自杀。

那个男人在日记中写着,嘛嘛,好名字以后总会想到的。然后就自杀了。

大概是为了不连累汐母女,带着一身的债务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伪物是赢不了真物的。

伪装的成功不过是满是裂痕的瓷器而已。

轻轻的触碰就会变成一地的碎片。

因为失败就是那样,散落一地,捡都捡不起的东西。”

他那样写道。

但是世界并不是、那么温柔的东西。

接下来的结果想都想得到,为了抵押债务房子与存款都被收走,而失去了经济支柱的汐的母亲,在那样的终局过后,选择了放弃。

“嘛嘛,好名字以后会有人想到的。”

真是不满。

相当令人不满。

失败者这个世界多得是。

好好活下来的人更是多得是。

没几个人活得轻松无比,大家都是在为了生存而拼命着。

然而、自认为是世界的主角。

自认为受尽了世间的磨难。

自认为饱尝了所有的苦楚。

那只是自怨自艾而已。

狂妄自大的自怨自艾。

不、如此烦躁的理由我是清楚的。

以前也遇到过同样的事、所以我是清楚的。

我和他一样,同为失败者。

但是不愿意、也不想要承认为失败者的事实。

所以才会不满。

所以才会烦躁。

所以才会不甘。

这份情绪大概是、

自我厌恶吧。

“爸爸、”

汐在酒店的床上,发出低声的呜鸣。

在说梦话吗。

并不清楚这个称呼的对象是我还是她的生父。

拉起被稍微下拖的被子,在汐的身上盖好。

我轻声回应着。

“我在。”

“唔、能找到……妈妈吗。”

酒店的窗户留着些许的缝隙。

室内因为有暖气,所以很温暖。

然而在这样温暖的屋子里,从缝隙稍微透进来的初冬空气,反而感觉更加寒冷。

汐最初会叫我爸爸的原因,并不是我和她父亲的外貌相像。

那个日记的主人,大概是和我非常相像的人。

和我非常、相像的,失败者。

失败者就只能吞咽着失败痛苦的走下去。

失败者就只能,接受着失败埋怨着社会走下去。

那是不对的。

再细小的幸福都是幸福。

不成功就不能获得幸福吗。

那份成功究竟,是贪欲还是能够活下去的底限呢。

如果她的父亲没有选择自杀,而是和她们共同面对的话,结局会不一样。无论是好是坏,也绝不会是一家人离散的终局。

我是勇者。

失败勇者。

就算是失败的勇者,也是可以打出Good Ending的。

所以。

“能找到的、一定能。”

如今身为幽灵的某位啊、看着吧。

看着吧,失败者所能制造的,最大的幸福。

两天过后,我和汐就乘坐着电车回去了。

本想着说不定也可以和打工妹同行,但是打了电话过后,她说还要在家里待几天。

向附近的人打听过后,似乎汐父亲死去的时候,汐母亲就带着她搬走了。这里留下的也只有一个轻盈的箱子而已。

果然还是去到那边的城市了吗。

找人本来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更不要说姓名外貌全都不明。警察能追查到曾经的住址,就已经相当努力了。

[我感受到了魔力的召唤!]

[不、并不是魔力的召唤,只是手机在震动而已。]

给电波女发了简讯过后,收到了这样的回复。

[于是我已经在勇者君的家里了!]

[不、只是手机在震动啊、快回去啊,不是要考试了吗最近。]

[预先参加了试题考试,所以已经不用再去月考了哦。]

[还有那样便利的选择吗。]

[毕竟在学校我也是相当受老师们信赖的呢。]

大概是老师们、

一次也、

没有、

看到过、

你挥舞着激光剑尝试后九头龙闪的姿态吧?

[所以说勇者君,我们去后山吧,带着汐一起。这个季节能看得到半人马星座吗。]

[大概看不到吧,似乎在五月之间才行。]

[欸、那三体文明也看不到了吗?]

[没有那种东西!]

汐望着窗外的风景,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邻座的大姐似乎相当喜欢汐的样子,摸着她的头不停地削苹果给她吃。

“真是可爱的小姑娘、是你的女儿吗。”

“啊……是的。”

“小姑娘真可爱呢。”

“嗯……谢谢。”

代替抬起头露出相当可爱的笑容的汐道着谢。

“不过小哥你挺年轻的样子,要带小孩的话会有不少麻烦吧。”

“倒也不多,因为这家伙实在过去乖巧了。”

像平常小孩的任性,哭闹,都不曾见到过。

然而并不是因为成熟,而是汐无论何时都,怯生生的感觉。

“带小孩可是相当技术的事情哦,如果不能注意到孩子细微的变化,作为父母就失格了哦。”

“细小的变化吗……多谢了,我会注意的。”

“不过啊、如果我家的女儿还在的话,大概也能成长到这样可爱的年龄了吧。”

“还在的意思是…….”

“嗯。”

沉默了半晌,大姐带着稍微有些落寞的笑点了点头。

“去了很远的地方。”

“抱歉。”

“不,是我自己要提起这个话题的。”

汐歪着头,望了望大姐然后看向我。

“不能回来了吗。”

啊、大概汐还不是很明白“去了很远的地方”就是去世的委婉说法吧。

“听着,汐。”

“去了很远的地方,就是说……”

话到临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汐的父亲已经死了。

这件事情我并没有告知她,倒不如说,不知道该如何告知。

语气的轻重,说话的方式,说法的圆润。这些都并不是问题。

问题是、无法开口。

仅此而已。

“就是,去了非常远的地方,暂时都不会回来了。”

于是我只是,这样说道而已。

“只是暂时吗?”

“嗯。”

“那妈妈也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暂时都不会回来了吗。”

“不,不一样的。”

我摇了摇头。

“呜…...”

感到困惑的汐歪着头。

我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并没有再解释了。

手机在还在啊地震动着,大概是电波女发来的简讯吧。

想起来以前海子说过,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然而他终究没等到春天,连海也未曾接近。

世界并不是那么温柔的地方。

我抬起了手机。

[汐的事跟后辈君店长还有领班酱说了哦,他们说也会来帮忙的。]

只是在这片并不温柔的土地。

我幸运到邂逅了一群温柔的人。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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