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遥很想这么问眼前这个女孩子，但显然这很不妥。毕竟实验楼的五楼从来没让学生上来过，本来就不是他的地盘，甚至都不属于他的领地，如果被老师撞见的话，说不定还会被训斥好半天。

但是眼前这孩子也不像能来这里的样子啊，虽然看房间的布置小女孩似乎是在这里住宿的……问题也就在这里，尽管沈遥是个文科生，但他也没听说过哪家实验机构做实验在卧室里做的。进房间看到的试管台和金属架子都很干净没什么灰层，不像是被当作仓库品对待的样子，而且有些玻璃上还有淡淡的水渍，好像不久前才用过。

“你谁啊？”

揉着小腿的小女孩把沈遥想问的话反问了出来，她的声线不太像外表那样稚嫩，声带仿佛已经经历了变声期，沉稳而清冷，口音更是与面孔一点不符的纯正本地腔，似乎是从小就在这里的移民。

银发的小女孩依然在盯着他，虽然瞳孔里看不出来任何感情，但是这执着的行为还是表示了她心里的小生气，看来沈刚刚遥那无意一脚踹得是有点疼。不过现在说对不起也来不及了，而小女孩的问题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本来一开始想的是被哪个老师撞见，就说自己对理科实验很好奇，所以对从没来过的这里很感兴趣，毕竟他沈遥是神赐级别的超级学霸，对学习方面的东西感兴趣是应该的，老师应该不会怎么难为他。

但是现在不一样啊，地上铺好的毛毯和枕头，表示这里至少兼职了私人卧室，要是拿准备好的说辞来回答，“我对这里很感兴趣”基本就等同于“我对你很感兴趣”了。

于是沈遥也不说话，赔着笑脸看她。银发女孩也不说话，漂亮的蓝色眼睛回盯着他看，两人仿佛玩起了木头人的游戏，谁先眨眼谁傻瓜。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沈遥大惊失色，木头人的游戏以失败告……啊呸，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嘛！他想赶紧走出门找个拐角躲一下，但是并没有来得及，脚步声的主人在的位置比他想象地要近得多。

然而进来的是一张在他记忆有过的脸，稍微有些瘦削的脸上一双囧囧有神的眼睛，眼窝附近有一圈淡淡的皱纹，鼻子不算高但嘴唇很薄，这使他板起脸的时候不但没有严厉的气息，反而有一种引人发笑的喜剧感觉——他现在确实是板着脸了，看着沈遥嘴唇抿地很紧：

“嚯，大晚上不上晚自习，来这里冒险，可以，很勇敢的少年。”

中年男人的口音有点古怪，仿佛带了点本地的乡村腔，说话声音抑扬顿挫，跟说贯口似的。沈遥知道这个他没生气，这个人在他来之前的自然记忆里也算是较为深刻的一个人——高一时的化学老师程老师。

程老师实际上是政府的研究人员，当老师只是接受了一中的特邀兼职。程老师只教一年级的几个班，上课时间很少，但是深受同学们喜爱，因为他上课风趣幽默，用各种各样的小玩笑比喻来形容复杂枯燥的化学现象，而且他经常板起脸一本正经地和人开玩笑，似乎自己也知道自己板起脸的样子像个喜剧演员。

“嗯，但是看来少年的勇者冒险到最后一关了，”程老师依然板着脸没放松，眼神飘然邪乎，在沈遥和银发女孩脸上扫视，就跟完全入戏了一样，“他已经遇到了公主，和必须打倒的魔王。”

——哈？

沈遥被这跳脱的台词唬住了，倒是“公主”先反应过来，抬起一脚就踹在“中年魔王”的小腿上——

“嗷嗷嗷嗷嗷！！！”

由于女孩是坐在地上的，那一脚做的是伸展运动，毫不迟疑的动作和“咚”的撞击声音，站得有点远的沈遥都能切身感受到那份力道，不由得在心里默哀了两秒。总之一阵鸡飞狗跳后，双方都稍微解释了下，程老师果然没对他过多指责，反而招呼他多坐会儿还递了一杯水。而沈遥也借机悄悄询问了一下银发女孩的事情。

听见沈遥对她“小女孩”的称呼，进来后一直板着脸装样子的程老师都忍不住乐了一下，凑到他旁边小声说：

“她已经十六岁多了，可能比你还大一点。”

不过空旷安静的房间并不能把他们的对话包容住，女孩自然听到了这些话，她没说什么，只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埋头继续看书，似乎对两个不务正业的家伙懒得搭理。

于是沈遥的声音更轻了一些，虽然这完全没用。在跟程老师的交谈中知道，女孩子是他大学同学的女儿，稍微有点事被放在他这里抚养，现在他算是名义上的监护人。女孩算是个天才少女，在专业领域甚至比他沈遥更甚，有这方面培养的意思所以在实验室做一些助手的工作，至于外貌，那是中德混血的缘故，母亲是德国人。

——德国混血？等一下，就算是德国混血也没银色头发吧。

沈遥一开始以为女孩的头发是染的或者特殊原因，询问过程老师却得到完全是继承母亲的答案，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个世界的德国混血居然有银发，应该是神明的手笔，看来品味比较偏二次元啊。

他没有问女孩子的名字，那样会被人误解动机不纯的。吹天侃地聊到第二节晚自习下课，沈遥就和两人告别，不过银发女孩头都没抬，只是点了点手里的书以示知晓。

‘真把她得罪啦？’

苦笑了一下，他也没心思太在意这件事，离开实验楼快步向教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