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好像被火焰包围一般，无法熄灭的怒火持续地燃烧，无法抑制的破坏冲动在身体中肆虐。

没有办法，仅仅是为了活下去，就竭尽了全力，仅仅是为了活下去，才诞生了冲动。

没有拒绝的理由，

没有拒绝的选项。

红色的噩梦仿佛还在延续，一次一次怀抱着消散的光芒，重复着破碎的梦想。

希望能活下去，可如同永远无法直接映入瞳孔的自身，破坏的冲动，无力的绝望，只因为一切都是为了让「谁」活下去。

……

「嘀嘀嘀……嘀嘀嘀」

【怎么好像有人在吹喇叭啊，吵死我了。】

意识稍微清醒一些的我不舒服地扒着身上的制服，浑身的汗臭和残余的酒气令昨晚的记忆逐渐复苏……

迷迷糊糊地被宪兵带到小房间的我们几人，即使喝得晕乎乎的，还是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尤其是当对方说出了饮酒，斗殴两项严重违纪时，我几乎懊恼得想要把脑袋扎到地里。

想起了浩叔，想起了星织姐，想起了彩子阿姨，刚到学校没三天就被宪兵带走，我拿什么脸去面对他们，并且最坏的情况我会被直接开除出去。

不清晰的思维根本无法好好把握当前的状况，只有理所当然的不安与焦虑冲垮了被酒精所浸泡着的理性。

好在痛苦的思考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神山美智留上尉如同女神降临一般，三言两语便把我们带出了压抑的房间。

伴随着她身上好闻的香味以及磁性的嗓音，我们平安无事地得到了释放，并被告知可以安心地回去休息。

于是我们三人互相搀扶着回到寝室，连洗漱更衣都略去倒头就睡。

理清楚状况后，我摇摇晃晃地坐起身子，

「究竟是谁在吹啊，枢你去看看啊！」

宿醉的痛苦令我不停地揉着太阳穴，模糊的视野渐渐确认了枢依然睡得正香的事实。

正当我努力下床打算开门一探究竟时，寝室的门却被擅自打开，随即一个圆柱形的物体被扔了进来。

「！」

瞳孔瞬间收缩，身体本能地做出将其捡起扔出窗外的举动，然而在我完成第一步前物体已然启动——

尽管其内发出的不是可怕的爆炸，却也依然是人类难以承受的催泪瓦斯，刹那间我几乎就要昏厥过去。

「咳咳……枢，快起来……」

好在还在没喊两声，枢就被呛醒了。

「咳咳……什么东西！」

我拿衣服遮住口鼻，二话不说拉起枢就往外走，一口气一直憋到门外。

先是看见门外站着两个学生模样的男生，然后发现和我们遭遇相同的凌此刻跪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咳着，气不打一处来的我上前一步就揪起其中一人的衣领，

「你们搞什么鬼！」

被我揪起的瘦小男生没有反抗，他的同伴则是急切地替他回答道，

「别怪我们，我们也是奉命令行事，你们得马上换训练服去操场集合，只剩不到1分钟了！」

「奉谁的命令？」

「石动教官」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你是要我们三个回去充满瓦斯的房间里换好衣服，然后在30秒内赶到操场？」

「……」

回答我的只有两人的沉默。

我们无奈地冲回去换好衣服赶往操场，即使无法按时达到也不敢怠慢，从昨天开始的一系列事件来推测，我知道我们一定是被「整」了……

∞┉┉┉┉┉∞

「新同学的欢迎节目在昨天全部结束了，从今天起恢复到我们正常的训练强度，希望大家好好表现，开胃菜是你们最喜欢的眩晕适应性训练，希望你们没吃早餐」

石动上尉穿着体面的制服，指着站在队伍之外的我们三人，

「你们三个，训练量加倍」

在仿驾驶舱的金属构造物里以各种方向持续旋转颠簸，就是所有HMA驾驶员视为噩梦的眩晕适应性训练。

宿醉的影响对于这个训练而言就相当于把难度从噩梦级上升到了地狱级。

心有不甘、十分不服气的我最终在伊吹充满愧疚的一句，「从见到石动教官开始，大家就都在演戏」后回归满满的无奈。

30分钟地狱之旅的结束之时，我们几乎是爬出来的，早已没什么好吐的胃袋仍然被持续刺激着，只得跪在地上痛苦地呕出胃液。

「哎哟，这不是群青的ACE吗？」

这份屈辱的样子恰好被A班的那三个家伙还有吉田瞧见了，其中一人夸张地拖着语调说道。

发现那几个喝酒的家伙没有接受同样的待遇，我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

原来昨晚全场喝酒的人也就我们6个而已，违纪在前的我没有任何立场来异议现在的待遇，否则只有滚蛋。

「你们还好吗？」

神山教官走到了我的面前，按常理来说从我趴在地上的这个角度看教官是相当不妙的，好在军官制服的裙子是严实的紧身裙，即便这个角度也不会有任何收获。

所以我才能安心地抬头，也不在乎所谓的负犬样。

「先擦擦嘴吧」

说着递给我们三人一人一张纸巾，我们感激地收下后，无视A班那几个家伙，赶紧处理了这番狼狈不堪的样子，心中顿时升起一种神山教官和石动不是一伙的感觉。

「不过你们还得继续努力，石动上尉命令你们先清理干净适应性训练舱，然后去负重越野」

「……」

「抹布在后面那个杂物间有」

「是……」

「加油」

女神般地莞尔一笑，神山中尉给我们留下这一印象后便转身离开了。

∞┉┉┉┉┉∞

「我们为什么要被这么对待啊……」

枢哀嚎的声音配合着喘气实在非常难听。

我们在被称为学校后山的地方顺着旗标不断行进，尽管校园里的后山听起来总是给人迷你型观赏风景的印象，然而对奈原军高的后山而言，那其实就是一座货真价实的小山，高低不平蜿蜒曲折的山路给我们的体力带来了极大的消耗。

原本5公里的负重越野被临时要求加到了10公里，其它人却是徒步越野。

「给新人的下马威吗……我们什么都没干啊，明显是他设套让我们跳的」

凌的身子也摇摇晃晃的，话音刚落，他就摔倒在地上。

「凌！」

我和枢连忙上去将他扶起，我们三人之中抗眩晕能力最强的其实是枢，而凌是最弱的那个。

「没事吧？」

「你们……先走……不要管我」

「凌！坚持住！就差一点，革命就要胜利了啊，就能回老家和天舞结婚了啊」

「对对对，和天舞结婚」

「……」

「如果你这种态度面对婚约，那我就去和天舞告状了」

「你的装死技俩我已经见过三百多次了」

「……服气……拉我一把」

连人带包一并拉起费了我和枢不小的力气，随后我们又继续前进。

「抱歉啦，其实我觉得是我连累你们两的，石动可能只是想整我」

两人沉默了一会，

「那你就帮我和枢打两个星期饭作为补偿吧」

「这个还是算了……」

一开始我们还苦中作乐地插诨打趣，可是随着体力的消耗，能成话语的声音渐渐都难以发出了，最后几公里我们除了一个劲朝前方挪动身体外，已经做不到其他的事了。

到达终点的那刻，明明知道眼前有一群同学在看，双腿还是不由自主地软下去，十分丢人地瘫在地上，恍惚间仿佛听到了深羽她们的呼喊声。

不过更近的还是石动的声音，

「小子，感觉如何」

我趴着不想抬头，直接右手比了一个剪刀手给他看。

「还狂？看你资料的第一眼我就想治治你了，校长居然还嘱咐我要照顾你，好在喝酒斗殴一个不差，我确实可以好好『照顾』你了」

石动壮硕的臂膀一把将我拎起，然后大声说道，

「以后谁敢认为HMA作战科要优越于其他军种的，下场和他们一样，既然你们有优待，你们的训练也有附赠品，不管是他们三个还是你们其他人，现在全都是一上战场就会就拖战友后退的菜鸟！不要自以为是，从今天开始，全部给我打起精神来，两个月后的4校合战演练，你们的表现将会决定我对你们往后的待遇！」

石动揪着我的衣领将我拉到快要和他接吻的距离，心生厌恶却疲惫不堪的我只能任由其摆布。

「尤其是你，你驾驶HMA的方式让我很不爽，没有人教过你行动模式的切换要控制好速度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给整备班制造多少麻烦？」

「报告教官，您会因为害怕浪费子弹而在战场上不对敌人开枪吗？」

「这是训练场不是战场」

「不以实战要求的训练没有意义」

「那实战的话你就会成为第一个打光子弹的蠢货」

「HMA可选择的武器载弹药量基本上是随计划标定的，如果打光不是因为整备班的疏忽就是指挥中心任务布置不当」

「HMA？在那之前你早因为你愚蠢至极的习惯而拖垮整个整备班的整备速度，延误战机后，没等你乘上去一切已经结束了」

「我不认为利用高速切换行动模式的方法来规避更大的伤害是错误的」

「优秀的驾驶员会避免陷入用这种极端方式应对危机的状态」

「……」

「整备一架机体的相关人员大约是20人，而在前线的非计划整备按正常的轮休要更多的人手，但是通常情况下是更少的人不吃不睡完成工作的，你要觉得你的价值超过几十来名士兵的话，大可像刚来那天对整备班的家伙们大呼小叫」

【……是这样啊，从那时候开始就注定要被盯上了。】

「各位不要以为HMA只是能让你肆意妄为的兵器，你们能够驾驶它顺利地出击，安全地返回，有无数人的心血撒在其中，不懂得这点的话，你们还是趁早转科吧」

「皆城！」

「是！」

「刚刚总共顶嘴4次，那你就再跑4圈吧,其它人解散休息，下午1点继续训练！」

操，我就知道！

各种力都透支的我就像恐怖故事中描述的那种丧尸一样，全身不协调地移动。

好在不需要负重，否则我只能匍匐前进了。

用掉比平常至少多4倍的时间结束了惩罚训练，我被凌和枢两人扶到阴凉的树荫下，深羽她们早已将食物像野餐一般铺好在草地上等候了。

不是惯例配置的千晴和伊吹也在，我虚弱无力地打完招呼后就躺在了草地上。

迷迷糊糊间，上半身被轻轻地挪动，一下子变得舒服不少，于是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深羽有些赧然的美丽面容，

「辛苦啦，哥哥」

原来是久违的妹妹牌膝枕。

「好舒服……」

我眯着眼睛享受着。

「机会难得哦，就当是奖励吧」

「奖励什么呀？」

「……我听他们说了，昨晚你们三个是为了我们才搞成那样的吧，虽然最后搞砸了……但是我还是有点感动的，有点啦」

甜美的声音仿佛儿时听过的摇篮曲那般使人内心平静。

「……有点而已?」

「谁叫你不能再做得成熟一点，话说……你那时推开吉田时……是怎么想的呀？」

连疲劳感都在深羽的声音中褪去，化为了浓浓地睡意，

「……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自己口中说出的话仿若呢喃一般模糊，不知不觉意识逐渐远去。

不再是处于「世界」之外的梦境，而是切实存在的，过去美好的一幕幕的回播——

与家人们珍贵的日常，与至今仍陪伴在身边的伙伴们梦幻般的邂逅，与棒球与HMA有关的许许多多发生在群青的令人热血沸腾心潮澎湃的美好回忆……

「……哥哥……起床啦……」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深羽居然来叫我起床，还拿手指戳我脸，我什么时候有这么贤惠的妹妹了？

不过闹钟还没响，晚一点起来也没事，就让她多想点办法吧，让她知道我以前每天叫醒她有多费劲，对她而言这也是成为贤妻良母必要的修行……

「啪！」

「疼！」

怎么忽然就一巴掌上来了！

「搞什么……」

我生气地睁开眼睛，千晴、伊吹还有深羽三人的脸全都在视野之内，深羽用筷子的一头抵在我的脸上，这说明了什么呢？

说明了她是用另一只手打的。

「是我建议深羽这么做的，有意见吗？」

千晴用像是看脏东西一样的眼神对着我。

「雨明学长，梦到什么色色的东西了吗？」

伊吹一脸坏笑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因为时候不早了，本来是想温柔地叫你起来吃点东西的，可是越戳越叫你笑得就越恶心，我以为你是装睡……」

令人无力吐槽的理由，谁做美梦时不是这种表情呢，非要冠上如此伤人的形容词.

我无奈地坐起身子，开始补充水分和能量。

「唔……咕……嗯……枢和凌呢？」

没吃早餐又消耗了极大体力，以致于我不顾形象狼吞虎咽地进食。

「凌在那边」

深羽指着离我们这里隔了十米左右的另一棵大树底下，凌正躺在天舞的膝枕上。

「膝枕就膝枕呗，跑那么远干啥？」

「嘛，害羞吧，枢的话在你的后面」

我转身看去，枢靠着树干睡得正香。

随即我望向了千晴，千晴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将视线漫无目的地游走着。

可怜的枢，默哀半秒之后我再度将注意力放回食物上。

不知道下午还会有什么大礼，得赶紧补充水分和能量。

∞┉┉┉┉┉∞

下午一点的太阳将大地烘烤得炙热无比，这种情况下，科学的训练应该进入HMA驾驶训练模块了。

也正如我所想，石动集合好队伍之后，便说明了这样的安排。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B班的人数一共32人，而训练用HMA目前能动用的只有12架，

「按男女生负重越野的成绩顺序登机」

石动的声音冷酷地响起。

【辛苦了一个上午连机体都不让我上？】

「剩下的人除了最后三名之外到现场观摩」

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跟着神山教官前往格纳库，石动则是指着我们三人说道，

「你们三个去帮整备班的忙，4号格纳库」

「……」

【少要忍过今天。】

整备班的脏活累活几乎全抛给了我们，虽然技术性要求较高的部分还是由他们完成，不过劳作环境下还有经久不息地嘲讽声伴随，实在是苦不堪言。

当然收获也不是没有的，从损坏外装甲的更换中，混合引擎的保养里，燃料电池弹药的补充里，驱动关节的检查中，从我和他们沾满油污的双手上，我们确实体会到了整备班的不易。

属于我们的体验教学般的整备工作在3个小时后结束了，尽管是苦不堪言的过程，但是班长最后对我们还是挺满意的，顿时心中升起奇异的感觉，

其实能帮到不友好的大家，并不是很糟糕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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