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只是好听一些的称呼罢了,要是用现代学生的话说,万俟雨爰就是个借读生,所谓借读便是暂时在这里借一个位置读书,从来不算是这个学院的一份子,参加测试而不算她的成绩,参加训练而真正战斗却没有上战场的资格。

或许有人会说“这不是很好吗?没有学习压力更没有生命危险。”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永远是个外人,她和周围所有人都不一样。

万俟雨爰出生在南方淮夷的一个分支部族中,淮夷是华夏东南部分布极广的民族,后来逐渐融入华夏之中,因此在傅阳学院的分类中,淮夷算是华夏族,但在其他国家看来淮夷是个不折不扣的原始野人部落,地位很低。

部族虽然分散且弱小,但充满了和谐欢乐,每一个人都可亲可敬,童年的往事是雨爰一生中最快乐的回忆。

春天是青草,是溪流,是牛羊悠闲的吃草,是飞鸟自由的翱翔。

夏天是烈日,是荷塘,是山林中野兽奔走,是树上蝉声的悠扬。

秋天是落叶,是桂香,是田地里风吹麦浪,是夜色中秋虫吟唱。

冬天是飘雪,是腊梅,是山川河谷披银装,是天上地下尽苍茫。

在那里,她度过了十八个春秋。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部分族人发现自己具有所谓“天禀”,也就是通神力,他们之中有些人能和神明对话,也有些人能凭空推动土石,当然还有雨爰这种能够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让他人改变想法的术法。

可正是这些通神力使得这支部族遭到了灭顶之灾,钟吾、徐国、中城等国纷纷侵略他们的土地,掳走族人,最终引来了吴国的觊觎,吴国军队的铁蹄彻底毁灭了她的家园,抓走了几乎所有懂得通神力的人,其他族人也被当做奴隶送往都城吴城。

雨爰的父母冒死将带她远走他乡,辗转来到傅阳,一再的恳求下,她成为了傅阳学院史上第一个留学生,而父母却在开学的第二天悄然离去,再也没有音讯。

由于害怕吴人找到她,也是为了不牵连学院,傅阳并没有将收留学生的事宣扬,甚至许多大二的学生都不知道万俟雨爰的来历,因此不少人才会认为百里瑶光和司马歆妍是第一批留学生。

雨爰开始了她的借读生活,由于从小生活在自由自在的环境里,她成了众人眼中的疯丫头,对学业从来不太上心,华夏语也说不流利,成绩只是勉强合格,但只要一到各种活动,她一定是最积极的一个,不过她只是喜欢参与,不求名次,也就没有获得过什么奖项。

虽说是在列国世界,但学院里的学生毕竟早已形成了现代式的价值观念,一时间难以改变,于是雨爰成为班级里一个另类,由于语言差异,她朋友不多,也没有队友,一个人住一间寝室。

傅阳校规不允许一个人住,是在她自己坚决要求下学院才勉强同意,或许也是因为她不算是学院里正式的一员吧。

到后来,她连正常上课都有时不去,要么躺在寝室里休息,要么坐在阳台上望蓝天,要么坐在学院的某个角落回忆过去,思念父母,反正大二年级没有人会去管她,直到有一天下午……

“万俟雨爰,我可算找到你了,下午要进行军阵演练,全班都要参加。”

“我不去,又没区别。”

“怎么会没有区别?多一个人多一分力。你知道吗?我为了找到你围着咱们学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转了两三圈,就算为了我找你这跑腿的辛苦,你也勉强参加一下吧。”这个叫司徒鉴德的男生微微一笑,从喘气声的粗重能看得出来他所言不虚。

“那你要陪我聊天。”演练不演练对她来说并不重要,但得知居然有人愿意花时间找她,万俟雨爰顿时来了兴致。

那一天,两人坐在台阶上聊天,一直聊到下午演练开始。

后来,万俟雨爰发现司徒鉴德竟然主动申请成为她的同桌。

“以后我负责看着你,不让你逃课,放学了你想去哪里玩我都可以作陪,但是上课不能缺席。”

“好。”

于是两人开始了同桌生活……

“哎?我这……"

“怎么样,好看吗?”两只蝴蝶出现在课本上,它们停驻在古诗的文字之上,给诗歌带来了一种可视的意境。

“不错,可是你随意在课本上画画,恐怕……”

“娟娟戏蝶过闲幔,片片轻鸥下急湍。配上我的画,是否很形象?”万俟雨爰才不会觉得涂抹教科书是什么罪过。

“你说的也对,把轻鸥再画出来怎么样?”

……

“上课不要睡觉。”

“不喜欢听。”

“起来起来,要是考试不过怎么办?不能被别人小看,我为你学习做了那么多工作,要是考不好你对得起我吗?”

“好……好……”

……

“鉴德因何而近我?”雨爰忽然问起。

“应该算是巧合,那次找你参加演练,和你聊天让我决定了一件事。”

“什么……事?”

“如果你觉得在这里是个外人,我当时就想,如果我来把你当做自己人会怎么样?”

“会怎样?”

“那只有你自己知道啊,我只是知道,被排斥在外的感觉很不好。”

司徒鉴德回忆起孤零零留在教室的自己……

"老师,我的卷子……没发下来。"司徒鉴德站在办公室门口。

"哦,"数学老师冷冷的答应一声,"你们借读生的卷子放在一起了,没分出来,给。"

"那这次区里排名,我是多少?"

"我不知道,去问你们学籍校。"

"谢谢老师……"本来,司徒鉴德还有几个问题要问,见老师这样的态度,乖乖的退了出去。

"学校招这么多借读的干嘛?"办公室内传出数学老师的抱怨。

"干嘛?还不是为了多收费,一个借读生好几万呢。"

"他们是挣大钱了,受累的是我们,年底就拿点食用油、米面打发咱们!"想是数学老师因为借读费中没有自己的"分成"而愤怒不已。

"借读的考好考坏也没咱们事儿,管他们干什么,你看老吴,七班那几个人天天去网吧,他只当没看到,眼不见,心不烦,不来啊,更好。"

司徒鉴德听了满耳,暗自发誓再也不到办公室来自取其辱。

接下来的体育课,司徒鉴德独自呆在座位上,头脑中不断闪过各种画面,回想起各种声音……

当初,家里为了让他借读到这所名校费了挺大劲儿,不仅是高额的借读费,请客吃饭托关系更是不下十几次,按照父亲的话是"我豁出老脸去求人,剩下的都看你自己。"

司徒绝对算是努力的学生,成绩亦可比肩班级前十,可他成绩再好,也不能为这所借读的学校做出"贡献",即使考上"清北",也与学校和教师的荣誉无关,他与这里的关系似乎只是交钱者与收钱者,再无其他。

让他记忆最深刻的是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借读生被安排在第十一考场,拿着考号一早前来的司徒鉴德发现,根本没有第十一考场,几经询问才被带到了一个尘封已久的教师,由一个负责修剪花草的校工来监考。

整个考场有三十个学生,随你怎么抄书,查手机都可以,到了下午,只剩下不到十人。

于是,班里的学霸说,他们借读的考试分数,一半儿都是水。

司徒鉴德第一次打架,一米八五的学霸捂着流血的鼻子哇哇大哭。

运动会,借读生放假;艺术节,借读生放假;教学评比,借读生更要像过街老鼠一样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清走,生怕被人看见。

既然学校收借读生,为什么又要把他们区别对待?从此他学会了用独处打发时间,教室、楼梯台阶、操场……都是他发呆的场所,从此,他不喜欢看到一个因被排斥而独自游荡。

……

两人的关系迅速升温,课本上留下了了大大小小各种图案。

雨爰的热情、自由像磁铁一般牢牢吸引着司徒鉴德,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发生了变化,自己对生活的理解发生了变化,一切因雨爰而不同。

“雨爰,做我女朋友吧!”在全班惊讶的目光中,一个素未谋面的男生向其表白。

“雨爰,我喜欢你!”又一个男生来表白。

短短一个月间,已经有五六个男生来表达爱意,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包括那些表白的男生都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雨爰知道,这极有可能是她不能控制自己的“天秉”所致,更让她不敢面对的是:她不知道鉴德对她的好是不是受到了这种力量影响,这一切是否是她无意中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她没有坦诚的告诉鉴德关于通神力的事。

接连几场战争,雨爰都没有参加,但她的不安却与日俱增,一方面是担心鉴德的安危,一方面怕自己的力量失去控制,惹来麻烦从而被逐出学院。

直到这一天发生了决斗事件,她强烈的希望鉴德能够取胜,意想不到的是大一年级最有名的女生上官雪竟然出手相助,不用说,一定又是通神力起了作用。

不安的情绪没有被鉴德的胜利驱散,反而更加弥漫全身,直到梦琳在愤怒中说出一切……

如释重负,她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

“北面也找过了,没有发现万俟雨爰的身影。”搜寻队最后一个小组汇报道。

“谢谢,辛苦你们了。”沮丧之情写在每一个人脸上。

“各位,我也要对大家道一声谢,”司徒鉴德向大家拱手,“没有这场误会,很多事情我也不会知道,雨爰离开的这几天我也弄清楚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接下来我要去她的家乡,到她们部族故地去,我想这是她唯一能够落脚的地方,我希望亲自将她带回来。”

“可是……”

“帮我向学校请假,告诉他们我一定会回来。”

鉴德借了马匹,扬长而去……

“有些错误,犯过了就再难弥补,对吗?”梦琳呆呆的望着远去的司徒鉴德。

“如果不是涉及到生命,我相信只要假以时日,一切都能够弥补。”御风一直在安慰梦琳。

“我们也去!”小雪平时什么都会听御风和梦琳的,但若遇到大事,她能够做到当机立断。

“大一年级甲四班上官雪小队请到校司……”广播又一次适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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