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改变的事情,知道也不过徒添烦恼……言墨白本不打算告诉黎雨洛,结果她还是知道了。

下山的路上,少女的手握得格外的紧。

她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回到外门洞府里,待到禁制闭合,少女也没有回过头,沉默地背对言墨白。

洞府里安静无声,只有些许液滴打在她身前的地上。

言墨白觉得自己该说些话打破这寂静,正要开口的时候,却听少女闷闷地问:“师尊对教主做了什么?”

“千秋宗主……没有太过为难我。”

“你还在骗我!”少女骤然回过头,大眼睛红红的,白皙的脸蛋上布满泪痕。

她吸了吸鼻子,忽然走上前,把眼前的教主按倒在地上,跨坐在他腰间,圆润膝盖抵着青石,气哼哼地俯视他。

“我再问一次,师尊到底对教主做了什么!”

少女软嫩的手指按在言墨白的脸颊上,不停地揉着,让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快回答我,不然,我……我就把教主揉成猪头啦!!”

娇蛮又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一字一顿,言墨白闻着她指尖的幽香,不禁想起了他们在玉衡仙宗初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个地方,她用同样的姿势把自己压在地上。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两人的心境和关系,都变得完全不同了。

他思虑良久,决定将事情说出口。

“你我之事,已经被你师尊知道了。”

“……咕?!”

仅这一句话就让身上的少女石化在那里,小嘴微张,脸蛋上写满惊吓,连眼眶里的泪水都凝固住了,怎么滴都滴不下来。

放在言墨白脸上的青葱玉指根根僵住,像冻住的鸡爪。

言墨白握住冰凉的小手,把它从脸上拿下来。

好一会,少女才恢复理智,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问:“师……师尊她说了什么?她应该会……很……很生气吧?”

没等言墨白回答,她就自顾自喃喃起来:“师尊……一定很生气……只怕……只怕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就好像……呜……炸起了毛的母狼……”

后面全变成了她一个人的嘀嘀咕咕,仿佛只要话多些,心中的害怕就会随之变少。

言墨白没有说话,静静听着她碎碎念。

也不知道念叨了多久,少女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终于是骗不住自己了。

黎雨洛像是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一样低下脑袋,小手抓着言墨白的袍角,弱弱地问:“我们的事情,师尊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言墨白想了想,回答:“大概在第一天的晚上吧。”

听到这个答案,少女猛地哆嗦了一下,“原来师尊一开始就……”

想起师尊这几日毫无异样的脸色,又想到了大殿门前教主一片死寂的眼睛,她不由自主开始猜测两者的关联,猜测在那空旷的黑暗殿堂里,教主和师尊之间曾发生过的对白。

那些对白究竟有多少是关于她的……师尊脸上的不动声色,背后的代价又是什么?

少女贝齿死死抵住粉唇,用力到咬出了丝丝缕缕的鲜血。

过了许久,终于把心里涌起的大片悲伤熬过去,她颤着声音开口:“教主去山上,都是为了我么……”

言墨白抬手拨开少女脸前的发丝,拭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眼泪,手指又放到她被咬出血的唇上,轻轻抹去血迹:“至少我不会后悔。”

被他这样安抚,少女颤抖了一下,小脑袋往前微倾,不经意把教主沾着血的指尖啜在口中。

“呜?!”

血腥味和少许汗咸味在舌尖漫开,她瞬间僵住了,一时间忘记了将手指吐出来,只用湿漉漉的眸子不知所措地望着教主,像只无辜的小鹿。

言墨白没料到她会这样做,手指动了动,却搅到了少女滑嫩温暖的香舌。

奇怪的触感让少女瞬间睁大了眼睛,呜呜哀鸣着,终于把手指吐出来,呆呆地望着教主,粉嫩唇角上挂着几丝香涎。

等到反应过来,羞耻感几乎快把少女的小脑袋撑炸了,她呜咽几声,软弱无力地把头埋在言墨白胸口。

“教主……”

听到他的心跳,少女心中的所有害怕难过忽然都烟消云散。只要待在这个凡人身边,世上所有的磨难仿佛都不存在了。

真可笑,明明她才是有修为在身的修仙者,应该是她保护教主才对……

她小声喃喃着:“那么大的事情,教主为什么要瞒着我?”

“如果你和你师尊一样都是炼神大圆满,我当然会告诉你……”言墨白说,“可你只是结丹,就算让你知道,不也一样只能在那生闷气么。”

少女一下子被打击到,焉焉地埋着脸。

言墨白感受着她小胸脯在自己腹上的柔软,青丝披散,隐约间能看到少女秀气可爱的耳朵,还有下边雪嫩的脖颈,当他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忽然听到她轻微的声音:

“教主,你恨师尊吗?”

恨她吗?

言墨白抚着少女顺滑的发丝,迟迟没有回答。

到底恨不恨千秋雪,他说不清楚……但要说失望,他确实早已对她失望透顶。

和一个绝美的女子相处了十年,即便不曾心动,多多少少也曾有过旖旎之念。他素来不痴迷美色,可终究是男人,对倾国倾城的仙子,自会比对满脸麻子的女人亲近许多。

因为这样,他才能毫无懈怠地将化解蛊毒这件事坚持十年之久,曾几何时,他确确实实把千秋雪当成红颜知己过。

每个月圆之夜,言墨白都能从那仿佛说不完的倾诉里体会到千秋雪的孤单,以及藏在她心底深处的些许柔弱,他一直都很同情她,所以才会耐心听她说完每一句话。

十年过去,言墨白以为自己已经看懂了千秋雪。她本该是一个被蛊毒害得心神失常的疯子,现在没了蛊毒,理应也只是一个孤单的女人。

他以为自己的所做所为能够挽救她悲惨的命运,以为这样做能让改变魔教的事情更顺利,将最终的大战扼杀在摇篮之中。

可事实却和他希望看到的截然相反。

千秋雪原先命运中注定堕入的疯狂……有几分源自于蛊毒,又有几分源自于她的本身?

若是当年没去帮她,九洲是否就不会动荡不安,他也不会被打成凡人、囚禁在山中……

今日的结果,恰与当年的打算南辕北辙了。

言墨白叹息一声,只觉得天意弄人,也许这就是前人所说的……使用禁法的代价吧。

凡是擅用禁法者,终将被天道所弃,气运不存,灾祸缠身。

昔日他还不信世上真有天道,现在回头再看,却不得不信上几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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