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在廊道看了一会假山假水,便看到李清雅的丫鬟小青端着鸡汤走来,李清雅紧随其后。小青看到杜玉,眼睛弯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小姐,这才笑嘻嘻地向杜玉打招呼:“杜道长好久不见~”

李清雅骂了声:“死丫头,快去。”

杜玉看着小青的背影,这小丫鬟今年才多大来着?他听说一般像小姐的丫鬟都是要通房的,若是李清雅真的早早嫁了人,这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该怎么通房?杜玉甩甩头,将一些不太雅观的念头甩出脑海。

“怎么,问出叶冷星的下落了?”李清雅语气中不乏挖苦之意,“叶冷星一顿吃几个小孩啊?”

杜玉脸蛋红了红,他带着李清雅往外走:“县城去不成,我陪你在镇子上走走。”李清雅嘴角微微翘起,脚步轻盈地跟上。

“谢千寻是她的真名吗?”

“应该是的。我喊她这个名字时,她有下意识的面部反应。”

“哟,看不出,杜道长还有这种本领。”

“在山上不学武,总得学些旁门左道。”除了武功,杜玉几乎是个全才。

“不学武也挺好,省的打打杀杀,让家里的妻儿担心受怕。”李清雅话有所指,“像这个谢千寻,如果不是刚好在莲子镇附近,而是倒在哪个荒郊野外,怕不是被飞禽走兽叼走了。谁家姑娘不是父母的掌中宝、心头肉?”

杜玉摇摇头:“她是南人,身上有香料,能驱蚊避兽。”杜玉话语很客气,没有说她是南蛮百越。而是改称“南人”。

“她是南蛮来的?”李清雅略显惊讶,“我就说她发丝有点淡金色,原来不是梁人。”

杜玉笑了笑:“你没看出来?”

李清雅轻轻打了打杜玉的肩膀:“我又没出过省,没见过南人有什么好笑的,书呆子!”

杜玉笑得放肆了些:“你没发现她眉目与我们不同吗?”

“我听长辈说,南人都是高颧骨,塌鼻梁,厚嘴唇,像猴子一样。谢千寻一点也不像。”

杜玉肚子有些痛,是笑得:“你听哪位长辈说的?那位长辈是不是还说他们骑大象赶路?”

“是啊,北胡骑骆驼,南蛮骑大象。”李清雅在这种时候一本正经得近乎呆萌。

“傻子,北胡南蛮只是个泛指,又不是专指某个部族某个地区的人。在大梁以南的都是南蛮,以北的都是北胡,南以短发为礼,北以散发为礼,除了这个区别,再无其他。”杜玉好歹是读了那么多年的书。

“我又不懂。”李清雅语气有些委屈,“你不教我还笑话我?”

“那我现在教你。”

“教一时只学一时,下次在别人面前闹了笑话怎么办?”李清雅眼神闪亮,“你要不常来教我些杂学知识?”

她说话时下意识地凑近杜玉,年轻女子的鼻息打在他的脖颈间,一股若有若无的芳香勾得他心猿意马。

杜玉偏过头,不怪小沙弥,山下的老虎真的能勾人心魄,他几乎要不假思索的答应了:“我被师尊禁足了。”

“不想来就算了。”李清雅双手背在身后,忽然她看向前方,眼前一亮,“你看前面。”

只见前方莲子镇的大街上,两个老头正说说笑笑地散步,其中一人正是杜玉的爷爷。

李清雅小声说:“另一个是我爷爷,你小时候见过的,就在……我们订婚的时候。”她在说到“订婚”二字时停顿了一下,其中韵味让人遐想无限。

这俩老爷子凑一起能说些什么事?杜玉用脚趾都想得出来,他有些尴尬地看向李清雅,却发现李清雅也在看她。见杜玉回头,李清雅慌忙转移目光:“我们别被他们看见了,我爷爷可啰嗦了。”

二人绕开老爷子们,走到莲子镇一条相对安静的小路上,路边有人往荷塘里撒着鱼料,一把接一把,像是天女散花,煞是好看。

自从杜玉上山后,杜、李两家关系淡化了许多,双方也默契地没有再提婚约的事,如今两位老爷子聚在一起,谈论的只可能杜玉和李清雅的婚约。

杜玉不擅长和女孩聊天,只是假装全神贯注地看渔人撒料,实际上注意力全放在身边的李清雅身上。

李清雅陪着他走了一阵,心里的话终于憋不住了:“呆子,你现在的终身大事是谁说了算?你师尊还是杜家长辈?”

“……应该是师尊吧。”杜玉名义上还是无涯门大弟子,他其实也拿不准,杜家长辈其实也能做主?

“哦。那叶仙子眼光一定高的很吧,你都十八了都没为你谈婚事。”李清雅说话绕老绕去,让人搞不清她到底想说什么,“她有为你介绍女孩吗?你的师妹……?”

的确有些奇怪……师尊从来没和他谈过婚姻大事,杜玉摇头:“没有。师妹就是师妹,没有其他关系,你不要多想。”

李清雅脚步更轻快了,她笑得如盛开的花儿:“如果他们找你讨论婚姻大事,你有意向的人选吗?”

意向人选……杜玉接触过的同龄女性就不多,除了师妹就只有李清雅了,哦,对,今天刚捡到的谢千寻算一个。

“应该……没有吧。”

“如果。”她走得快,留给杜玉一个窈窕的背影。

“如果你实在找不到人,我可以勉为其难帮你一下,毕竟我们曾经也有过婚约。”

杜玉呼吸快了几分,他虽然在情爱之事上愚钝,却也知道李清雅的真意。

李清雅停下脚步,回眸一笑,杜玉只觉那渔人散的“满天花”也失了颜色。

“呆子,我原谅你了哦。”她笑吟吟地说。年轻的姑娘在阳光下亭亭而立,她身材苗条,眉目如画,杜玉只觉世上最美好莫过于此时此刻。他的心脏怦怦直跳,直到这一瞬,杜玉才意识到,他也许、大抵、或许已经喜欢上这位名叫李清雅的米铺姑娘了。

她的笑容,她的声音,连同米铺那飘扬的米香,一同刻进了他的记忆里,他的脑海中短暂闪过许多零碎的画面,最后停留在九年前的一幕:

杜李两家人坐在堂上交谈甚欢,李清雅和杜玉蹲在门外拿树枝戳着蚂蚁洞。忽然哪位家长喊了声:“清雅。你想给杜玉当妻子吗?”杜玉看了眼李清雅,彼时的杜玉也许还不能准确理解“妻子”一词的含义。

但李清雅理解,她微微垂下头,少女的娇羞使她面红如著酒。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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