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昏花,头晕目眩,张冲的眼皮子挣扎了许久,才勉强睁开道缝隙,迷糊间闯入眼帘的是几位熟悉的陌生人。

“苍天啊大地哟喂,老神开眼了,老大你居然是醒过来了!”一张国字麻子脸占据了张仲视野老大一份空间,那这一口烂牙咧嘴一笑,那隔夜臭饭的口气喷鼻袭来。

张冲看着天空灰白色的帐篷顶,胸口一阵闷痛,这是哪儿,眼前这些人又是谁,脑瓜生疼,鼻尖微凉,浑身透着一股虚弱。

“这……是哪里?”

张仲脑袋生疼,无数的碎片般的信息模块如同雪花一样飘入脑海,他一时之间难以梳理,这种痛感剧烈,让他压根紧咬,从喉咙深处好不容易挤出个问题。

“老大,我是阿杜啊,你不会是被安步拓那厮一中拳给打傻了吧,这儿是大凉军营,左将军南扩麾下武字营!”麻子脸看着张冲有些意识混乱,紧张得深处双手捆住大哥双肩,蛮力涌起,轻松将他上半身前后甩动如同秋风落叶一般飘零。

“别,别摇了,想吐。”张冲感觉自己的意识如同狂狼中的一叶扁舟,差点没有被这所谓自家兄弟给晃晕。

张冲的脑袋里多重记忆千回百转,他索性闭上双眼瘫软回这十分不适的硬卧中,权当自己就再次昏厥过去。

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已经再度穿越重生!

他如今,名叫张仲。

这陌生的身体,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同伴和陌生的情绪状态,张仲不知道自己转生回这具身体的几岁光景,可这已经不是他首次重生于这异界,甚至他已经不记得是自己第几次重生,这种极度割裂晕厥的破碎感让他感觉自己的魂魄仿佛都被扯开数份。

“老大……老大!”杜康看张仲缓缓闭上了双眼,十分不甘的又是地动山摇的扯动他的身子,誓要把他给晃醒一般。

“行了行了,再晃就散架了,安步拓那狗东西居然敢偷袭老大,全然不顾南将军的三日之约,简直是斯文丧尽!”

十人兵帐里,地正中央,用基层黑棉堆起来的小破床侧边,一名身穿轻便甲胄,面容清秀,身材纤细,甚至可以说有些纯白齿红的俊美小兵,眉头轻蹙制止了杜康粗鲁的行径。

“阿狸你不让摇可算了,睡了两天老大好不容不易醒过来,明日早上八时就是封将比武了,老大如果就这么一睡不醒,我们仲字旅不战而降,这传出去我们伍佰多号号兄弟以后都抬不起头!”杜康愤愤不平。

“哎……不说我说那啥,老大这身板就算全胜状态也难有胜算,安步拓是谁啊,安监军的二侄子,孔武有力,一手破山铁锤耍得虎虎生威,曾经独自一人砸烂二十五颗梁国精锐头颅,这次的末席牙将的竞争我看啊,非他莫属。”俊秀小兵阿狸身旁,一龅牙书生状的瘦弱小兵打着秋风“不要啥都想争,人家明明是关系户,老大被偷袭退场虽然难看,但好歹说得过去,退赛也算是体面,不要明早在千万弟兄面前被揍的五体投地,那才是大残忍。”

“呸,老大骨骼惊奇,天灵盖一道激光直射天庭,是有大富大贵之人,这次被安狗子偷袭后,我老穆掐指一算,怒牺十年寿命窥得天机,老大这次因祸得福命格升级,明日胜算从百分之三直奔百分之二十,我已找庄家下定离手三贯钱全付身价……”

“废话少说,穆老狗你定是买了老大输。”阿狸秀目一瞪,白了老穆一眼。

“咳咳,识时务者为俊杰也,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豪赌灰飞烟灭,指不定明日过后他张仲连这小都统(伍佰人编制)要被革职咯。”

“老匹夫岂敢!”阿狸英气勃发,拔出手中佩刀,英姿飒爽,朝着帐中各位百夫长示威道“老大被安狗子背后暗算受伤,我等不团结一致对外,居然还涨他人威风!我看某些人平日里吃里扒外习惯了,在内部就如此嚣张,怕不是和梁军交战两军对垒,暗自背信弃义卖主求如,向自家人拔刀!”

阿狸脸型清瘦,看似柔弱,但账内几人除了杜康这二愣子神经大条拍手叫好外,另几人都听得心神一震,别看这账内一众百夫长久经沙场,但阿狸可是除了张仲外唯一通晓罡气的高手,平日里也多以张仲副手自居,对张仲万般拥护,忠心不二。

罡气是啥,在东胜神州大地上,说是贵气都不为过,有了罡气,命格都高人一两等,是天生的习武之人,战场上的强者。

“咳咳,阿狸,饭可以瞎吃,话不能乱说,我老穆对老大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如有虚假天打雷劈,我最看不惯就是安狗子这种狗仗人势,恣意妄为的卑鄙小人。”老穆可知道有罡气的战士对于大凉这个贫苦落后的国家意味着什么,断然不敢和阿狸顶嘴。

只是心里却是暗自嘴碎,想着阿狸这嬉皮嫩肉的俊俏小哥,怕不是有什么龙阳之好,怎么对待张仲的态度与众不同,估计早就看上了老大。

“那好,你们都退下吧,我一个人守着老大即可,我坚信老大一定会赴约明早的封将之战!老大一言九鼎,我们跟他两年了,大大小小三十多场战役,老大可有骗过我们?”

阿狸这么一说,无论是杜康,还是老穆,亦或者好赌书生李鸣,都不忍反驳。

“散了吧,别打扰老大休息了。”老穆点头,拖着几人纷纷离开。

“我也要留下来。”杜康这老大粗摇头。

“傻愣子,隔壁帐里小李子煮了好吃的。”李鸣扫了阿狸一眼,一把是揪住杜康的耳朵,把这嘴馋大汉给带出大帐。

阿狸看着众人离开,原本英气勃发的一脸怒容瞬间收敛,化作了纤细的忧愁。

“仲哥,你一定可要好起来。”

说着,修长纤细的双腿一并,屈膝跪坐在了张仲床头,一双似水柔般的眸子注视着张仲,呼吸运城,安静的守候。

张仲虽然不愿说话,但对周围感知甚是清楚,甚至他对十米内所有人员的动静都了若指掌,那是一种无视周遭实物构造的一种穿透空间框架感知能力,在它大脑中用无数银色的线条勾勒出整个空间所有实物的雏形和位置。

我,张仲。南凉羊洲人士,今十八周岁,在这四朝十八国的乱世中,于南朝建安186年,即十五岁那年加入南扩将军武字营,和父亲张恒一同上阵杀敌,抵御北梁大军南下侵袭。

张恒,南凉羊洲番县福道乡人士,先祖曾中南国秀才,勉富过两代,继而经营不善,家道中落,沦为中农,享耕地三亩,勤勉耕作,艰苦度日。后建安172年南朝三国混战,苛税酷吏当道,民不聊生,张恒弃田投军,在战场上奋勇杀敌,随大队绞杀北梁侵界悍匪数十,建安182年,封至小都统(伍佰人编制),建安184年,赐队伍“恒”字。

上阵父子兵本是美好佳话,可张恒在185年与北梁全面交战中战死,张仲承袭父亲军衔,跟随南扩将军在南凉西北境上和北梁大军对垒。

神州四朝乱战六百余年,分分合合,从未真正实现天下大一统局面,连年征战兵荒马乱,帝王将相屁股没捂热随时就地换人,四朝中南朝混战尤甚,南凉、北梁以及西川三国人均寿命不过三十五岁,进入三国鼎立乱战后,24年内打得三国人口腰斩过半,骸骨遍地,血流成河,饿殍千里,民不聊生。

建安186年上七月,南拓军率武字营五万将士北上罚梁,先锋大队中埋伏折损千人,大队偏将重伤一人,大都统、小都统各死一人。南朝尚武,将策谋略相当者,可自荐参晋升资格争夺。张仲年轻气盛,率先报名,便是本次大都统候选替补八人之一。

“这一世转生,这身子已十八岁么?”张仲脑海波涛汹涌,好不容易花费个把时辰将所有时间线梳理一番,却发现自己缺少了好些记忆,但知悉如下信息:

首先,张仲脑海中只剩下头两次转生的记忆,之后几世的记忆全部丢失,甚至连有确切几世轮回都不太忆得。

可张仲又细想,首次转生是从襁褓婴儿做起,但二世转生时已然三两岁牙牙学语,加上本世十八岁转生,粗浅推断怕至少已历经九世。

其次,张仲几乎没有头两世三十五岁后的记忆,硬要思索只徒增头疼,无奈作罢。

第一世,张冲从现代繁华世界投生而来,在东西南北四朝乱世中,熟练运用自己领先的经济知识,拉拢乡绅豪强,开商铺当铺钱庄,笼络皇亲国戚,三十二岁便成为了四朝屈指可数的富豪,可惜三十五岁后记忆缺失,结局不详;第二世中的张仲(张冲)深知钱财作用有限,便弃商从武,机缘巧合拜得武林圣女——剑茗的门下,苦修天戎罡气,二十八岁位列神州十大高手末席,三十四岁约战神州白榜第三无双剑神与北梁红塔寺决战,并百招内将其击败,名震神州十八国。三十五岁开创天山剑牌,获尊称天戎剑神,同样三十五岁之后记忆缺失,结局不详。

而这一世张仲直接转世到十八岁成年期,并在军队大帐内觉醒,带着张冲现代的满脑子知识和两世为人的能耐,再一次拉开了异界闯荡的序幕。

张仲眉头紧锁,这一上来就就是地狱难度,若没有记错,建安上九月南朝凉梁两国便会在开松平原大会战,届时死伤数万,创三国混战24年历史规模之最,如今自己深处前线,又处于战败方,南拓这人好大喜功不听谏言用兵无度,难有翻盘机会。

“再说,南凉国力虽然位列南朝三国之首,但也是前任皇帝南不破呕心沥血经营二十余载留下的家底,三年前南不破驾崩,后传位二子南溪(气世),南七帝猜忌心重且屠害忠良,又荒淫无道重用无能国戚,朝廷上下骄奢淫逸,南凉国国运日薄西山。

张仲回忆头两世,一次出生在北朝大燕,一次出生在东朝大鲁,对于南三朝混战的事情也就止步于几次庞大战役, 毕竟风华四朝杀戮百年,平均每年大小战役数十起,哪记得这么多细节。

“松平原大会战并没有改变三国混战局面,也没有让任何一国直接扭转战局,但有一人在这场战争中脱颖而出,声名崛起,而且还是一俊美女流,大概记得名字似乎叫……”

“叫什么来着?”张仲没忍住嘀咕出声音“北堂……”

“老大……仲哥!”阿狸听着声音,面露惊喜,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账内无人,贴上脸“刚才你莫非是装睡嘛。”

张仲睁开双眼,揉了揉太阳穴,双目血丝遍布:“看破不说破,这么多人你一句我一句听着脑壳都炸了。”

“阿狸知道仲哥喜欢清静,所以赶紧都让他们出去。”阿狸看着张仲,喜滋滋的应着,璇儿又叹了口气“可是仲哥虽然醒了,但阿狸建议明日的比武要不还是作罢……区区牙将,仲哥还有很多机会,身体要紧嘞。”

张仲搜刮了一下这具身体现有的回忆,安步拓身材魁梧浑身上下散发肃杀气息,形象中多少有些骇人,想必原身子的主人对其带有些恐惧心态,武义也是明显强于自己,本来机会就不打,可原本张仲这人就是个倔牛脾气,认为机会是要争取的,人狠一刀马快一鞭,拼一枪说不定还能在八人之中脱颖而出。

至于跟前对张仲忠心不二,照顾细致入微的阿狸……张仲脑海闪过无数画面,其中故事就复杂得多了。

“打。”张仲盯着阿狸那张清瘦的脸蛋,感慨记忆中这女孩堪称苦难的过往,却是声音笃定,他持有二世剑尊的记忆,未战先怯,有损武心。、

“可安步拓那厮心狠手辣,只怕下手不知轻重。”

张仲病榻惊坐起,他的心性融合了多世记忆,心性不是任何一世人能单独比拟,更不似原本的张仲十八岁为人阅历这般粗浅。

“我下手,也未必就懂轻重。”

这具身子长年习武,近年又在沙场搏杀,一身筋肉精炼,基础甚好,张仲携带第二世顶尖高手记忆归来,不至于轻易输给区区一军营武夫。

阿狸听得张仲如此回复,眼眸中闪过些许疑惑,老大是心思缜密少言之人,难得肯说重话,不做多想,心情也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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