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莘再也没有了幻想。

正如少女所说,西北的周国如日中天,愈来愈强,而大商却在肉眼可见的走下坡路。

直角下坡。

而她的南征北战,劳民伤财,更是连庶民的心也失去了。

如此悬殊的实力对比,似乎就连铁犁牛耕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挽回。

这让她不免心灰意冷。

“总而言之,周灭商已成定局,以大商贵族世袭制为基础的腐败朝政,使得大商不可能急转弯回归正轨。

除非商王有魄力进行一场大清洗,把自己那些尸位素餐的兄弟姐妹全都干掉,换上真正的能人贤才。将剿灭贵族所得的粮食拿去开仓赈灾,安抚黎民。

但……那不可能,他没那么大的决心,也没那么大的能力。”

第一代商王是商朝的第一代贵族,之后因为贵族世袭制,商朝的官员,基本上都是和商王沾亲带故的。

满朝文武,不是商王的哥哥姐姐就是叔叔婶婶。

她若想要改革,推翻现状,无异于直接灭自己的门。

诛自己的九族。

那是何等的大逆不道了?

现在她只是任用了几个奴隶,少任用了几个亲戚,就被祭司们骂到臭名昭著,一副随时会遭雷劈的样子,日常推行政策变得阻碍重重。

要是真敢对兄弟姐妹下刀。

不敢想。

骂声还是次要的,更可怕的是众叛亲离之后,权利被架空。

一个被所有手下孤立,使唤不动任何人的国王,还能叫国王吗?

无解!

这是死局!

想救大商就必杀贵族,以贵族粮财赈灾、强军,这才能拥有抗衡周国的力量。

可是杀贵族就必定众叛亲离,权利被架空。

被架空自己的改革就必定失败。

周国就必定能轻松灭商。

环环相扣。

死局,无解!

“好了,大家收拾收拾准备上路吧,蒂莘姐,你先回家处理好事情,我们在骷髅山汇合。”

“不必了。”

蒂莘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鉴定。

她本想着既然有周国作乱,自己必须得坐镇朝歌,以防备西南方突然来临的袭击。

可是经过少女一番分析,她赫然发现,自己就算留下也毫无意义!

假如周国自认为羽翼丰满,开始向商国发动进攻,那她留不留下都打不赢这场仗!

毕竟民心已经不在大商一边,民心不在,军心就也不在,将士们都疲惫到不想反抗了,这场战争又怎么可能打赢呢?

既然赢不了,那还不如不守了!

于是蒂莘做了一个史无前例的荒唐决定。

“稍等。”

她示意面前的少女稍作等待,而她自己则走到了门外,独自会面随身侍卫。

“传孤三道口谕,回都交给比干王叔。”

“第一道口谕,孤在离开殷都期间,举国上下所有事物交由比干王叔处理,如有无力解决的大事,再到骷髅山向孤知会。”

“第二道口谕,散尽国库!

将孤多年贮存的私财和国库里的所有积粮全部下发至民户和边关军,按照各家各户从军者数量、牺牲者数量予以补贴,确保所有农户有足够的耕田力气,边关军吃饱穿暖,二者都能撑到今年秋收!期间如有贪污和执行不力者,哪怕只贪了一石粮,斩立决!”

“第三道口谕,停止本年度一切祭祀活动,将所有为了祭祀而饲养的水牛,全部安排到‘铁器’与‘牛耕’部门,务必在今年春耕结束前实现每30亩地一头牛!”

“啊这这这……”

侍卫听得脑袋嗡嗡响。

这第一道口谕,是大王自己把自己的权给卸了?她就不怕自己出门之后被鸠占鹊巢吗?而且比干一直是大王的政敌吧?

这第二道口谕更离谱,散尽国库??

国库要是散尽了,国家也就彻底失去了所有后备力量,边关军是能撑到秋收……可是之后怎么办?秋收万一没收成呢?

那大商岂不是明年就解散了?

至于第三条口令,停止祭祀活动,将所有水牛用于耕田……好家伙,这是要气死所有祭司啊!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们能干?!

蒂莘的三道口谕,每一道都是在灭国的悬崖边跳舞,更别说一连三道了。

这可是赌国运呐!

看来大商是真的要无咯。

“记清楚没有?!”

“记……记清楚了。”作为商王的御用传令官,这孩子打小就记忆力超群,几句话的口谕早就一个字不落的记了下来。

“去吧。”

蒂莘长出一口气。

目光变得坚定。

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商王蒂莘。

不再有任何特权,和与生俱来的荣华富贵。

她只是那少女身边,骷髅山下一名反贼。

专心致力于终结商王暴政。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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