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鸦默雀静。潮湿的空气弥漫在四周,寒冷的月光穿透过鬼杞树所散发出来的黑气,洒在了一个空旷的庭院上。乔左娅安静地跪着白色的石地板,疲困使她笨拙地打着瞌睡,露水逐渐凝结在她那紫黑色的发丝旁。

“白痴……白痴……”

突然,宁静的庭院里回响着声音,如同惊悚的尖叫声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跪在地上浅睡的乔左娅霍然被惊醒,然而四下根本无人,喊话的居然是一只奇怪的鹦鹉,这只小动物不知道从哪里飞来,正停靠在熄灭的烛台上,俯视着下跪的小女孩。

乔左娅叹了口气,她没想到原来是虚惊一场,就不以为意地揉了揉朦胧的眼瞳,打了一个哈欠,接着查看了一下时间。从月亮的轨迹判断,似乎离天亮还几个小时,更确切的证据就是挂在走廊上的古钟,那里显示着凌晨三点。再跪个两小时就能回去了吧?乔左娅心里想着,然后疲惫地伸了一会懒腰,默默地等待着夜晚的过去。

期间,她虽然尝试再睡一会儿,但是被惊醒之后已经全无睡意,双脚传来了酥麻的感觉,大腿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东西,然后是膝盖,就像是被钻头折磨一般,疼痛无比。对她而言,幸运的是此刻的感觉比起第一次被罚跪时,乔左娅已渐渐地开始适应,变得习以为常……麻木的感觉甚至掩盖了大部分的的疼痛。

或许是凌晨的空气过于冰凉的缘故,她抖擞抖擞了精神,开始享受这弥足珍贵的清宁。陪伴她的只有银色的月光,它充盈了空旷而洁净的庭院,蟋蟀的低鸣声断断续续,像是在用生命歌颂,以至于乔左娅跪在这里不会显得太过寂寞,仿佛置身于在一个逃避现实的世界当中。

确实,比起其他时间,她更喜欢现在这个时刻。平时的乔家堡内,充塞着各种各样的人,有人讨厌她、有人欺骗她、甚至还有些企图利用她的人存在……为了躲避与人交往,她可以说是殚思极虑,言行举止也都非常小心翼翼。只有此时此刻,乔左娅才可以随心所欲,自由而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在享受着万籁俱静的同时,她愉快地向前伸出了小手,食指轻轻对着空气勾画,就像捉住了远处的什么物品那样,一个杯子就从屋子里飞过走廊,继而飞到乔左娅的手中。她跪着把杯子里的果汁喝完,然后重复刚才的动作,杯子自动地就飞了回去,回到了屋子内的某一张桌子上。

可不知为何,她今晚的心情好像特别的愉快,偷喝了果汁后并没满足,似乎仍想再嬉闹一会。于是,她认真地检查了一遍陈列在四周的杂物,庭院里有箱子、玻璃瓶、扫把等等一些小物件,这些杂乱的物体在乔左娅的指挥下,渐渐地飘离空中,环绕着庭院旋转,然后统统飞到了她的身边,似乎有着某些无形的引力在操控着这些物件。

逐渐,她灵光一动,不知为何就回想起了拱桥上的那位男孩,他鼓起勇气安慰着自己,在他的口中,乔左娅的母亲不再是累赘,而是英雄,这和乔家堡的人说得都不一样,她越想越是按捺不住自己愉快的心,期盼着时间能过得再快一些……等大家都醒了后,去到学校再聊聊有关她母亲的话题,说不定那高年级的男生会成为她的第一个朋友。

可想到这里,她又打退了堂鼓,乔宦辰曾经说过,要想他以后还能安稳地在影琼生活下去,乔左娅就不得不尽可能少去接触他。

“——白痴——大白痴!”陌生的鹦鹉似乎在幸灾乐祸,它的叫声使乔左娅明白到,这只让人厌烦的生物始终没有离开。好不容易旋转起来的“玩具”已经全部掉到了地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巨大声响,她惊慌失措地屏住呼吸,惊恐地聆听着有没有吵醒正在休息的乔家族人,直到确认宁静的环境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她才生气地看了一眼那只自以为是的鹦鹉。

“给我下来。”她这么对鹦鹉说道,随即伸出手,摆出一个握住了鹦鹉的手势——轻轻一扯!鹦鹉就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咬住,掉到了地上被无形的力量拖行,期间它拼命地挣扎,羽毛更是脱落得到处都是,来到乔左娅膝下时,已经精疲力尽。

“你要是闭嘴,我就放了你!”乔左娅生气地对它训斥,可能是看到了它奄奄一息的模样,还有散落一地的羽毛,她开始同情鹦鹉此时所受到的教训,一心软就放开了对方,谁知道这只鹦鹉,一直在装死,被解除束缚后马上扑到乔左娅的头上狂抓,跪在地上的乔左娅无论怎么拍打都无法让它停止下来,鹦鹉已经把她的手和头皮都抓破。

终于,实在忍无可忍,乔左娅小声地怒斥道:“给我住手——!”

本来只是轻轻地喊了一下,谁知道周遭马上就荡起了一股能量,鹦鹉“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颤抖着站不起来。这算松了一口气,可乔左娅漂亮的头发已被鹦鹉搅的如鸟巢一般,手臂和脸上全是抓痕,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敢相信地去触摸鹦鹉,仿佛刚才那一切并非自己有意去伤害眼前的生命。

“——你在做什么?”

蓦然,身后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了乔左娅,那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嫉妒的恐惧顿时使她的全身僵硬起来,仿佛就连时间也被定格在伸手抚摸鹦鹉的那一瞬间。

乔韦恩稍无声息地站在了乔左娅的身后……散发着如同鬼杞树一般的黑气。

“我刚才问你做了什么……”

“啪”的一声,鹦鹉瞬间被原地碾碎,就像一个突然爆炸的气球,没有任何征兆,沾血的羽毛与鲜红的内脏一并溅了乔左娅全身。

“爷爷……”她颤抖的喉咙,艰难地只说出了这两个字,身后名为乔韦恩的老人,其实只不过是一个瘦小得如同干枯树枝一般的老头,但他站在乔左娅背后,却有如山岳一般的阴影与压力。

“我明令禁止了所有人,不能让你的魂式深造下去,你到底在哪里学来的?”

“我……”乔左娅支支吾吾,实际上根本没有人指导过她任何有关魂式的知识与技巧,她只不过是看着家族内年长的兄弟姐妹施展,然后认为自己也能理所当然地做到而已。

“你不说话是在想找什么借口吗……那只鹦鹉本来是我派来叫醒你的工具,你对它做的事情,我从头就看到了尾!”乔韦恩吞吐着黑气,如同一条恶毒的巨蛇在吐着舌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爷爷我知道错了!”乔左娅连忙转过身来磕头,声音仍然在颤抖,她恐惧着……生怕乔韦恩接下来会像对待鹦鹉那样,站着不动就直接把她碾碎……

然而让乔左娅意想不到的是乔韦恩居然亲自蹲下身子,和蔼地轻抚着她的额头,诡秘地笑了笑说:

“傻孩子,你又没有犯什么错,那鹦鹉不过就是一只管教不良的畜生,还胆敢伤害我乔韦恩的孙女?我这不是当着你的面把它捏死嘛……”他的眼睛,就像一个黑色的空洞,如同恶魔一般的微笑吓得乔左娅连忙推开他的手,拼了命那样后退……与他保持距离。

在她的印象里,从自己懂事以来,这个瘦小的老人从来没有对她展露过任何微笑,这种长年的反差给她带来的不安几乎要使乔左娅忘记了呼吸。

“呵呵,原来爷爷在你心里是那么可怕啊……那就不用跪了,回去吧,今晚是最后一晚了,爷爷以后再也不会罚你了。”乔韦恩依旧诡秘地笑着,乔左娅不敢详细地迟疑了一会后,转身拔腿就跑,很快便消失在庭院当中。

直到这个时候,老家主身边才出现了一个人影。

“韦恩你这是什么意思……终于良心发现不想再折磨年幼的嫡孙了吗?”漆黑的人影说道。

“宦辰吗……少在我这里装了,你明知道乔左娅没有好好罚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这个孩子有偏袒的私心,还有……她刚才所施展的‘魂式’……你看见了吗?”乔韦恩讽刺般地转身微笑道,凶恶的眼神顿时让大管家打了一个寒颤。

“并没有。”

“哼……如此最好,念在你为乔家辛劳这么多年,我也不会责怪你什么,只不过……我想确认一下,你真没有私底下教过她的‘魂式’吧?”

“你什么意思……我不但没有教小姐任何有关‘魂式’的知识,甚至还一直监视着她的日常生活,可以保证没有任何人教过小姐使用魂式的技巧。”

“是吗……咯咯……咯咯咯咯咯咯……马上去把乔家的众元老给我带来,我现在就要去见见那个萎靡不振的‘不孝子’!”

说完,乔韦恩大步离开,邪恶的笑,弥生出漆黑的气体……在他心中攥握的恶魔计划,就连乔宦辰也察觉不出丝毫,然而让他感到反常的是,乔韦恩每每出现这样的行为,也就只有意味着悲剧将再次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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